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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最初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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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藤连续发了两条信息给德山之后不久，德山给他回拨了一通电话。看着手机屏幕正中间显示出来的名字，手心感受着由这个名字所带来的振动，加藤接通了电话。奇怪的是接通电话之后，对面反而陷入了沉默。加藤听到手机听筒传来属于对方的呼吸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并且充满了耐心。
“加藤，是你吗？”德山的声音一如既往。
“是。”
电话的那边传来背景音乐的声音。
“您在外面？”
“是的，在超市买东西。”德山说，“来给小九临时买点东西。”
“它出了什么事吗？”
“不，没有，不用担心。只是预定的物品少发了一个种类，已经补发了，但是需要买点临时救急的。”
“那就好。”加藤的脑海中浮现小九软软的白色肚皮。德山家的动物养得很好，把一只路边野猫养出了猫舍品种猫的感觉，和人亲近，脾气也软。
“真高兴再次听到你的声音。”德山说，“我以为你生气了，或者打算不再理我了。”
“怎么会？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上一次的对话你没有接受我的道歉而是岔开了话题。”德山那边传来红外线扫描商品条形码的声音，他似乎正在自助结账，“而且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我怕自己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
讨厌的事？加藤愣了愣，一个甚至未曾深入的吻吗？
“你还在听吗？”从背景声音听，德山应该还在结账台，“别挂电话。”
“我在听。”加藤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起身去给自己到杯水。德山的声音说不上好听或者不好听，但是听到他的声音加藤感觉很安心。虽然以前不曾尝试过，但是他不介意和德山花时间煲个电话粥。
德山没有继续说话，加藤听到他走路的声音，衣服或者裤子的布料相互摩擦发出的。加藤甚至有闲心在心里猜想他今天是不是穿了牛仔裤。往马克杯里倒了小半杯，水壶空了。加藤按下上水键，干脆在旁边等电水壶重新再烧一壶开水。德山那边发出汽车遥控开锁的声音，车门拉开又关上，然后安静了下来。
“你现在在哪？”德山问。
加藤张开嘴又闭上，没有出声，他想他猜得到德山的下一句话，他想来找他。
“所以你现在不想见我对吗？”德山说，“别挂电话。我在车里，周围没人，我们就这样聊聊好吗？”
“嗯。”加藤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做好立刻与德山面对面相见的准备，做决定的时刻近在眼前，德山的那个吻就算再轻也过了朋友的界限。最先给德山发信息的人明明是他，然而发信息时的冲动如今又有些退缩。新的一壶水烧好了，加藤将马克杯接满了水，拿着手机窝回沙发。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加藤喝了一口温水，“在您的度假村，《假面骑士》的拍摄剧组里，那个时候Lucky还在。”
“Lucky，我还记得它。”德山笑了笑，“如果我说那其实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不是吗？”
“不是，第一次见面要更早一点。我想想，大概再往前三年左右，在一本主打少年题材杂志的选拔赛上。”
这个回答让加藤陷入沉思，而德山就在电话里沉默地守候着他的沉思。对德山来说，这或许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试问一段你追我跑的感情，在加藤已经被吓跑过一次的前提下，如何能在他貌似第二次即将被吓跑的边缘，把他劝回来？为什么要情不自禁？为什么要吻他？德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里知道这样不好，但身体却自己动了。
加藤的吻很软，就像他的心一样软。
加藤只参加过一次杂志选拔，所以尽管年份有点久，他回忆起来倒也没有花掉太多时间。“《Junon》那次吗？”
“对。我是决赛的评委之一。”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加藤用了比上次停顿更长一些的时间来回忆。那是一次偶然为之的选拔赛，就像很多艺人出道时的遭遇一样，他陪着朋友去报名，结果自己反而被看上，并且一路从海选杀入决赛。天知道他全程都抱着去玩和无所谓输赢的心态。那一年他十八岁，尽管是学渣也还没有想象过要过和周围的普通人不一样的生活，在他的想象中，他还想继续读书，然后找一份踏实的工作。是那一次的选拔赛在他心底埋下今后做艺人的种子。
“可我不记得曾经见过您。”那一年德山应该是二十岁，如此俊美的他当年想必如同天人下凡一般，加藤觉得自己不应该没有印象。
“嗯……我那个时候，有点叛逆。”德山罕见地支吾起来，“视觉系摇滚流行过一阵子，我也不能免俗。不过我们确实没有面对面的交集，决赛那天我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堵车，也许是单纯的故意——我到得挺晚。但是我从侧门进会场的时候，你正巧站在舞台上。我还记得当时的灯光师技术特别差，把你的脸打得惨白，当然你没有怎么化妆就上台也是造成这样效果的原因之一。”
“可是那个时候我产生了幻觉。”
“幻觉？”
“对，我一直觉得那是个幻觉。”德山说，“我看到一道从天而降的柔和的光把你笼罩在内。”就像被选中的命定者，“台下的评委提了一个问题，而你正在思考该如何进行回答。”
“啊！”听到这里加藤不由得发出短促的惊呼，他记起了那个时刻，那个他最黑最黑的黑历史。当时评委的问题非常简单，简单的就像小时候被家长带着去走亲戚时，叔叔或者伯伯会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问“长大后想做什么”。那个评委问加藤：“如果入选资格，你想做什么？”
那时的他连参赛都是意外，又哪里有时间去想“入选后做什么”，那一年距离他明确目标想过要成为歌手的时日还要再过好几年。
“所以您见过我的黑历史……”加藤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即使他知道自己和德山只是在打电话而非面对面。
“那算什么黑历史，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德山在车内对着后视镜笑了，“加藤，你只要站在舞台上就足够了。你在舞台上从不曾有过杂念，你只要站在那里，我们的目光就会被你所吸引。你难过我们就难过，你快乐我们就快乐，你天生就是属于舞台的。”
这是加藤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评价他。除了震惊，他还有一些感动。出道后的十几年，他偶尔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继续站在舞台上：每一个离开他身边的人都曾让他质疑过自己的魅力，以及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办？该到哪里去才好？每一次动摇和质疑自己的时候，他都有念头想要结束舞台生涯去做回那个他曾经可能成为的另一个自己，找个普通工作然后继续生活。他的歌迷们和歌迷俱乐部收到的信件挽留过他，他勤勤恳恳的助理和外冷心软的经纪人挽留过他，藤木前辈的认可、新结实的朋友、重新再遇见的伙伴们、还有德山，他们都是他还留在这里的原因。但即便如此，这种无条件的赞美，加藤在这十几年中还是第一次听到。
“那个时候我做了个决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德山说，“那个决定很可笑，但我还是做了。”
加藤觉得自己的嗓子发紧，但他还是问了出来：“您做了什么？”他有预感，听到德山的回答会彻底打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平衡，就像十年前在《假面骑士》剧组的居住地他拒绝德山时那样，或者更加不可挽回。
如果这一次他们还是只能说“再也不见”，可能就真的再也不会相见了。想到这里，加藤在沙发里蜷缩起来，仿佛这样他会更有安全感。
德山也停顿了，在他说出具有决定性作用的话之前的那一小段空白的间隙太过于寂静，以至于有些令人窒息。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些话是当面说给加藤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通过远距离的声音传递。不，也许他们的实际距离并不遥远。
“我想让你快乐，想让你幸福。我想要守护你，想为你的快乐和幸福付出一切。这种付出仅仅凭靠想象，就令我感到自己的生活和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梦想。于是我托人去后台递了一张纸条给你，上面写着我当晚的房间号。我当时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因为我做了我自己最厌恶的事。”德山的声音变得颤抖，加藤听到他在电话的那一边发出了不同往常的声音。但是只是听声音，他分辨不出德山是在哭，还是在笑。“那一天我一直在房间里等你来找我。那个房间隔音效果不好，只要走廊里有人走过，我就想那会不会是你来了……可是每一次都不是。当时你才十八岁吧，又是在选拔决赛会场大楼里，那么多人，我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可还是跃跃欲试想着如果你来了我该有多开心。”
加藤已经不记得他是否曾经收到过一张写了数字的纸条。“我……我不记得了。”他说，“即使收到了，我也不会想到那是房间号，也猜不到那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确实收到过那张写着德山房间号的纸条，也肯定就像对待路边收到的小广告一样随手扔掉。
“我后来猜到了。”这一次加藤听清楚了，德山在哭，“我真是太愚蠢了，我怎么能以为你会明白那张纸条的意思，我凭什么会觉得你能懂。”
现在的加藤是隐约懂的，可是十三或十五年前十八岁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那代表着德山的期待和他可能想要对自己做的事。
“对不起。加藤，对不起。”
德山哽咽的声音颤抖着，就像个孩子一样。不，加藤想，应该说任何人在因为忏悔而哭泣的时候都是相似的模样，无论他是孩子、成年人还是老人。
“您还在车里吗？”加藤问。
电话里传来小动物一样呜咽的声音，想到德山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加藤突然有些想笑但又觉得不合时宜。
“我在家里。”加藤抬头看了看表，“今天哪里都不去，如果您在傍晚六点之前来的话，我可以准备两个人的晚饭。让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唔……”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冰箱，“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出去吃吧，可以吗？”
德山大概是在收拾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才说：“好，等我去接你。”
听到德山这样说的时候，加藤已经又坐回沙发里，他的内心感到无比平静，甚至决定在等德山开车过来的时间里，先去网络上刷一会新闻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