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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一千零一页07 乐园的果实 ...


  •   “槙岛呢?”

      狡啮站在特教班的门口,探头朝里面张望。此刻正值休息时间,璃华子拿着调色盘和小桶准备去洗刷。“槙岛老师出去了。”她扬起眉毛。

      藤间啪地一下合上书。“你怎么总是来找圣护君啊?”

      “就是就是啊!!”佐佐山立刻接上,同时扑过去夸张地用手臂勒住狡啮的脖子。“狡啮你这个大叛徒!!”他装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自从认识白毛老师以后你就把我们抛到脑后了吧?宜野那家伙太害羞了不会说,但是老子可是要抱怨的啊!!你这个没良心的——”

      “谁害羞了!!!”

      “什么呀,宜野你也在啊。”

      “那、那当然了,”宜野座瞥了狡啮一眼,“我要监督着他,免得他哪天变得跟你一样爱闯祸了。”

      “那就不要到这边来晃悠啊……”藤间小声说,不过那几人并没有注意到,佐佐山松开了狡啮,又去勒宜野座的脖子。两个成年人站在教室一角低声交谈,对孩子们的嬉闹不加阻止。

      听崔求成讲述了杂贺教授那天的推理之后,常守朱沉默了好一会。

      “我在实习的时候跟着导师见到过受性//虐//待而导致心理疾病的孩子。不过以小女孩居多……”

      她眉头紧锁。毕竟是专业出身,对于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没有流露出不恰当的反应,而是抱以科学的态度。崔从心里庆幸这一点,他知道,如果换做一般人,在听说了这样的事之后恐怕会有数不清的风言风语,到那时,猎奇、怜悯、反感,各种各样的目光都会落到圣护身上的吧。

      “杂贺老师是个很神奇的人,就像福尔摩斯似的。他的诊断一般不会有差错。”姑娘若有所思道,“虽然可以领那孩子去做身体检查,但是估计不会找到足够作为证据的痕迹。就算他平时的言行中能看到所谓的性暗示,也无法当做证据。因为儿童在玩耍中常常会反映出早期性意识,再说现在的孩子从电视啊电脑之类的很可能看到许多东西。如果这样去解释……”

      “但是——”那些迹象可不像是单纯的学坏了而已啊!崔咬着牙把这句话咽下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崔桑,我们感觉他身上发生过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可是,只是感觉而已。凭现有的猜测是没办法立案侦查的,除非槙岛君自己开口说出来。”

      “……”

      两人各自看着不同的方向,想着同一件事:该怎么办?

      “先来旁敲侧击一下试试看好了。”常守朱说。“这几个月观察下来,我觉得圣护那孩子很难对别人付出真正的信赖,现在最能接近他内心的大概只有你了,崔桑。请你试着一点点成为他的力量吧。”

      ***
      “每个人的身体都是属于自己的,你有权力表达自己的意愿……”

      崔求成在教室后面收拾玩具。不远处,常守朱把安全手册读本翻到某一页,正一字一句地念着。七个孩子围在她面前铺着软垫席地而坐。朱决定给大家上一节安全常识教育课,不过一旦真的跟小家伙们开了讲,她也感到有一丝尴尬。

      “嗯……我们珍贵的身体部位不能让别人随便看,随便摸,知道吗?不喜欢的时候,就要明确地拒绝。也许有些大人会吓唬你,告诉你这是做游戏,或者威胁你保守秘密,告诉你一旦你说出去就会发生可怕的事、大家会讨厌你,诸如此类。这些都是骗人的。因为他们知道对孩子这么做是违法的,所以才害怕别人知道。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对你们这么做。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的话,一定要告诉值得信任的大人,比如老师、爸爸妈妈……”

      她有点紧张地微笑着。“听懂了吗?大家有什么想法?”

      虽然对于为什么要学习这节课感到奇怪,但小孩们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过了一会,佐佐山举起了手。

      “我爸爸,”他说,“他以前就经常对我妹做那种色色的事。很恶心。后来有一天我受不了了,就冲进去给了他一拳,然后他反过来把我揍了个半死。我妹想阻止他,结果……后来邻居听见了,喊来了警察……”

      “我想那一定很可怕。”朱的声音有些窒息。“你真的很勇敢,光留君……但使用暴力只会让你陷入危险。”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佐佐山用手揪着衣服上的线头。“不过反正他现在坐牢去了,我在福利院过得比以前好受。他最好别回来了。死了更好。”

      “别那样说。虽然你父亲很坏,你可不能总怀着报复别人这样的想法!”

      “那要怎样?”短发男孩尚显稚嫩的脸上露出和年龄不相称的粗犷神情。“他要是回来肯定得杀了我。你刚才说让我们找大人求助,可是我们怎么知道哪个大人才能相信?既然连当爹的都是这幅德行。”

      他的经历使他的话显得无可辩驳。世界对他们而言从一开始就是凶险的。以粗暴和大大咧咧的方式来保护自己,这是佐佐山这样的孩子的生存哲学,是生活教会了他们,让他们显得冥顽却又坚强。

      朱轻轻拍了拍佐佐山的肩膀。这时璃华子举了手:“我爸爸很好,”她说,“我喜欢爸爸,讨厌妈妈,因为她不要爸爸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想的,不过大人们也经常会犯错误,会做一些不顾后果的事情。”

      此时藤间也举起了手。

      “我妈妈以前经常带很多不同的叔叔回家来。”他问,“她是自己要这样做的,这也是不对的吗?因为后来他们把她送到收容院去了,把我送到了福利院。”

      “那当然了,因为你妈是个婊//子,她不应该干这个。”佐佐山说。

      “那又怎样,”藤间朝他转过脸,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挑战。“本来我们两个人活下去,她会魔法,还能带我到城堡里去看妹妹。可是他们分开了我们,没过多久她就死了。这难道不是他们的错吗?”

      这群孩子的过去比想象中更加触目惊心。崔求成觉得有必要稍微扭转一下气氛,他走过去,盘腿坐下。

      “你们这些小鬼,年纪不大,一个个都这么苦大仇深。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很惨的哦?”

      连同圣护在内,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

      “我从小在移民聚居地长大,那地方可是脏乱差,小孩子整天在外面乱晃,什么事都遇见过。哪像你们?有这么好的教室,还有这么年轻漂亮又乐意教你们的老师……”他打趣地朝常守朱点点头。

      “我那时每天只想着怎么不让自己饿死,想着快点长大就可以离开那儿,我打过群架、偷过东西,什么都干。”男人拍拍膝盖。“确实,想起来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但是,现在我不是到这里来了吗?不是每天都很有精神地被你们折腾吗?现在比从前好多了。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会遇到好事情的吧?”

      崔一口气说完,只见小朋友们仍然目不转睛盯着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讲了些什么。在温泉旅馆那天晚上,圣护问起他的从前,让他发现了自己内心蕴藏了许久的酸楚。但是现在,他发现了是什么在给予自己安慰。

      已经遇到了啊,好事情。

      “喂,老兄,你打架很厉害吗?”佐佐山兴奋地问。

      “我爸妈也不怎么管我。”御堂说。“能来学校很好。”

      金原哼唧着表示赞同。藤间也露出笑意。“我也想长大,”璃华子说,“然后我要和爸爸结婚。”

      “那恐怕不行…|||”朱赶紧纠正。

      “笨蛋,一家人是不能结婚的!”滕秀星抢着说,“等我长大了要和小朱老师结婚!小朱老师,我们是可以结婚的,对吧?”

      “咦?!!这个呃———”

      就这样,安全教育课似乎逐渐跑了题。但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圣护坐在边上,脸上是一种不可捉摸的神色。

      ***
      下午活动时间,教室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崔转过身,见圣护正在书架边上,手里拿着一本词典。

      “旦那,你在做什么?”

      “查生词。”小孩淡然地说,“查那些我在杂贺老师那里答错的词。”

      “你全都记得吗?!”

      “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圣护合上字典。金色眸子转过来了,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定在男人身上。

      “杂贺老师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也把那些话告诉常守了?”

      “诶……?”

      “今天的那节课,其实是故意讲给我听的吧。”

      崔无计可施。面对着身高顶多一米二左右的圣护,他却感到了扑面压来的气势。纯白的孩子如同站在神坛上的祭司,任何事都无法瞒过他的眼睛。成年人总认为自己老谋深算,但在这个小孩子面前,欺骗和装傻都是不明智的。

      男人蹲下身,圣护的目光跟着从仰视变成了微微的俯视。

      “的确,教授对我说了一些事,但那只是他的推测而已。”

      “你相信他,是吗?”

      “……我想相信的是你,旦那,但有些事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是没法知道的。就像我们聊过的那件案子一样。”

      “所以你们想让我说出来,好证明他说的是正确的,然后给我‘治病’。”

      崔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那样的。”他把双手放在小孩的肩膀上,认真看进圣护的眼睛。“去过杂贺教授那里之后,我一点也没觉得你不好或者有病,我只是很担心你遭遇了什么事情,或者受到了什么人的伤害。只是这样而已。旦那……我想保护你,可是只有你说出来,我才能想办法去解决。明白吗?”

      圣护的眉眼间似乎舒缓了一些。

      “你要保护我?”

      “嗯。”

      “为什么?”

      “因为……”

      崔求成仰脸想了想,“大概因为旦那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人吧。”他说道,自己也为这个结论感到有些吃惊。确实,只有这个结论能够解释他近来所做的一切。

      圣护的肩膀在他手掌里滑动了一下,仿佛对这回答有些意外。但随即男孩又问:

      “你想要什么回报?”

      “唔?”

      崔愣了一下,然后想到这大概也是戒备感的表现,便笑起来。“不是因为想要什么,我只希望让你真正地开心起来。就像玩对战那次一样。所以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把发生的事告诉我,好吗?”

      静默的张力笼罩着教室,屏退了外面遥远的喧闹声。两人互相凝视,崔耐心地等待着圣护的反应,过了很久,圣护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
      听了崔求成的陈述,办公桌后的禾生理事长沉吟片刻,从眼镜片上方看着站立的男人。

      “你确定吗,崔先生?如果你说的是真实的,这可是相当严重的指控。”

      “是这孩子亲口告诉我的。”

      “……”禾生的视线从崔的脸上移到了圣护身上。崔握紧了圣护的手,希望他不会感到害怕。禾生盯着他们看了一会。

      “好吧,那么我需要联系本地警方,请他们派一位警官过来。这孩子必须亲自向警方指认事实,这样的话,我想他们会展开调查的。”

      她站起来,开始查找电话簿,同时说道:“假如最后被查到一切属实,圣护君,你会被从泉宫寺家带走。今后恐怕会住到福利院里去吧。”

      圣护没有做出明显的回应。电话结束后,小孩在理事长室里等候,崔求成则被理事长叫到了门外。

      “您刚才那是在恐吓他吗?”崔压抑着心里的不爽,因为他从一进门时就感到理事长认为他是在小题大做。“那孩子是好不容易才愿意开口的。您在这时候对他施加压力,这样很欠考虑吧?”

      “不,先生,我倒认为欠考虑的是你。”

      女人叹息了一声。“这个小孩的话不可全信。之前那件绑架案就没查出个所以然,现在你只凭他的几句话就又闹出新的事情,很有可能最后作难的是你啊。而且你想想,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会动摇他整个的家庭,会引来媒体的关注,你要颠覆的是不止一个人的生活!对于这些,你都做好负起责任的觉悟了吗?”

      崔不由得愣住了。他只想着把圣护从受到的威胁中解救出来,确实没想过之后的一连串问题。但他还是铁了心答道:“我不能放着圣护的事不管。”

      禾生摇摇头,笑容有些怜悯。“我恐怕你管的事有点太多了。”

      镇上的警署派了一位警察过来听取圣护的证言。很快,对方就到达了学校。在理事长室,警官开始询问圣护相关的问题。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是漫长的沉默。直到警察快要失去耐性,他朝理事长摊了摊手,认为这是一场闹剧。“上次也是这个样。”

      “上次?”

      “上次的绑架案。”警察说,“这小家伙什么也不肯说。”

      崔望着圣护,他发现圣护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学校的那样,空洞、漠然。他不禁有些慌神。

      “旦那,为什么不把你对我说的那些告诉他们?”

      “因为什么也没发生。”圣护突然说。然后,令崔求成大为震惊地,他看见圣护转向了他。

      “——是你让我那样说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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