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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三个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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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德山的第一个吻带着微醺，浅尝辄止。
当天晚上，加藤收到来自经纪人的工作邮件和电视剧剧本。电视剧的题材很小众，偏向人文类科幻，加藤的目标角色是一个数学天才。认真勤奋型的优等生，加藤揉了揉眉心，感觉经纪人将自己研究得透澈：认真勤奋等同于本色出演无需演技，而学霸对于学渣来说具有与生俱来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放在笔电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屏幕闪了闪，加藤捞起来看到是经纪人发来信息：“剧本已发。”
“已读，这个角色确实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就是为你贴身打造！”
加藤看着最新这条消息眨了眨眼，他的经纪人就差直接打字“给我滚去面试！”。
“好好好，我去面试。”
收到加藤妥协的消息，经纪人反手一个日程表发送过来，他点击“接受邀请”，日历上相应的时间立刻显示已被占据。经纪人的工作效率实在高，加藤摇了摇头，暗自表示钦佩。但是他还是敲了一行字过去：“这部电视剧之后，我想休息一阵子。”他迟迟不愿将签约下一家唱片公司的计划提上日程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可能年纪大了，感觉有点累。”
经纪人沉默了一会，才斟酌着发送：“看来这次伊达的影响有点大。你先去拍电视剧散心，拍完咱们见个面吧。”
“好。”加藤简单回复，按灭了手机屏幕。
简单冲了个热水澡，加藤舒服地躺在床上，背靠着软垫，手上翻开读到中途的催眠读物。那是一本历史书，催眠专用。加藤从小记忆力就不好，历史上的年代、事件和人物又大多是既存事实，没有明显的内含逻辑，更是令他头晕脑胀，每每读着读着就会周公去了。
真是不长记性，他一边想一边翻过一页书页。
和德山接吻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加藤的视线环顾四周，又重新回到放在大腿间向两边敞开的书页上，眼前的一切都向他证明这是真实的：床铺的被褥是柔软的，床头的台灯灯光柔和，指尖纸张的触感带着细微的颗粒感，油墨印刷带着馨香。他自己身上也带着味道，冲澡后随手喷了香水，而他唯一带来新住处的香水是那瓶杜松子酒味的。
酒味，德山的呼吸也带着酒味。
加藤惊诧于自己对于与德山接吻这件事的平淡反应，他当时既没有抗拒德山的靠近，也没有感到激情上涌。仿佛那只是一个水到渠成、就像打招呼或相互握手一样的亲吻。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像和城田这种外国人见面亲吻脸颊的礼仪一样，除了嘴唇亲吻的位置。
和德山说点什么吧，他抓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发现有一条新的未读消息安静的躺在屏幕上。
“今天的事很抱歉。”
加藤仿佛看见对面发送消息的那个人在把字敲进对话框里时放低姿态的模样。
大可不必，他想。但是他无法让自己立刻像这样回复德山。
“下周要去面试一个新的角色。”
“电影？”
“电视剧，深夜场。”他似乎和深夜剧场很有缘分。
德山在对面沉默了，对话框的上方显示他正在输入，但新的信息直到加藤忍不住睡着了也迟迟没有收到。
相叶翼这个角色的面试很顺利，导演见到加藤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角色十分贴脸。加藤的身上自带一种端正认真的气质，以至于导演问他是否从不和别人开玩笑。
“也是开的。”加藤说，“只是从来没有人会笑。”
听到他这么说，导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刚才是不是和自己开了个玩笑，而他眼中的加藤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就连这一点也像是剧中的角色会有的反应，导演点头当下就拍板决定了。
电视剧很短，一共只有九集，就像经纪人介绍的那样。因为是现代都市背景，不用去外地进行拍摄，加藤的行程安排得也相对自由，只是他的角色戏份有点重，要背记的台词也不少。全篇讲述的故事很魔幻，里面充斥着肆无忌惮的暴力，就像好莱坞大片里有时会构建的那种法外社会背景一样：没有警察，作恶的人有组织有钱有能力，维护内心正义的人只有少数，而且会在自己坚持的是否是真正的正义这个问题上发生摇摆。
更魔幻的是城田有一天突然跟他说自己正在和一个人交往。
“快恭喜我，我最希望能收到你的祝福！”
“恭喜。”加藤问，“但为什么最希望的是我？”
“为了感谢你。”城田回答，“感谢你多次拒绝我玩世不恭的表白，逼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看到城田的回答，加藤笑了笑。“所以这次是认真的？”
“哪次都是认真的，不过这次是想要结婚的那种。”
这一句话加藤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截图留念一下。”
“你自己呢？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吧。”加藤想了想。
“听说伊达去美国了，他是不是背叛了你？”
这是第一次听到自己身边的人提起这件事，加藤心中有些疑惑，“他没有，你从哪里听来的？”
“没有去美国？你骗我。”城田很快敲了一段文字过来，“他去机场被拍到了，虽然拍到他的人不认识他，但是那张照片被我看到了。他拿了那么大一个行李箱，一看就是要去很久。”
加藤不想和城田纠缠这个话题。“没有背叛，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无论哪样。”
“好，我信你。”城田察觉到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花费精力，“加藤，你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不幸福。”他说，“你一定要幸福，不然这个世界太不公平。”
这个发言实在太孩子气，加藤退出对话界面，目光和思绪回到自己翻看到一半的剧本上。一项生物科学实验，一个有悖伦理、旨在提升全人类智商的大胆计划，相叶翼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他的两个弟弟——拼命躲避那个组织的追踪。可惜他只有一个人，加上两个弟弟，也只有三个人。一路上帮助过他们的人都死于非命，他们被追赶到无处可藏。不得不面对敌人的时候，他发现敌人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坚决执行那个提升全人类智商的计划的孩子，他甚至当着翼的面，为计划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会重新回来，他会以不只一个身体回到翼的面前。剧本的故事写到这里就结束了，一个开放式没有结局的结局。翼最小的弟弟因为移植了别人的心脏存活下来，却慢慢继承了捐赠者的记忆，逐渐变成了那个人。
高智商人类的世界太复杂，加藤合上读完的剧本，第一次觉得自己宁可做个无知的差等生。
懂得越多，明白得越多，谅解越多，留给自己的快乐越少。
剧组拍摄期间加藤忙于背台词和沉浸在剧中人物无助的情绪之中，除了不邀而至的城田、时常来剧组关照他的助理、偶尔发来问候和询问的经纪人，他并没有再和其他人交换过信息。德山自那一夜之后也再没有联系过他。等到忙过拍摄，生活和工作状态从忙碌变成悠闲，对着两个人过早结束的上一条对话，加藤心里有些失落。
也许他的猜测是错的，那个一触及分的吻只是一次小小的冲动。
德山为此向他道过歉了。
说不定他已经后悔自己做出那样的举动。
那么，他又是为什么感到失落呢？
加藤想，斋藤在十年前告诉过他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总想和他说话，他在与德山的对话框里键入几个字，然后又删掉，再键入，再删掉，如此往复了几次，对话框里回归一片空白。要这样做吗？你决定好了吗？加藤在心里问自己，或者如果有一天德山也像城田一样，突然发一条信息过来告诉他说自己有了想要结婚的对象，想要和别人组建家庭甚至生育后代，他是否还能够像对待城田一样坦然、平静的面对德山？他还能送出一句“祝你幸福”吗？
“拍摄终于结束了。”
“你最近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