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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安定与漂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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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上海的初秋,张智东当上了爸爸,老婆萧兰给他生了个儿子。
软绵绵脆弱弱的小生命被张智东小心了又小心地抱在怀里,感觉很不真实,却又是期待了很久的此刻此景。
“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对!儿子!是个儿子!”张智东给公司同事和朋友一个个打去电话,分享自己的喜悦。
“你回上海了?”张智东逗弄着正躺在小摇篮中的婴儿,一边同陈鹏讲着电话,脸上的笑容越展越开。
“对,刚下的飞机。”陈鹏站在某个行李领取处,等候自己的行李从传送带上转悠出来。
“好,明天周末我带你去看看几处房子。”摇篮里的婴儿还未完全睁开眼睛,皱皱的小脸不停地打着哈气,看在张智东的眼睛里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
“你给你儿子取名字了吗?”
“还没呢!给他想了一堆,不知道选哪个好。你有没有给你干儿子带礼物?”
“没带,那么小的孩子能玩什么?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懂这些,等他再长大点吧,我可以带他去背包旅行。”陈鹏从传送带上取下自己的行李,往出口走去。
“切!这次回来待多久?”
“两周吧。周一早上九点你来我们公司一趟,跟我一起去看下沙盘模型,已经做好了。”
“好。那我先挂了,我要给儿子换尿布。”
“好。”
陈鹏挂上电话,迎上公司派来接自己的司机。
第二天,张智东开着车带着陈鹏去看房子。
看了三套下来,陈鹏选定了一套坐地铁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到公司,不近也不算远的一室户房子。
晚上,俩个人决定去陈鹏还未退租的那套房子里聚聚,先拐去附近的超市买菜。
“你这儿住的挺偏的啊。”这是张智东第一次踏进陈鹏住的地方。
“嗯,上海房价太贵,我初来上海的时候口袋里也没什么钱,就租了这里。”陈鹏换上门口的拖鞋,也给张智东拿了一双,将人引了进去。
“嗯,也是。”
“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没通地铁,房价便宜。”
“这两三年上海很多地方都通了地铁,只要有地铁,住的偏点也一样。”
“我两周后离开,这里就交给你了。下星期周末你抽一天,帮我一起打包整理,到时候再帮我把它们搬到新房子里去。”陈鹏指了指靠在墙边的几个纸板箱,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
张智东抄了两个菜,陈鹏煮了一锅汤。
“你今晚真不住这儿?”陈鹏夹起一筷子肉末茄子,抬头问张智东。
“不住了。这阵子我老婆坐月子,女人刚生完容易产后忧郁症,我这个做丈夫还是多陪着比较好。而且,也不能总拿通宵加班当借口。”
“……”陈鹏哼笑了一声,低头吃饭。
“怎么了?”张智东心里有点不安,他知道如今他与陈鹏之间的关系有点不同寻常,说是床伴却又像俩个谈得来的朋友般简单纯粹。
认识时是驴友,后来演变成了合作伙伴,又让这一缘分继续延伸下去,也让他和陈鹏两人因为各自身上的某种特殊性而碰撞到了一起。
陈鹏虽说不可能同自己发展成恋人关系,但像现在这样似乎是更理想不过。
不必去特意去弄清楚是非黑白,不必给这层关系定义名词解释,不必去像别人那样硬是要在解不开的结里纠缠。
那些所谓的恩恩爱爱并不适合他们,那只会破坏眼前的默契。
这世界并不只有情爱,这世界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东西,这世界也并不只允许你维持单纯的□□关系就不能同时再有精神关系。
人这一生时间太短,能抓住的东西太少。
所以像眼前这样跟陈鹏相处,张智东是乐意的也是愉快的。
只是毕竟张智东自己是有‘家’的人,而陈鹏的经历,不免有时候让张智东有所顾忌,有所小心翼翼。
不过,陈鹏并没有说出使张智东不安的话来,事实上恰恰相反。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还停留在十几岁的样子。”陈鹏看着张智东,自嘲道。
“为什么?”张智东也同样看着陈鹏,问道。
“纠结一些不该纠结的,愤怒一些不值得愤怒的。比如说我的父母,比如说我过去的那段感情。”
陈鹏至始至终没有同张智东详细地讲过他的家庭,和那段曾经或者对于现在都有极大影响的恋情。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使那些真的决定了陈鹏一半的将来和命运,如今的他又觉得好像这些曾经有时候又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不值得他去悲天悯人,纠结一生。
就像眼前的这个张智东,一个Gay,一个有正常家庭的Gay,一个有正常家庭还会跟自己上床的Gay,但这些又如何呢?
这些并不影响他们俩个人的交谈,也不影响各自的生活,甚至他们可以在工作上默契的合作,或者像现在这样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坐在一起交谈。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衡量的标准又是什么?
只要愿意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执着,不必要的明确,也许反而会引领到一个更为广阔而始料未及的空间。
“呵,这没什么不正常的,男人嘛,通常成熟比较晚点。你还年轻,别急,你已经算是你这个年龄的人里面比较早熟的一个了。而且,这世界上没多少人是真正‘成熟的’。十几岁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是啊,成熟那是一个什么东西?是随波逐流,是遵守身处的这个社会既定的规则,还是安安稳稳每一天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只为了迎合别人,丢弃自己?
“你这样不会累吗?”陈鹏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张智东的眼睛问道。
有时候陈鹏的提问,并不是真的想要问张智东些什么,而是想要问自己些什么。
“会。”张智东坦然道,“有时候真的会觉得累,但这世上有谁不累呢?”张智东伸出筷子,夹起面前的菜放入饭碗中,道,“有些事是从你出生开始就避免不了的,那就不如学会接受,如果不能接受你注定要忍受以及承担的东西,那等于是在对老天说:‘老天爷,你给我的这些磨难已经成功打败了我,我软弱,我无能,我输了。’”所以他宁愿背负‘罪孽’,也不愿意屈从命运。
饭厅里片刻沉默,随即陈鹏哈笑一声,道:“教条主义。”
“呵,你说什么就什么吧。”张智东耸了耸肩,扒拉一口饭。
张智东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对陈鹏道:“我走了。”
“好,周一见。”陈鹏站在那儿咧了咧嘴,点了下头。
张智东坐在驾驶座位上,手扶着方向盘,抬头再望了望了陈鹏亮着灯的窗户,开车出了小区。
陈鹏看着桌上还未收拾的餐盘碗筷,刚才同他吃饭的人虽然走了,但好像心里并不觉得寂寞,因为他们还会再见。
有些人他也许不会变成你生命中短暂或是一瞬间的过客,也许不能时常见面,也许各自还有各自的生活。
但自己的人生旅途中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方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甚至还有可能一起走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