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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下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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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少年朝少女伸手过去。库洛姆的愣怔稍纵即逝,好心眼的首领似乎没察觉,回过头来,晨光正在他的发稍上晃。
干净,几乎透明。
她于是顺从地把手递过去,他拉了她一把,女孩子跟进两步,现在两个人并肩站在一道山梁。随行的部下四散在他们周围。早起的禽鸟叫声穿透层层迭迭的林子,清脆或者悠长,零碎地互相呼应。北意大利的早晨原来是这样,泽田纲吉想,与日复一日的学校生活不同,新一天的降临仿佛从来预示着变幻莫测而又充满生机的未来。
不会乏味,但也说不准是不是会令人快乐。对泽田来讲,也许安定又废柴的普通人生活更适合他,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但当还有选择的时候,当他们还年少,谁不想越过篱笆,去看看荆棘丛生的路上是不是风景别样。纲吉骨子里没有沸反盈天的因子,然而这不代表他乐意被大众目光定型在某一类人的条框里。只不过,当冒险变成了一个群体性行为,他发现自己担起的后果远超过自身的成败;他不能忘记有谁和他一起选择越过篱笆,也绝不能忘记,走上荆棘之路的初衷是什么。
“终于快要到了呢。库洛姆,要不要休息一下?”把脖子上的围巾抖开,彭格列十代透出一口气,低下头观察女生的样子。她有点气喘,不过神色很欣然。
“我不累,boss呢?”
“哈……我没事的。”他很少和异性独处,虽然已经走了一路也还是显得局促,但需要考虑的事情远比这个要多,纲吉不确定自己的举止是不是有过什么怠慢。他又瞟了她一眼,正撞见女孩微微仰起脸把长发向后拢起来,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那、那、那就继续……走吧?”
她不太明白首领为什么突然结巴起来了,这倒并不损害泽田纲吉的形象,偶尔还叫人觉得有那么点可爱。她嗯了一声。
两人变成一前一后走,库洛姆髑髅不时抬眼,看见淡色的光线正逐渐从泽田肩膀上升起。他总是很准确地保持和她的距离,步调让她正好能不费力地跟上。这也是因为超直感吗?以前她曾就这种神奇能力向骸大人询问,骸大人一听到就皱眉。
“彭格列那讨厌的能力要是能保护他活长点,倒也是功德一件。”
这样说,她未必完全懂得,不过仍然选择微笑点头。
库洛姆没有把视线从首领身上撤下来,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在上路之前,泽田纲吉对她说的话,如今正火种一样跳动在胸腔里面。不烫人,疼痛轻缓绵长,说不清是因为难过还是感动。
“彭格列上层的人,可能会……可能会想把你们当作人质,好让骸为家族效力。他们也让我这么做……”那时候少年的眉头拧得紧紧的,她印象很深刻,纲吉站在楼房的阴影边背对着光,可眼睛仍然亮着,目光颤悠悠,她的心脏也跟着颤悠悠。“我办不到,我要成为首领绝不是为了做这种事,从很久以前开始明明就决定好了……现在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但我会尽所有力量保护你们,你也好骸也好,我想要大家一起走到不会后悔的方向去……所以,所以……诶、别、别哭呀?库洛姆?”
他手忙脚乱,说,别哭,别哭。
是啊,她为什么这么爱哭呢,每次看着身边这些人的时候,每次看到他们笑着的时候,越是安稳静好的模样越让她泪水变得迅猛,忍也忍不住。这是不是因为天性太脆弱,心思太细软?否则为什么就连现在,只是想起那些话,她也要看着前面那个人的背影,努力才能挡回泪水?
能遇见真的太好了。
“啊。”
泽田纲吉并不知道这一切心理活动,这时轻微停顿一声转过头来,女孩赶紧擦了一下眼角。“如果没错的话就是那座山吧,绕过了它我们就能——”
他轻快地抬手去指,可动作突然间僵了。
“首领——”
她没把称呼喊全,呼啸的火焰冲过了她的耳畔。并不强壮高大的男孩子一下子扑过来,库洛姆缩小的瞳孔里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不止一个。
“——!!!”
他们的护卫。
彭格列派来的、他们的随行护卫,正齐刷刷地从四面朝他们举起枪。
“当心!!!!!!!!”
而枪击声是透过泽田的臂膀穿过来的。他将她一把拽进怀里,拉扯的力气有失衡量,女孩的额头撞在了他的肩胛上。她全身发紧,眼前一片铁水似的橙色火焰兜头浇下来。
“别……”
泽田纲吉身子一震。
她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但他没有看她,咬紧了牙。在危机发生的时刻纲吉已经进入小言状态。拔枪太慢并且无法顾及所有方向,少年做了正确的判断,直接用大空火焰的屏障把自己和雾属性少女笼罩起来。子弹劈劈啪啪地打在火的喷泉外面,他一只手举高过顶,另一只手死死扳在她的肩膀。
“…………别动……”
“boss,你受伤——”她变得发尖的惊叫在冲出嘴边剎那被硬生生用手捂住。她自己拼命捂住自己的呼吸,任由纲吉的手把她拢得发痛。不能、不能,不要慌,她每喘一口气都变得如此艰难,沿着男孩子的腰侧蔓延开来的血刺得人睁不开眼,不能害怕,不能慌,不能慌啊库洛姆,拿出勇气来,你不是负担而是力量……他说过别哭、别哭……库洛姆!!!
三叉戟成形了,在姑娘苍白颤抖着的手心里。泽田纲吉的喘息声很重,十七岁怎可能做到临危不乱,为什么彭格列的人突然对他们倒戈相向!!他的大脑已经不能判断,但有一个念头还维持着清晰……得带着她逃出去……
“幻术……我……帮……”
库洛姆在他的身侧发抖,透过臂膀传递过来,她的话同样紧张得七零八落,但已经足够让他明白。稍微松开手,纲吉一边继续维持着火幕,一边凭直觉选择着方向。
“拜托了……趁现在!!”
X BURNER猛然射出,冲开一条路的同时雾之少女的三叉戟扎进了地面,她用还能稳住的全部心神灌注在它身上。幻术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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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这里先斩后奏干掉纲吉,就能让九代目更轻易地顺从主流、保留指环……胆大包天的人还真是哪儿都不缺。”
常年戴礼帽的男人把几乎被勒断气的对手朝地上一丢,甩了甩手腕,脸上笑得并不轻松。“看来我们救场稍微晚了一步哦?”
Reborn朝对面投去并不掩饰的赞赏目光。紫色轻盈飘逸,在青年的轮廓上若隐若现弥散着。
“幸会,初代云守。”
阿劳迪没有做声,朝他点了点头,又转眼去望横七竖八的敌人。Reborn走了两步,在其中一个家伙的身边蹲下身,翻弄着他的口袋。
“冒牌货?倒也不是。”他看看对方证件,“上面的家伙也真是乌七八糟啊,嘿,年头长了就是有这坏处。在你们那时代彭格列比现在要更精简些吧?”
“算是吧。”阿劳迪瞥了瞥远处,十代的两个孩子施了幻术掩护逃走,现在大概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他原本是显形过来向大空指环所有者通知戒指正受到监测的情况,却正赶上这一出意外。而眼前这个叫Reborn的男人似乎是早就暗中跟着泽田纲吉到这里的。
Primo看样子没跟十代在一起,小伙子倒还算机灵,勉强自己解决了危机,于是阿劳迪只顺手和Reborn一起在纲吉髑髅冲出包围之后清理了现场。现在要转达情报的对象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他正考虑下一步还有什么要做。
这时候又听见Reborn说:
“跟漂亮姑娘搭配行动果然有利于激发潜力?这小子,一点点也变得不那么废柴了嘛。不枉我教他一场。”
“你是十代的家庭教师?”
“正是,云守有何见教?”
阿劳迪的蓝眼睛挑得细长,这样的眼睛和这样的人搭配是略显秀气的,不过也真够得上是浑然天成。Reborn觉得初代这位和云雀比起来没那么多支棱着的刺,心想还真不知道怎样的经历能让那些刺断得了无痕迹,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生长。阿劳迪开了口:和Giotto商量了这次行动方针的就是你?
“不错。现在看起来……还真是一点也不多余。”
男人低头用脚尖踢了踢一动不动的人体,流露出些许嘲讽。原本那计策有两方面的目的,对十代和守护者的提醒,以及对外敌的迷惑。但如今形势更加诡谲,就连彭格列内部势力本身也不得不防了。
“早就担心会发生这种事。也好,现在路就更清楚了。”他转向初云,后者眺望着纲吉和髑髅消失的方向。“那两个小鬼呢?已经进了目的地的范围了吗?”
“看样子是。”初云的手里有什么东西细碎一响。注意到Reborn的关心,他便把它直接丢了过去。“玛蒙chain,暗杀部队做出来的,可以封印住指环反应的链子。现在有家族已经能探查指环和火焰反应。”
“呵,这玩意不错。”
是要给十代大空的,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进了那里,就用不着了吧……他沉默地打量着那道山脊,它和昨日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但在这个昼夜,山脊另一边的人发生了什么,阿劳迪无法知道。
——不管是行善还是作恶,斯佩多都会让自己的表像一以贯之一如既往。就和这片正在涂抹血和阴谋的山岗同样。
“这地方也不能久留了。你的火焰会被识别出来的吧,而且精神体又无法用链子封印……”Reborn注视着重新准备启程的云守,“现在还没到的四个守护者全靠你在维持联络,可真辛苦。”
“本来就决定是这样。”阿劳迪说。然后他看见对面男人露出了和几小时前G在送自己离开时类似的神情。
“如果不想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最强杀手抬了抬帽檐,“那就该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吧?最好的留到最后,但要看对方是不是能耐得住苦等了——祝你好运。”
“我知道。”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自己就是最明白等待的滋味的人啊。所谓报应,总是同时加在两个人的身上。
斯佩多不易察觉地眨了眨眼睛。又有两个人要来了,他可以感知得到。其中一个带着大空指环……多半是泽田纲吉吧。
云属性戒指在他指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两个人和他远近相对,Giotto近一些,六道骸远一些,少年仍然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于是他收起五指慢慢抬眼。他曾经的首领就在他的对面。
“好久不见。”Giotto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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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骸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斯佩多。
“你——……!!”
“只是借了一下戒指而已,不用担心哟~”斯佩多近乎无赖的优雅,六道骸见过,这模样已经很久不对他展露,让他几乎忘记斯佩多本来的乖张。男人把指环抛起又接住。“十代云守没事,现在先让他乖乖当一阵观众吧。”
骸喉咙里一紧。这么说恭弥就在附近!!
云雀看见对面的少年突然朝他转过来,视线笔直地穿透了幻术的墙,在他的脸上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焦急,有点措手不及,六道骸睁大眼睛,正努力试图感觉他的气息在哪个方向。云雀从地上爬起来,因自己变成这幕荒谬剧的角色而心生愠怒,但也只是片刻而已。他沐浴在骸狂乱的目光里,胸口突然填满了酸楚。
骸瘦了,头发也变长了些,那天晚上在视频通话的时候无法仔细看得清,现在他终于能近距离地盯着那家伙了……罕见地穿了浅色的外套,领带系得好好的,是为了原本应该在昨夜的见面吗?脚下狼狈地被冰层粘固着,三叉戟在手里不自觉地微微抖动,好像它也冻得发冷,可云雀知道不是……黑发少年把手推在透明的墙壁上,五米之外,六道骸孑然一身,微怔的神情是一片失焦的渺茫。
手腕仍然一阵阵针刺似的痛,云雀置之不理,拾起拐子对准面前的墙猛地抽过去。
可笑……怎么可能让这种东西挡住,怎么能被这种愚蠢的把戏打败……额角粘着细小的汗水打湿了碎发,虎口一点点渗出殷红,咫尺之遥的风雪在他的凤眼里飘扬。他要自己的生命只有自己能左右,他要扛下的千钧重量都由自己选择,谁能绑住他,谁能阻止他,他是云雀恭弥,怎么可以在这里停下!!!
没有了彭格列戒指,力量无法得到强化,幻术形成的壁罩纹丝不动,但他只是用力一下又一下地砍凿着。D斯佩多对云雀的反抗举动视而不见,瞬间的沉寂正包裹着他和另外两人。然后初代雾守重新开口,没看云雀,也不再看六道骸。
“Primo。我一直在想……”
他的问候相当平静,如果那是问候的话,Giotto会恍惚觉得一切恩怨都偃旗息鼓。微风从四面八方涌流着,斯佩多湖蓝的头发一下下扫着脸颊。
“如果十代是和你一样的人,那真是太不幸了。”
眼神凿凿,好像无形的箭矢正搭在弓上。初代目的肩膀轻轻耸了耸,偷换了概念。“所以幸好,纲吉和我不同,他会比我走到更远的地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斯佩多接了下去,虚假的心平气和已经很难在眉宇间延续。“你在培养一个给彭格列掘墓的继承人。你帮助他,并鼓励他如何更好地把自己的家族送向毁灭!”
“戴蒙……”
“我想看看,看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你究竟是找这小子做什么——”朝六道骸潦草地指了一下,他打断Giotto的话,“把彭格列的底牌掀给他有什么好处?让他和泽田纲吉疏远,戳穿他们这群人关系的实质,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挑拨会把一切都毁掉!?”
金发青年眸子里有他所熟悉的影绰的沉重。
“我只是希望,孩子们能对彼此有更清醒的认识。”
斯佩多冷笑起来。“清醒?Primo,人和人之所以能呆在一起,不是什么话都有必要说破的。你明明知道他们的羁绊是最容易拿来利用的东西!被重视的那女孩能牵制住六道骸,而用六道骸又能牵制住云雀恭弥——”
“戴蒙!!”初代目提高了声音。
但那已经是掩盖不住的……骸的头脑里嗡地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斯佩多的影子在模糊地摇晃,嗡嗡声灌满了少年的耳鼓。天空狠狠地塌了,他被砸得四分五裂,他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斯佩多的嗓音成千上万倍放大,斯佩多本身变成了一道知觉的波长,搅碎了他的心率、呼吸、一切。
“不管真也好假也好,用感情来笼络都是最方便的方法,雾和云这样的人,不是用强力可以拗得动的……实质只是个互惠的利益共同体,没错,但表面上必须用所谓的牵绊、用‘友情’什么的当作名目才能叫他们主动捆绑在一起!就让他像一直以来这样蒙在鼓里不好吗?就让他一直相信周围的人是伙伴,而不是心怀目的才接近。他会感到幸福,会以为自己只是在因人情而付出,他也好泽田也好都会心甘情愿,而彭格列的目的自然也达到了!!——这是策略,但现在你却让他们意识到了这些!!!”
Giotto看着他,有一瞬间显得非常难过。
“我从来没有把这当作一种策略。戴蒙,你知道……”
“所以你无法成为真正的首领。”斯佩多悲悯地笑起来,“怀柔和真正的温柔,只是刻意和无意的区别罢了。最后达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为什么不相信十代们之间的牵绊属于后一种呢?”
“哈、我当然相信,我毕竟也看了他们这么长时间……只不过,羁绊应该被更好地利用起来,使他们变得强大一体。要不是你化成泽田纲吉的样子,把利害关系都给戳破——”
“——你就会继续把戏演下去,对吗?”骸说。
声音仿佛从冰层的深远下面传过来,如此刺骨,让初代二人同时转过脸来。六道骸用一种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眼神打量着斯佩多,过一阵子库呼呼低声笑出来。
“真精彩。”
蓝发少年第一次如此倔强地站在他的前辈面前,右手的三叉戟捏得格格响,牙根几乎咬碎。他的眼睛灼灼发亮,不是杀意,不是愤怒,是濒近裂变时的天色,海啸之前异样的宁静。
斯佩多用微弱的斜角看着他,没有笑。
“抱歉打扰了你们。难得彭格列初代目都亲自出马,只为了点拨我们晚辈的这点小心思,真是受宠若惊。”眉梢嶙峋地挑起来,骸文质彬彬,机锋在那后面缓缓拨转。“可不管您二位能否达成一致,那什么策略不策略的毕竟都让我们听见了。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哦?还是说接下来就要抹去我们的记忆,好让我们做回单纯的乖孩子?”
人称全用复数,云雀听得真切,把拐子握得更紧;而斯佩多看得明白,骸的问话,骸的戾气,正全部瞄准着自己。他不动声色望回去,他有很多很多次都是这样从一边望着这个少年,通过雾的指环感受着他绵延十几年岁月的伤与期待。六道骸已经满十八岁了,已经懂了他这个年龄该懂和不该懂的一切……男人的手指颤了颤,手心里彭格列云戒像一块烧红的铁。
意料之中的反应呢。斯佩多想。笼罩着云雀的透明屏障开始放薄了。
“嗯哼~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都差点忘了正题。关于这玩意……”他把云戒举到面前。“小子,既然知道了义和利原是同义词,你还能赞成毁掉指环吗?你们想要的自由,还有不掺杂利益的感情,需要掌握更大的力量才能获得。如果你想有朝一日带着心上人摆脱彭格列,依赖指环能让你更容易地变强——正好Primo也在,不考虑一下请他收回成命吗?”
Giotto脸上闪过些微的愕然。斯佩多敏锐朝后退开一步,防范他的动作。青年叹息道:“戴蒙,你这是……”
“我原本也没说过要全盘听你的命令。Primo,就算不为彭格列,也为你的孙子好好想想,留着指环和销毁指环,到底哪个更有利!”
“事情的长远后果往往难以完全料得到,但我同意纲吉的决定。”
“恐怕这由不得你们。”
“也由不得你。”骸又一次切断了他,雾之指环在少年的中指上隐隐发出青光。“戴蒙斯佩多。”这一次,六道骸久违地念出了全名,让双方意识到隔阂已经非常明显。
“我问你……‘彭格列’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可以任你呼风唤雨的地方?一个荣耀的组织?还是一些因志趣相投聚在一起的、具体而鲜活的人?它包括了什么,其中哪些才是它恒定不可替换的组成?
斯佩多沉默着。
然后骸听见那个曾经灌过他酒、陪过他走夜路、给他掖过被角煮过汤的男人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恼人的理所当然,“是我不能离开也不能失去的东西。当然,它并不干净,维护它需要手段——”
“用你所欣赏的不自知的温情维系起来,好让你自我满足是吗?”骸笑的刺耳,“那你在其中扮作什么……阿劳迪又算什么!!!”
一旁的初代目轻声道:“骸君,阿劳迪是不同的……你不懂……”
“我不懂。我当然不懂!!!别再找说辞了……你想要指环,想要力量的延续,我想要自由,想要我重要的人全都不受束缚地好好活下去——很好,很简单,那么这整件事为什么又要和阿劳迪搀和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对你是怎样,但既然你的行动从来不是为了他,又为什么总要煞有介事把他挂在嘴上,让他和我们所有人的感情白白扯到一起!!!!!!”
为什么回到这里来?
十二月,第一个周末,通宵的灯火节,北要塞——是为了等谁?
斯佩多,如果在你的‘策略’里,连阿劳迪都被包括进去,那我又算得上什么呢……可想而知不是吗?
“我不会乖乖听话的,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休想。就不劳您动手清理门户了……库呼呼呼……”
云雀看见六道骸的笑近乎抽搐,肩膀剧烈地抖着,手指上青光在扩散,从彭格列指环,扩散到食指上的另外一枚,光圈正逐渐化出非正常的形态。黑曜初遇时那混沌的暗影回到了骸的眸子里,也许比那时更甚——少年胸口一寒,用力挥出拐子同时拼力喊出来:“骸!!停下!!!!!!”
透明罩子裂开了缝隙但仍没有崩毁,云雀朝斯佩多吼道:“快阻止他!!!!!”
初代的两人也已经察觉了异样,斯佩多瞬间移到对方背后钳制,“Primo!!”
大空的冰冻应声而出,直冲六道骸右侧,在他成功发动指环之前寒冰已经由下攀上,死死地把少年的整个右臂冻结在厚实的冰块里面。然而骸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的目光仍然梦一般望着前方,在云雀最终击碎面前壁障的同时听见那个人絮一样轻的呢喃:
“恭弥……别看……”
谁也没来得及反应。六道骸的左手无声无息抬了起来,他的脸因冰面的反射而一瞬间闪出微弱的光,头发静止飘起仿佛在空中定格。然后少年倏地向前一倾,手指毫不犹豫地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