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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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孟京城便跑出家门，来到陶花府上。
孟京城大力敲动门扉，然而府内却像没人一样，无论是陶花还是陶伯，都没应答。
孟京城拍不开门，却不死心。他绕着陶府的围墙转了转，找到个略低矮之处，又寻块大石，费力地将之滚动过来，靠着没受伤的那条手臂发力，可算叫他攀到了墙头。
孟京城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在墙头骑稳，他扭头往墙内一看，顿时愣住了。
墙内没有房屋，没有石凳，没有回廊。
有的，只是成堆的腐烂枯叶子，脏泥土，碎石头。
整座府连个高点的物体都没有，这使得孟京城将全府一览无遗，看得再清楚不过。
他在围墙上呆坐一会儿，终于回身退到外面，离开了。
孟京城失神地走在街上，他想起第一次见陶花时，陶花说桃源山上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对此他一直坚信不疑，因为他对陶花十足信任。
陶花会空手变桃子，陶花会障眼法将胳膊变成蛇吓自己，陶花能轻松制服狐妖，陶花对文词的不擅长，陶花的异常美貌，陶花的寡言少语，陶花偶尔表现出的情感缺失与淡漠，陶花送给自己的异常桃花……
一切不是很清楚吗？
陶花他，不类人。
自己为什么不肯深想，不肯相信呢？
更可笑的是，事到如今，孟京城还是不肯相信，不肯相信陶花会害人，不肯相信陶花会害自己。
即使那六具尸体都埋在桃源山，都埋在山顶之上的桃树下。
封存的记忆像被擦试过的镜面，清清楚楚地显现出来。
早在孟京城童年时便出现的枯萎桃树。
绕树飞舞的灵动桃花。
桃树，桃花，陶花。
孟京城来到桃源山，他要去山顶看桃花。
一路上除了自己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无论是虫蚁，还是鸟雀。
桃源山像一座静止的山，连风都没有，连云都不路过。
它像一座被封禁的，被遗弃的，山。
孟京城到达山顶，看到了那棵孤零零的桃树。
他走上前去，仰头看树上的六朵桃花。
花朵异常的大，跟树的大小不太相称，它们不像是树自己长出来的，而像从别处弄来挂在上面的。
孟京城伸手碰了其中一朵桃花，他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长在上面。
桃花被孟京城碰到之后，忽然颤动一下，这朵桃花像人头一样扭过来，原本朝着天空的花蕊变成了朝向孟京城的脸。
孟京城退后一步，那朵朝向他的桃花竟追了过来。
它如一只鸟雀，张开花瓣，扇动。
整株花飞在空中，忽然开始散开了，先是花瓣分离，然后花瓣碎裂，由大块碎成小块，又从小块裂成碎屑，最后化为齑粉。
粉色的粉往孟京城口鼻处一落，孟京城便软倒在地上了。
他的身体陷入昏厥，灵魂却来到了梦世界。
是那片熟悉的桃林。
孟京城知道，桃林深处有一棵巨大的桃树，桃树下还有一个年长版的陶花。
孟京城朝着前方走去，没一会儿，就看到陶花背对自己站在前方树下。
孟京城停住脚步的同时，陶花也转过身来了。
“你来了。”年长陶花冲孟京城露出温和的笑。
孟京城仔细观察对方的脸，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陶花脸上的桃花印记不见了。
孟京城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是一个很适合用来做话题的问题，没那么直击要害，所以孟京城就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陶花温和地笑笑，说：“你终于发现了吗？”
他朝孟京城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我没有印记，那是因为，我才是真正的陶花，而他，不过是桃花幻化而成。”
陶花站在孟京城身前，眼神怜爱。他说：“京城，他没有心的。他不可能喜欢你的。”
孟京城本有所预感，可是听到那句“不可能喜欢你”，还是让他的心痛了一下。
孟京城感觉眼睛有点酸，他忍不住问眼前的陶花：“那你呢？你也不喜欢我吗？”
陶花伸出手摸了摸孟京城的头，然后他俯身，在孟京城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他说：“你知道吗？京城，我每时每刻都在你身边，比他跟你相处的时间更久。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却不知道我。我倒想问你呢，我一直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哪怕只是喜欢我这张脸。”
孟京城震在原地，似喜似惊，同时又有一些迷茫。
他望着熟悉的陶花的脸，出声问：“你……你是谁呢？”
陶花说：“你不就是来见我的吗？”
孟京城脑海中一刹那闪现出那棵枯萎的桃树。
陶花似乎读懂了孟京城的心声，他笑着说：“你叫我陶树也行，正好可以将我和他区分开。”
孟京城默默消化着眼前所知的一切。
这时陶花，或者说，陶树，忽然对孟京城说：“他来了，我不能被他发现。”
说着陶树便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眼前这片桃林。
孟京城从梦中醒来了。
醒来的第一感知是听到声音，好像有人在拖动什么重物走路。
孟京城睁开眼睛，发现天竟然是黑的。
他四处张望，就见到山路上，陶花正拖着一具尸体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早在孟京城看到陶花时，陶花就已经发现躺在地上的孟京城了。
不过他并没有回避，依然堂而皇之地拖着尸体朝孟京城走来。
孟京城僵在原地，他控制不住自己去看尸体的目光，他发现那是一个有些脸熟的男子，他跟那男子不认识，但见过，他记得他在秋实春华遇到过那个男子。
正如娘所说的那样，死去的，都是是文人，并且死状“不堪”。死者下身无衣物，臀腿遍布血迹。
孟京城蓦然想起陶花说过讨厌那帮文人，说他觉得文人说话酸气。孟京城想起陶花小时候挨过先生的骂，先生骂他笨，先生也是文人。陶花讨厌自己的触碰，难道他讨厌男子之爱？所以才用那种方式杀死男子？
孟京城整个人像冻住了一样，思绪却在脑中横冲直撞。
他一时恐惧，一时伤心，多种负面情绪搅得他快要碎掉了。
另一方的陶花却没那么多复杂情绪，他只是拖着尸体，将之丢在树下。
树下泥土自己涌动起来，尸体便一点点往泥土里沉，像是被泥土吃掉了一样。
直到尸体消失，泥土恢复平静，陶花才转过视线，望向孟京城。
他说：“接下来，轮到你了。”
孟京城傻在原地，一动不动。
陶花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得整个人“花枝乱颤”，大笑之声几乎填充整个天地。
孟京城不知道哪里好笑，他也从没见陶花这么笑过。陶花向来只会微笑，只会淡笑，只会恬静地笑。
他从不会这么疯狂地笑。
他是疯了吗？
还是要现原形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