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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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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靖尧出去倒热水回来的时候，崔志勋正额头冒汗地坐在沙发里，旁边坐着一个头发夹着银丝，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因为背对着的关系，直到听到声音，罗靖尧才认出正在跟崔志勋说话的人是谁。
郭雷，国内三大名导里一直最受欢迎的一位，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奖项，凡是涉及到电影圈的，几乎从未遗漏半个，可以称作是电影界的一尊无法超越的大神。
炎热的夏季，室内的空调还没有开。
崔志勋身上披着一件外套，额头上一点点地冒着汗，然而却无动于衷地看着手里的一沓Ａ４纸。
只是抬眼看到郭雷也有点冒汗的时候，才惊觉一样问了句“是不是很热”。
似乎也看出他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再加上想到了昨晚的台风暴雨，郭雷忍着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的微微的热度摇了摇头。
如果是平时，崔志勋自然会以别人的感觉为先，然而今天一直神色恍惚，看到郭雷摇头，便也没再说什么，有些没精神地重新把视线落在了手里的东西上。
“怎么这么没精神，昨晚着凉了？”不管是在演技方面对对方大为赞赏，还是两人之间私交一直很好，就算是个陌生人看到对方那种样子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尽管是来谈正事的，郭雷自然不可能公事公办，忍不住问了一句。
崔志勋却只是摇了摇头，又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郭雷张了张嘴，最后却是欲言又止。
罗靖尧静静地等在门口，原本不想过去打扰，直到看到崔志勋抿了抿嘴唇的时候，才端着已经有些凉了的热水走了过去。
感觉到有人过来，郭雷自然抬了下头，看到罗靖尧的脸，因为年纪而有些下垂的眼睑猛地掀起，一瞬间似乎精神了很多。
“罗……”他微微张着嘴，难得也会有这种惊讶的表情。
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罗靖尧仍旧保持着俯身的动作朝郭雷点了点头：“郭导。”
对他和崔志勋之间那些往事也略有所闻的郭雷，一时间竟忘记跟他打招呼，猛地把视线转向崔志勋，却发现对方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同。
罗靖尧把水杯放下之后，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重新走到门口，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没什么交谈，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但就算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可以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这里是昊天录音棚旁边的小休息室，偶尔有拿东西的人进来，也都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引起崔志勋和郭雷的注意。
因而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房间里安静得不像话。
直到把两条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倒换了四五次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郭雷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崔志勋。
“这部戏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一下，毕竟……”后半句没说出口，郭雷抿了抿嘴唇。
说实话今天跑过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抱歉。
崔志勋身体怎么样他不是不清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说白了就算最后崔志勋不接，他自己这边也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在。
但说实话，除了崔志勋，这部戏，他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担当男主角的人。
倒不是内地艺人太少，优秀的自然不知凡几，然而做导演的，大多会有种偏执的性格在，而郭雷的有点严重，认定了崔志勋之后，再看别人，怎么看怎么不像。
当初选中这个剧本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崔志勋。而在那之后，也未曾改变过。
他选演员，凭的自然不仅仅是直觉。
不管从人物性格、对演技的要求，亦或是私心，郭雷都希望这部戏的男一号是崔志勋。
甚至偶尔会有种不是他这部戏或许就不会拍了的想法。
这种非他不可的想法并不是心血来潮。
这几年，崔志勋在大银幕上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相比起粉丝们的遗憾，像郭雷这种惜才的人，更觉得不甘心。
但崔志勋有崔志勋的难处，昊天方面也不愿让他接太多的戏。身体不好原本就没多少工作的时间，更何况随着事业蒸蒸日上，不仅仅是电影界，作为影视歌三栖明星，崔志勋的行程一向排得满满的，一年能接一部戏已经算是极限了。
何况现在已经到了八月份，再过三两个月，按照惯例崔志勋已经要出国度假了，就算还会偶尔接点工作，也必然不会是需要在国内拍摄的电影。
郭雷一句话说了半句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崔志勋脸上依旧有点病怏怏地没什么表情，苍白着脸感觉不到热一样扯了扯披着的外套。
半晌后，他咳嗽了一声，勉强抬眼冲郭雷笑了笑，但还是没什么精神：“郭导，你这么诱人的饵都丢了，像我这种贪吃的鱼，能不上钩吗？”
开玩笑的话，也没半点埋怨的意思，郭雷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很快又皱了眉：“现在说这种话有点马后炮，但你如果你身体真的吃不消，我也不想勉强。”
“鱼已经上钩了，鱼饵太香，就算以后会后悔，起码现在一点也不。”
郭雷苦笑着拍了拍崔志勋的肩膀，说了句“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还有事便离开了。
临走前又看了眼罗靖尧，走出去的时候似乎摇头叹了口气。
房间内，崔志勋将手里的几页剧本收进了随身包里，起身的时候咳嗽了几声，看了眼放在旁边的水杯，虽然皱了下眉，却还是端起来喝了。
工作起来的时候，他不会拒绝罗靖尧。
但一旦离开了工作场合，回到家之后的他，就算是倒一杯水也不愿意让他帮忙。
喝完水转身正准备出门，罗靖尧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
脚步顿了顿，崔志勋掀着微微有点红肿的眼睑看着罗靖尧。
男人张口便问：“你打算接郭雷的戏？”
崔志勋屏着呼吸沉默了两秒钟，扯了扯嘴角：“没来得及跟你说，但我自己似乎有这个权利？”
被噎了一下，罗靖尧脸色不太好：“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崔志勋绕开他慢慢往门口走，“既然这样那就——”
话还没说完，胳膊便被从后面一把扯住。
病怏怏的人自然毫无意外地被直接转了个身，从昨晚开始就隐隐作痛的头更因为突然地回身嗡嗡作响，崔志勋闭了闭眼。
被抓住的胳膊因为直接的接触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这是他特别厌烦自己的一点。
以他的身材，就算是打架罗靖尧也未必会在他这里讨到什么便宜。
然而却还是控制不了根深蒂固的恐惧。
烦闷地闭紧了眼，却压不住战栗。
他猛地睁开眼的时候，罗靖尧已经意识到什么般松开了手。
“这个时候来跟你谈，若说是明年开拍，郭导根本不需要这么急。所以是今年的戏？你觉得以你的身体状况，适合接这部戏？”罗靖尧劈头就是这么一番质问。
崔志勋抿着嘴唇没说话。
看他无动于衷的表情，罗靖尧心里隐隐有股藏了许久的火慢慢烧了上来。
素来的毒舌并不是假的，就算最近已经尽量表现得温和，然而火气上来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咄咄逼人起来：“身体是你的，别人管不了。但若是因为你拖累了整个剧组，谁来负责？”
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听着他说完这句话，在他话音落下绷紧了脸瞬间就有种后悔涌上来的时候，崔志勋半眯着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不管会怎样，我会为我的决定买单。”
丢下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
被丢下的男人在原地站了将近三分钟，最后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推门跟了出去。
幸而崔志勋就在隔壁录音棚录歌，站在控制室的角落里，隔着一道玻璃看着刚才还病怏怏的男人一进入工作状态便精神抖擞得让人觉得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错觉，方才压下去的烦躁，一点一点地又涌了上来。
虽然早晨去敲门的时候以为他没事，然而从中午出门到现在，又怎么看不出来他的身体状况。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算轻易不会表现出一点点脆弱的罗靖尧，也难免感觉到无力。
就算是他，有些事，还是很难做到。
譬如，眼前的这个人，他即使想做，却也未曾真的为他做过什么。
说白了，他不过也是个普通人罢了，不是么。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