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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杨花似雪,飞雪如杨。当时光流至1937年7月7日这酷热难熬的夏日,卢沟桥的炮火在灾难深重的北中国大地上爆发了!“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老方们加紧油印的《八一宣言》洒遍春江的青山绿水,比“一二九”时“华北之大,已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的口号更直插国人心灵深处。接着,又是□□的庐山宣言、“八一三”的炮火,全面抗战的形势在南中国也迅速蔓延.....
      乱离之象愈演愈烈。看来春江大学必须向内地转移,须臾间人们怎能抛舍洞天福地!冯兰薇哭哭啼啼,紧着和老奶妈收拾细软。宋鲁直放不下书帖孤本。人们匆忙来往,为国家担忧,为前途茫然,又问自己如何重整河山。小城青年焦心、激动、流离、避难,逐渐走上不同路途。

      春江是必须抛撇的。灵漪顿时面临两种抉择!要么,下个月就随学校及家庭迁到内地去,要么立刻跟从老方们做职业抗战者,以及职业革命者——在她看来这二者是合二为一的。可又该如何对望女成凤的老父交代?在自己阶层的同龄人尤其是女孩子里,又有多少人敢于选择这条坎坷莫测,截然两端的道路?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呵。在春江大学,她年纪不大,却以有主见,富于叛逆精神著称,但站在这个大时代的十字路口,也不免权衡来去,心绪往复纷繁。
      剧社已做鸟雀散。薛磊在事变前回了北平一趟,事变一起又马上回来料理善后。一连几日他都在空荡荡的排练室里焚烧宣传单和剧本。王永勤则略带伤感地倚窗打量这曾充满欢笑的排练场。
      "还和江寒通信吗?"方超抽烟抽得直咳,还不忘关心薛磊。
      薛磊也被烟火呛得咳嗽,却不躲避,只咽口唾沫,摇摇头。
      灵漪帮他把剧社成员名单撕碎扔进火盆,沉默聆听,想自己的心事。
      "为什么呢?江寒前天还给永勤来了封信,用暗语谈到北平近况。你们是老朋友,怎么回来后反失了联系?"
      "大概她怕影响工作吧!"薛磊拍拍手掌上的灰站起,火光映得他惆怅的孩子气的脸一片通红,"也许她清楚王大姐会把北平情况告诉大家,就用不着再另外通知我了。"
      "这不好。"方超还在唠叨,"这时代的姑娘怎么一个赛一个的倔强?"
      "我先去实验室了,晚上的会我准时到。"薛磊打断他。
      “这种时候了还去做实验?”王大姐叫起来。
      “学一天,是一天。再过两日连器材都要装箱运往内地了。”薛磊匆匆离去。

      方超心绪未平,似乎还有很多话没说完。他转而看看沉思不语的灵漪:"你可知江寒其人么?"
      "当然记得那姑娘,你们不是还一起在梅花观前照过相?"
      "唉!如今局势变化多端,各人使命不一,这两个优秀的年轻人大概也要各奔东西了。"王永勤叹息不止。
      "小薛这孩子真有毅力。许多原本学理科商科的同学因参加学生运动误了功课,都不得不转到比较轻松的文科;可他却说将来一打仗,医生必是前线不可缺的,所以坚持着学到现在。在战争结束后像他父亲那样悬壶济世,是他长久的愿望。这样的青年,和我们身边一些醉生梦死或不问政治,只顾读书的人相比,高下立判!纯真可爱的青年,却偏偏学不会表达情感。其实,人人都知他是深爱江寒的,江寒确实也值得爱。咳,伯劳东去燕西飞,如果不是生在这般乱世,他们会是多美满互补的一对。"
      "他们现在也是幸福的。"灵漪截住他开始伤感的话头。

      很快春江大学的迁校计划也定了,将移师武汉。同学大都要跟着走,余者则转学上海,也有的想留下参加游击队。还有些或故土难离或有实际困难,计划着等日本人来后干脆闭门不出,总之心情都极悲壮凄惶。就在这种让人透不过气的艰难氛围里,一个阴雨天,礼堂召开了最后一次校务大会,同时举行1937届毕业典礼。往年这时候宾朋济济一堂欢声笑语、鼓瑟吹笙,闪光灯如星光点点。这一天的阴沉气压却迫得每个人都透不过气来。校长、教务长讲话时就不断有人抽泣,最后轮到资深教授宋鲁直缓步上台。
      在全校师生注目下,宋鲁直静默如塑,连台下的灵漪都感到了些许不安。礼堂里连掉一根针都听得清楚。忽听他缓缓开口,字斟句酌:“‘千古恨,河山如许,豪华一瞬抛撇’。自九一八后,在潜意识里我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可一旦豺狼当真来了,仍是全无思想准备:总以为前面必还留有大把时间,文章事业,前途于迈;却万万料不到避乱辞家之痛,天崩地坼之遇,真会临在自己这一代中国人头上!”说到此处,他忽然扶住讲台,身子前倾,挥动拳头大声喊:“此战为中国再造之机,若再失败,则万无挽国势之日也!我们常思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可最后却还是要逃!究竟逃到哪里才是个头啊!”
      顿时台下哭声骤起,如悲风横扫大地。更多的人跳起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不会亡!”“我们绝不做亡国奴!”全场口号震天,人人热泪横流。
      就在那一刻,灵漪决定了终生的道路。

      在悲愤与忙乱中又过了几日。薛磊忽来找灵漪。这是他第一次造访女生宿舍,灵漪很惊异。
      “我被盯上了。”薛磊呼吸急促,“住所不能再回了。老方和王大姐又不知去向。”
      “跟我来。”灵漪立刻镇定地命令。
      灵漪带薛磊回到北山梅花墅,从后花园悄悄放他进来,自己则马不停蹄,去找王永勤和方超。
      高墙外环绕着一条僻静弯曲的山路,路边栽的都是几百年的香楠,使得轩窗也尽染碧色。偶有马车铃声伴着灼人的花香飘入,却丝毫惊不起窗中人粘乎乎的熟睡。
      忙于收拾逃亡所需衣物的奶娘,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将湿毛巾在袒露的胳膊上抽甩着,从厨房出来,向月亮门里望望,困惑自语:"这鬼天气,实在热死人,小姐倒是耐得住,连帘子都拉得严严实实的......"自回下房睡觉去了。
      午后,灵漪方进了大门,绕厅轩,穿窄巷,直入桅子香浓郁醉人的花园。她收拢洋伞,靠着石山喘了口气,顺手将一份路上买的《中央日报》放在石桌上,又从腋下抽出麻丝手绢,拭去满脸汗。淡蓝色印花夏布旗袍已湿透了。
      这园子是宋鲁直平日消夏及与诸友宴饮觞咏之所,此时却再清寂不过。月亮门深处有个小厅,厅后藏着一屋。灵漪轻推房门,吱呀一声。见惯阳光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黑暗。她忙回身关门,以免热气扑进来,然后静一下,蹑手蹑脚向里间去。
      铺了竹席的小床上,半边淡绿纱罗帐微垂,能清晰地看见床上的男人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她转身到外间,躲在洒金屏风后脱下旗袍,换上黑色香云纱长裙,又在盆里拧了把毛巾,擦去满头满脸的汗,最后从桌上的紫砂壶中倒出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松了口气。
      里间隐隐传来响动。她背对着远远喊道:"薛磊,睡醒了?"
      薛磊忽的坐起,迅速拿过脚头的长衫穿齐整,跳下床,看看墙上的钟,惊道:"真没想到一觉睡了这么久。"
      灵漪这才走进里屋,笑道:"没事做,你理应多睡一会儿的。"

      薛磊向后窗外张望一下,伸展手臂打个呵欠,说:"外面热如火炉,这里倒别有洞天。"一回头,仙女似的灵漪彻底震惊了他,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你!真,真美,像一首,诗,不,是词。怪不得他们都称你铁骨红梅呢......"
      登时灵漪脸际飞霞,但有着一双清澈眸子的薛磊,身上喷发的小动物似的热乎乎的气息,融得化任何坚冰。她释然一笑,可还是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薛磊又问:"你的脸这么红,是不是刚从外面回来?"灵漪点头。
      "那都是我不好了!我在这儿,害你休息不成,大太阳地里......"薛磊歉意地拍拍脑袋,又看一眼刚才睡的床,那淡绿的纱帐、飘发杭菊暗香的枕头、精致的竹篾凉席、紫罗薄被.........他的脸也红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
      灵漪脸上的红晕更浓了,她甩甩长辫,争辩似的笑道:"亏你还是革命者呢,这么封建。我中午出去是见老方和王大姐的,并不是因为你在这里。"
      "见到他们了?!"薛磊迫不及待地问。
      灵漪点点头,走到外间,薛磊跟出来。灵漪示意他洗脸喝水,然后打开屋门,说:"不碍事,大家都在午睡。到外面坐坐吧。"

      花园里种着棵古老的栀子树,枝繁叶茂,扶苏的翠叶飘荡着洗神的清香,这是它一年中最为浓烈美好的气息。清风送凉,两人都不由深吸一口花气,仿佛将来再闻不到似的。只见小园烟景凄迷,四处散落着捆扎结实的竹箱,其中多为宋鲁直长年潜心收集之书画碑帖及精刊孤本,更兼大包小包杂物。显然宋家人正为即将到来的逃难做准备。这碑帖孤本都将像刚有起色的中国经济一样在战火中毁于一旦,当然这是后话。此时灵却漪烦恼地向它们望一眼,自往绿水边的竹椅上坐了。薛磊则在假山边捡块石头坐下,接着问:"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春江?"
      灵漪先看他一眼,方道:"明天中午你从我家出发,转赴天津的驳船。到时会有一铁路职员模样的人在码头接应,问:'先生,你是土生土长的春江人么?'你答:'不,我是从北平来的。江寒是我的朋友。'"
      "太好了!"薛磊注意聆听,一拍大腿,"总算能走了!"
      "难道你就那么想离开?"灵漪半开玩笑半认真,笑容惆婉。
      "这儿已不能发挥我的作用了!当然要走。况且北方是家乡,更是前线。"薛磊认真地说。
      "你是从北方来的,又要回北方去了。我们又要送走一个朋友了。"
      "是这样。"
      "会留恋这里吗?亦或竟一点也不想?"
      "怎么说呢!一晃在这儿呆了一年!潭水、寒梅、山峦、溪涧.....还有那么多新结识的朋友,当然留恋啦!不过,既然时局已决定我必须走,去打仗,就要走得不留一丝挂牵!"薛磊从沉思中摆脱,恢复了开朗无拘的神态。
      他看见丢在石桌上的报纸,忙拿来细读,渐渐眉头紧锁。
      “有什么消息?”灵漪问。
      “还不是英勇的抵抗,血淋淋的伤亡!骨横朔野,魂逐飞蓬。上海正打得如火如荼!真想现在就上战场去!”薛磊抬头向北方望,眼里有泪水浮动。他又低头默默读着。
      "能回北平去看看家人吗?"骄阳下灵漪却不感到燥热,离别在即,她是如此地渴望和这单纯而热烈的朋友呆上一会,再多呆一会。他低头读报的专注神情如一尊雕像永印在她心上。
      "我想,相当困难。虽然天津和北平离得很近....争取吧。"薛磊安慰地说,既像安慰自己,又似安慰灵漪。
      "江小姐,她还在北平么?"
      "我一点不知道。"
      "难道你们......竟也不能见面?"
      "既然江寒一心以民族大业为重,七尺男儿又怎可卿卿我我?"薛磊自嘲地一笑,虎地站起。灵漪也随之而立,庄严地道:"那我就祝福你们,在北方的战场上英勇杀敌,为着死难的同胞!"
      "谢谢你,宋灵漪!能征战疆场我薛磊死而无憾。看来今生是注定要马革裹尸以还了!"
      "不要胡说......"灵漪忙伸手在石头上连敲三下。
      "想不到连你这样的姑娘也讲迷信?"薛磊惊异地吹声口哨,哈哈大笑,"好好,我不会再说了。也请你不要担心,其实,我也有无限理想和抱负,也有真诚美好的情感,我是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的!"
      月亮门外似乎传来说话声,薛磊匆匆进屋。灵漪依在月亮门边茫然四望,轻轻伸出一只手,似要去触摸门外茂密无边的竹林。那林子顺着石头台阶一直盘旋上去了,直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学校越来越混乱了,各单位都忙于清点装箱。宋鲁直坐镇国文系指挥,暗念着“不提防余年值乱离”“不料舆图换稿”“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等许词稳定心神,不想越背越烦,日日凄凉。送走薛磊后,灵漪几日不出家门,只静心为父亲收拾文稿。这日上午余心忽打来电话,说鲁过突然从美国回来了,正等在女生宿舍会客室,定要见灵漪一面。灵漪心下诧异,这样的乱世,他回来,为什么呢!她似乎已知道答案,却又不能满意。
      在美国呆了一年,鲁过没怎么变,还是那皮肤黝黑的青年,神态凝重,朴实斯文,只是眼镜换成了金边的。见到灵漪,他高兴极了,直率地恳请她赏光到潭边餐馆一坐。灵漪沉吟片时,点头应允。毕竟大分离的时候能多一个朋友聚聚,总会温暖些。
      不知何时,空中飘起了蒙蒙丝雨,轻雷隐隐。道旁着了雨滴的花树格外清幽妩媚。鲁过为灵漪撑起油绿纸伞,二人并肩穿越许巷,向雨雾中的深潭缓行。灵漪只穿家常白衣黑裙,长辫垂在身后,辨梢上用茉莉花蕊编织的飞蝴蝶缀上了晶莹的雨珠。而这个朴素的灵漪,特别令鲁过喜欢。他不觉反复轻吟《雨巷》:“那丁香花一样的姑娘......自从知道你喜欢戴望舒的诗,我就把他所有的本子都买来,细读了一过。”见灵漪惊讶,他又以做科学实验的态度老老实实地说:“有的诗,我喜欢;有的,我不太喜欢......”“怪不得胡适先生说,最好的文科人才要到理工学院找呢。你们若发奋起来,恐怕连这片天地也无我们落足之地了!”
      环湖峰峦碧沉沉的,空翠皆如新沐。只有这些亘古不变的风景,似乎根本未觉战事已迫在眉睫。二人走过虹桥,桥下草色清新如旧,往昔拥挤的餐厅“翠华轩”却已一片落寞。鲁过一气点了油爆虾、葱烧海参、雪菜黄鱼等好几道名菜,最后又一定要个卤鸭面,好像在国外长年吃不饱似的。跑堂的无精打采地去了。“少点些,吃不了这许多的。”灵漪忍不住阻止。“不,我要点。也许再吃不着了。”鲁过执拗得像头牛。灵漪只好随他。还有什么可争的呢!她想,国家都要亡了。

      “我心中有块圣地,除了供奉着对父母的爱,对祖国的爱,对为人类造福的科学事业的爱,还有一个地方,是留给你的,留给这乱世一段纯真如流水的情感。”鲁过以这样一段感发开头,说着说着,似乎鼓足了勇气,却又带着更深的叹息,“也许在你看来这情感实在过于狭隘。可家父供职的电力局仅一顿平常宴请,就能吃掉十户中等人家一年的开销。这个社会不是令人心安的。我无能拯救黎民,只求跳出浊水,求得天清地明的小世界。”鲁过直直望着她,声音浑厚,其实很好听。
      灵漪罕见地表现出好脾气,平静地推心置腹:"独善其身的念头,我也有过。我猜在春江学子中有这念头的远不止我们二人。这总比同流合污强,但目前国家一塌糊涂,我们却远遁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难道就真能心安么?况且,我还有自己的困难。我始终无法与千百年来男子评判异性的单一标准相妥协。鲁先生,我请问你,如果我很丑,你还会千里迢迢从美国赶回见我一面吗?"
      "当然会。"鲁过很坚定,"因为,只有你在我心里播下了爱与美的种子。在对这个社会彻底绝望,感到窒息时,只要一想起你,我就如吸吮清新空气,看到花朝月夕,又能好好地活上几天。"
      "若你当初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不美的,难道依旧会——爱?"
      "世上本无丑陋的女人,只有不可爱的女人。"
      "虚伪!请问哪个是鸡,哪个又是蛋?"

      鲁过可怜地定定望着地面,脸色通红,半晌才又开口:"我真弄不明白你这种奇怪的心理。难道人不是尽力去求美的吗?难道要去求丑?不过,老实说,求学期间,如我这般既不风流,又不擅甜言蜜语的男生,是很难追到心仪女孩的。你既是校花,我更不该作此妄想。”
      “什么校花,都是你们男人强加在女孩子头上的东西!”灵漪自和革命者接触以来,本已学会些平心静气的本事,此刻又不由愤愤起来,“你们以为自己是封建帝王么,是不是还要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请听我说。”鲁过被她的怒气吓得摸不清头脑,忙解释,“自我留学后,亲友中为我介绍女友的逐渐多起来了。我是学物理的,成绩不算坏,又就读美国名校,前途有保障。愿意和我交往的,并不乏漂亮家世好的姑娘。”
      “那可要祝贺你啊!你那理想小世界不是已近在眉睫了么?”灵漪自己也听得出语调里的酸味。
      “我成日忙于实验,确实需要一个好太太来相夫教子,使我无后顾之忧。我也希望她美、活泼,在人情世故上懂得周旋,那正是我的弱项。而且我更知道,根本不可用这种种贤妻良母的标准来要求于争取绝对独立的你!可我还是愿意跟着你!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虽笨,糊口却不成问题,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别这样。”灵漪感动了。她眼中湿润,好像已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我们,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我要走的路,可能不适合你。你有很重要的工作,同样能造福人类。”
      “宋小姐,你何苦总这样看待男女之情?我只是想说,女人的悲剧并不都是由男人一手造成的。在新的时代会出现新的男女关系,真正意义上的两情相悦。我愿身体力行。你走什么路,我就跟着走。"
      “不,我不欣赏这样一类男子,他只因为一个女子就决定了自己终身的道路。”灵漪缓缓吐出的话震得鲁过如冰雪般凝住。在他看来,她自认为深沉的目光其实还是充满了孩子气。
      “看来,你心里已有了个伟大的参照系,他们高尚勇毅,在他们烛照下我自然微不足道。其实我也钦佩这样的人。可是我的实验…..”他颓唐地辩解着。
      “我明白。你也没有错。现在我能这样想,已是进步了。这还要感谢一些人和事……我多傻,刚明白其实人和人永远不一样,也不一定非得走同一条道路。”
      “你能这样理解,我很感激。这些天我一直处于痛苦的自责中,不停自问,山河破败如此,你又为国家做了什么?但这次回来,导师梁先生开导我要把眼光放长远些,努力学习也是保存实力的手段,将来国家复兴需要有知识的人。”
      “这种说法也是对的,而且我相信这对你并非托词。但归根结底我们的性气还是不合,虽然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海样的情谊。”
      “难道就真的没有余地了么?”鲁过还想尽最后努力。
      “也许,当我年老时会悔恨曾错过了一段最适合的因缘。”灵漪微含苦笑,打开手袋数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摆摆手:“但现在绝非谈情说爱的时代。不要争,我是独立的。即使已是你的未婚妻,也不要你为我付钱。”
      鲁过的嘴角最终泛起一个哀愁的苦笑。“都明白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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