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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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的车停在车站外面的马路边，是一辆几乎快要散架的白色桑塔纳——引擎盖有下垂垮塌的趋势。
看样子是研究小组集资买的。
顾芸浅顶着大雨奔过来，踟蹰着要不要上去，她怕一压就坏。
方伯摇下车窗，“这车可是我们小组里最好的一辆，平时轻而易举就能挤上三四个小伙子。”
五十六岁的老头，身子不高，身形消瘦，头圆眼小，带着一副深黑色边框的老花镜，将头探出车窗的模样倒颇为滑稽。
顾芸浅忍着笑上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股湿气随着她一起专进车内。
她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只要没在半路爆胎就好。”
“可别小瞧了它。”方伯顺手将车上的抽纸递给她，“绝对马力十足。”
顾芸浅感觉到破车轰隆隆地启动，而后竟然能够以四十码的速度摇摆着前进。
雨水啪啪地打在玻璃上，雨刮器一下一下地将水刨开。
眼前的世界灰暗而朦胧。
顾芸浅擦了头发上多余的雨水，伸手去拉安全带。
可是试了两次根本拉不动，只好灰心丧气地放弃。
与顾芸浅的情绪相反，方伯显得有些激动，他一边开车，一边摸摸索索拿出一个拆开的文件袋递过来，说道：“浅浅，其实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担任你父亲的工作，说不准你还可以提出不同的见解，来，先看看这些整理好的资料，都是两年前拍的，你看能不能重新发现点什么。”
顾芸浅回过神来，伸手接过文件袋打开，里面有厚厚的一叠资料，其中大部分都是高清相机拍摄的照片，而照片中，全部是不知名的白色碎片。
所有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了回来，她记得这些碎片都是从琉璃镇东郊挖到的地底墓穴中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
原来一切都还那么熟悉，只是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无论是在顾父的手中还是在她的手中，都无法理解这些白色碎片究竟是什么东西。
碎片里面的成分奇怪到令人觉得诡异，甚至连专业仪器都没有办法估测。
方伯说：“这些东西是什么我们始终得不到结论，不过我一直认为，这东西就是了解琉璃镇因何而建的突破口，我们在想那个地底墓穴可能不仅仅只有那么大，若是与相关部门协商妥当，我们打算再挖深些。”
顾芸浅点了点头，心里却又升起一种莫名不详的预感，她不想再看这些图片，便将资料塞进文件袋，问方伯：“我们现在去哪里？”
方伯顿了一下，说：“半月街，小组现在租住的是本地人的房子，虽然贵了一些，却是三层楼，房间充足，还有客厅，比以前住的那间小宾馆……”
以前那间小宾馆，指的是事发现场。
方伯说漏了嘴，赶紧打住，片刻后似乎怕顾芸浅胡思乱想，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对了，小组里有好几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听说你要加入，他们很开心，这些天有三四个跟着考古队去了西郊，等回来了你们好好认识一下，相信你们一定会有共同语言。”
顾芸浅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嗯，好。”
方伯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顾芸浅将身体放松，靠在座位上，偏头去看外面。
沿路景致被笼罩在水汽中，古欧风格的建筑，古欧风格的气息，属于幻城。
事实上，幻城是一座新城，才建不久，其建筑风格尽量迎合琉璃镇，却找不到琉璃镇的古老和久远。
而琉璃镇距幻城不远，只需穿过一片名为五行的森林便可抵达。
城和镇之间，由一条柏油路连接。
车子穿过幻城，很快就驶上柏油马路，进入浓密的树林之间。
亚热带的树木往往高大粗壮，由于雨水较多天气炎热的缘故，树干上铺满青苔，即便这个天气已经入秋，远远看去，依旧绿油油一片。
兴许是树林太过茂盛，林中雨势渐小，树与树间袅绕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似烟似雾。
顾芸浅的目光落在岔开的小路上，忽然记起了大巴车上的梦——密林与蜿蜒的小路，与此刻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两年前，她根本不记得那里有一条路。
难道是自己忽略了么？
正想着，只听“砰”的一声，车子猝然停了下来，她的身体惯性地向前撞去，好在被方伯一把抓住。
“怎么回事？”
方伯也是一脸迷茫，探出头向窗外看了眼：“爆胎了。”
老人家从后座拿了一把雨伞，瘦小的身形矫健地跳下车，然后撑着雨伞蹲下来盯着轮胎看了看，再走到车窗边，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芸浅，说：“被你说中了。”
顾芸浅张大嘴巴，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乌鸦嘴。
她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空空的信号格，顿觉郁闷，“这里没信号？”
方伯很了解这片林子，他说：“这片林子不住人。”
顾芸浅怔怔地问：“这离琉璃镇还远么？”
她是个路痴，毫无疑问，只要她没有刻意去记，便是两年前行过无数次的路对她来说都没有印象。
方伯望了远处一眼，估摸着推测了一下，说：“大约还有一里，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我去叫人来帮忙，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后解释一句，“车门锁坏了，所以得留个人守着，这车可是我们小组的宝贝，不能丢。”
顾芸浅想了一下，只有这个法子可行。
方伯又不太放心她，问：“自己在这里没关系吧？。”
顾芸浅对他摆了摆手，“放心，我的身手你不是不知道，你就去叫人来吧。”
方伯这才点头，折身走入雨里。
顾芸浅郁闷地叹了口气，坐在车里无聊，唯一能做的就是东张西望。
她发现，车不偏不倚就停在蜿蜒的小道中间。
她细细地盯着那条小道，它沉寂在雾里，显得异常幽深而绵延，就好像有个奇妙的力量在召唤她，你过来看看，过来看看啊！
她不自觉地走下车，将自己暴露在雨里，霎时间清醒过来。
这是？
不过，尽管清醒过来，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想要去看看，去看看里面会有什么。
反正也不是很远，就去看看吧。
好奇心驱使下，她从后座上拿了一把雨伞，支撑着走上那条小道。
四周的水汽散开，竟也不再那么浓稠。
走着走着，顾芸浅的心里突地咯噔一下。
前头竟然有一座偌大的古堡。
尖削的屋顶，高高矗立的大钟，它就伫立在森林中一片空空的草地间，在一处斜坡上，墙壁上透着斑斑痕迹，爬满了茂盛的爬山虎。
古堡很旧很破，二三楼的窗洞黑漆漆的，里头好像什么都没有，倒像是恶魔张开的大嘴。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因为整座小镇临海的关系，顾芸浅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是海水的咸腥，却更像是血的气味。
暗沉的天空，浓密的树林，白色的大雾，还有恶魔大嘴中吐出的血的味道。
她摇了摇头，目光却落在正前方。
那里，爬山虎并未遮挡住的、已经破碎的壁窗后头，有个人。
的的确确是个人，不仅如此，还是个身材不错的男生。
男生的身上似乎穿着一件黑色运动休闲服，下身则是深蓝色合身的牛仔裤，还有一双同色板鞋，看起来身材消瘦挺拔，双腿很长，身高不下于一米八。
远远地看不仔细模样，但他靠在一张椅子上，左手单手插袋，随随便便地坐着，明明很随意，却也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顾芸浅觉得，应当就是挺酷的吧？
但凡是普普通通的人类都喜欢美丽的事物，看着这个身材与身高都算是非常标准的男生，顾芸浅好奇地打着伞走了过去。
他的脸庞消瘦苍白，有一种神奇的美感。
深黑色的头发，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线条勾勒的嘴唇，五官轮廓明明比女生还要精致，却又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女生。
这模样，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般。
顾芸浅只觉自己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几分熟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颤抖。
她细细地看着他，却又始终摸不透自己的心情。
就这样看了许久，才发现他也在看她。
他漆黑的桃花眼透过缕缕垂下的黑发，盯着她，一瞬不瞬，眼神中有着她读不懂的东西，就如沉寂在远古的梦里。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小心翼翼地问好：“你好。”
她的声音出奇的柔和，半响，却听不见他的回应。
他依旧那般一动不动地坐着，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顾芸浅有些奇怪，又问：“请问……你没事吧？”
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是个傻子？
也是，好好儿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坐着一动不动？
可惜了，长得这么帅，竟然是个傻子。
她皱了皱眉，心里不免有些惋惜，干脆收了伞，从破掉的壁窗跨进古堡。
本想问问他是否需要帮忙，然而才走进去便又立刻脸色苍白的退了出来。
原来漆黑的屋子里头，斑驳的墙壁，湿哒哒的青苔，四处散落着零碎的人的四肢，有手有脚，遍地都是，角落里甚至还有几个小孩扭曲到不成样子的小孩。
那些小孩瑟缩在墙角，即便身体已经变形，仰起的脸上依旧带着天真单纯的笑。
顾芸浅惊恐地后退几步，一脚踏在土里冒出的树茎上，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污迹斑斑的古老顿时被笼罩在森寒恐怖的气氛之中，更像是一个霉腐的屠宰场。
她重重地呼吸着，支撑着从地上爬起，转身就跑。
只是刚跑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因为在转身的瞬间，她看到里头散落的四肢并不完全。
有的破了个洞，有的碎成片…
那根本不是真人的四肢，而是一种怪异的材料。
这满屋子的，都是假肢。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方才看到的资料的照片，但这些照片像是海市蜃楼，浮空掠影，只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毕竟两者出现的位置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根本无法联系在一起，而且图片上的碎片明显显得十分粗糙。
她像是被压抑了很久终于得以释放般，大大地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竟然落下豆大的汗珠。
她重新捡起地上的雨伞，折了回来，有些鄙视自己的胆小。
这林子里时常有人巡逻，古堡中若有人类的躯体，不可能没人发现。
其实她就这么离开也没有关系，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牵引着她，让她又走回那男生身边，弯下腰，平视着他的脸。
她将手放在他的眼前晃了又晃，见他没有反应，干脆大胆地伸出手指去触碰他的脸颊。
很软很有弹性，却冷冰冰的，根本没有一点儿温度。
这不是人，而是一只仿真的人偶。
原来是假的，不过这是谁的人偶，竟然和真的一模一样呢？连眼神都那么逼真，呵。”
美丽的人偶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远方，眼神奇异难懂，一滴雨珠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他的脸上，竟是硬生生地添了一笔淡淡的忧郁，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安静地哭泣。
顾芸浅心里一阵难以抑制的柔软，忍不住伸手去替他擦拭干净。
“擦干净，可莫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初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