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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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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宋灵漪很难入睡。
她躺在床上,回想这三年多来,自己的巨大改变。毁家纡难,在从小就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她,倒是顺理成章,而最令父亲,甚至连自己也恍然的,是她竟那样坚决地在国难中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成为脱胎换骨的人。
她好象是不知不觉地,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走得这样艰难,又是这样自然。现在她已经读了很多唯物主义书籍了,甚至把马克思的《资本论》都通读了。她想,自己的变化是符合历史唯物主义发展的,所以也是正确的。这顺应了当年作一名单纯爱国者时的渴望。是啊,过去是多么幼稚,她想,若不涉足政治,在这个大时代,又怎能挽救祖国命运!——虽然,她还不是一名gcdy。
街上隐隐传来"抓到汉奸了"的喊声,她在月光里翻一个身,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杨嘉。一晃杨嘉牺牲几近半年了。在这半年中,悲痛与怀念像蚕织的茧,包裹住她的内心。那震人心魄的轰炸声,夜夜在梦中重现,她每次醒来,望着发白的西窗,都以泪洗面。只有强迫自己,将这个爱国军人的身影埋葬在心底深处!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她忽然想起了春江的月,还有上海的月——那一轮带着血色的月亮!
她跳下床,走到敞开的窗前。明月流素,静谧如洗。她郑重地将一枝插在水中的桅子花供在窗台上,仰望月华,双手合拢。尽管她是无神论者,但一腔哀思无从寄托,只有对着一轮圆月喃喃:"杨嘉,你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安息吧........"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从床上爬起来,稍稍梳洗,骑车奔往八路军办事处。
刘红正站在院子里,从水缸里舀水洗脸。
宋灵漪叫道:"刘红!"
刘红向她点点头。
"老方有消息了么?"
"昨晚,周副主席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他说,据当时与老方同路赴武汉的几个难民讲,在一天深夜,老方突然被几个来历不明的人从客栈绑走了,从此杳无音讯。"
"这怎么可能.......”宋灵漪惊呆了,“那,王大姐怎么样?"
"她很坚强,不过我看得出,她非常痛苦。"
这时,身披一件外衣的王永勤从外面走了进来。
宋灵漪迎过去:"大姐。"
王永勤微微笑道:"宋灵漪来了?进去吧。"
宋灵漪眼圈一红,拉住她的手:"大姐,你别难过。老方会......会平安归来的。"
王永勤沉吟半晌,微微点头:"我知道。同志们还在调查,我也相信,他一定还活在人间。"
刘红走过来:"大姐,我们进屋谈谈今天的工作吧。"
三人正要进屋,身后传来欣喜的呼喊:"大姐,刘红,宋灵漪,你们好啊!"
三个人回过头,同时愣住了。
在院子正中,盛夏的朝阳映照下,一位身穿长衫,头戴礼帽,满脸胡须的男人向她们微笑着,摘下帽子:"怎么,认不出了?我的变化就这么大?!"
"萧川!"刘红忽然大叫一声,热泪盈眶。
王永勤也一下扑过去,紧紧抓住萧川的手:"老天爷,是你呀!"她激动地拍拍萧川的手。
萧川笑着握紧她的手:"大姐,我们有两年未见了!"
"是啊!哎,刘红呢,你怎么了........这姑娘!"王永勤嗔怪地拉过刘红。刘红悄悄抹一下泪水,大方地走上前,握住萧川的手:"萧川,你变模样了。"
萧川也握住她的手:"你也变多了。"
王永勤在旁边欢喜地笑着。宋灵漪则站在台阶上,默默凝视萧川。
萧川抬头向她打着招呼:"宋灵漪,你也来武汉了?这太好了!"宋灵漪走下台阶,和他握握手,低声说:"我们又见面了。"
王永勤不由分说地拉起萧川的胳膊:"来,进屋!"
四人走进屋子,王永勤一边倒水一边说:"来!萧川,给我们讲讲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吧!"
刘红抢着补充:"讲讲东北抗日的生活。你们一定非常艰苦!"
萧川笑着看看她:"以后再说吧!大姐,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组织汇报。"
"什么事?走,我们立即带你去找负责同志。"王永勤迅速地站了起来。
萧川是昨天到达武汉的。当时天色已晚,人地生疏,他预备先找旅馆住宿下来,第二天再赴办事处报到。虽然刚到十点钟,但因为宵禁,路上已空无一人。他匆匆走着,在一个小巷的入口,忽然看见一个手臂流血的姑娘踉踉跄跄地跑来,后面似乎还传来追喊声。姑娘奔过他身边时,不慎跌倒。萧川急忙去扶,她只说了一声:"后面有坏人........"就晕了过去。萧川略一沉思,背起她匆匆钻进小巷。后面的追赶声越来越近了。情急之中,他见一家人家的门户没完全关上,就推开闪了进去。伏在门缝上,借着昏暗的灯光,萧川发现几个穿军服的男子跑过去,渐渐远了。
萧川放下姑娘,刚刚喘口气,正房的屋门突然开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眉目清秀的小女孩提着灯走出来,似乎要来关院门。萧川急忙道:"小妹妹,你别害怕,我们只是避一下,马上就走。"借着灯光,小姑娘看见满身是血的受伤者,吓得低叫一声。一个中年男人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看看门口的二人,急忙拉过小女孩:"小妹,别害怕。"他在黑暗中上下打量一下萧川,声音有些颤抖:"先生,您是干什么的?"
萧川微笑一下:"我和这位小姐并不相识,只不过由于有人追她,我才救了她。她伤势严重,您能让她在这里歇一歇么?"男人有些犹豫。萧川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他俯身去背伤者。那个男人忽然叫道:"不,你等等!请进来吧!"萧川感激点头,背着姑娘进了屋。
男人紧关屋门,招呼女儿打一盆热水来,又点上灯。在灯光下,他忽然盯着萧川道:"先生,我怎么看你有些面熟......."萧川微笑道:"我也觉得似乎和您见过面呢。"这时,那受伤的姑娘开始呻吟。男人急忙解开她的外衣,惊呼道:"是子弹打的!"萧川严肃地看着,没有说话。小姑娘端来热水,男人从抽屉中取出纱布、剪刀,很麻利地为姑娘包扎着伤口。萧川默默观察他的动作,忽然抬头望着他的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春江大学生物系的梁先生吧?"男人放下纱布,惊喜地盯着萧川:"你........你是那个□□领袖萧川!是你揭露了许眉庭他们的阴谋,保护了宋小姐!对吗?"
萧川微微点头。
梁先生显得兴奋:"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你!你可能会诧异我为什么会认识宋小姐,因为我有个得意门生鲁过,曾经追求过她。你也来武汉,是工作还是.......啊,"他收住话头,推推眼镜,怯怯打量一下萧川,"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
萧川说:"我是来继续上学的。听说春江大学在武汉建立了流亡分校。"
梁先生叹息道:"早解散了。我只是讲师,未获南渡资格,领了笔遣散费,就耽搁在武汉,自谋出路了。唉!"萧川默然。梁先生忽然又问:"宋小姐现在哪里?"萧川一愣,反问道:"您不知道么?”梁先生摇摇头:"听说她没跟学校一起走,春江还没沦陷时就到上海去了。我那个学生鲁过也曾想留在中研院,为国出力,但后来还是回美国了。"
正说着,那姑娘慢慢醒来。萧川俯身问:"小姐,你好点儿吗?"姑娘瞪大因流血过多而失神的圆眼睛,喃喃说:"先生.......谢谢你救了我。"萧川指着梁先生说:"你应该感谢的是这位先生。"姑娘又向梁先生感激地点头,梁先生急忙摇着手,脸立刻红了。
姑娘又着急地向萧川说:"先生,你们快去.......去救人啊!"
萧川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姑娘微弱地喘息着:"我叫李秋兰,是从东北沦陷区逃出来的。华北失守了,又和几个中学同学逃到了武汉。在武汉,我在街头报名参加了第五战区的一个战地服务团,本想为父母报仇,却没想到这是一个圈套!我们都上了当........"
"战区服务团?"萧川沉吟,第五战区是李宗仁管辖的,李宗仁对共产党相对友善,许多左翼文化人都去了桂林。他想了很久,忽然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个圈套?"
"和我在一起报考的一名从南方来的女生认出,团长是她认识的一个流氓坏人,没想到她立刻就被关起来了。夜晚,我怎么也睡不着,偷偷溜出屋子,忽然看见马团长和一个中年男人走出他们居住的小屋。我躲在树后,听见他们的谈话。我听见马团长说,说:'本来事情很顺利,这帮单纯的学生也听信了我们的话,将来再把他们带到重庆,进行训练不迟。没想到,事情都坏在那个丑女人手中!'那个男人冷笑着,声音低下去:'不要气馁么!现在,那帮学生不是还半信半疑吗?只要你先下手为强,干得利落,哼哼........'马团长好象敬佩得五体投地,说什么:'许兄,到底智高一筹啊!'那个男人也哈哈大笑:'明早你到我家去,咱们商量一下。'赵团长笑着说:'我好久没见到嫂子了!理应拜访!'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进了屋,就立刻向门口跑去,想尽快跑出这可怕的,阴险莫测的地方。谁知门口还有警卫,他粗暴地拦住了我。我趁他不备,猛然挣脱,冲出去拼命奔逃,他向我开了枪。我听得背后人声鼎沸,好象是马团长在大声喊:'开什么枪!'.......我胳膊上受了伤,没命地向前跑........你们快去救我的那些同学呀!"
萧川安慰她:"小姐!你先歇一下,天一亮我立刻就去想办法!"
李秋兰望着他,终于点点头。
萧川转向梁先生:"梁先生,天一亮我马上就走,麻烦你照看她一下。"
梁先生看着他,深深点头:"放心吧。"
这时,那个一直在旁边不声不响收拾血污的小姑娘走了过来,梁先生立刻爱抚地摸着她的头。萧川微笑着夸赞:"好懂事的小姑娘呀!小妹妹,你也辛苦了!"
小姑娘看看他,又看看李秋兰,摇摇头:"不,不辛苦!"
依在床上的李秋兰感动地直起上身,叫道:"小妹妹!"伸手把她搂过来,小姑娘懂事地依偎在她身边,轻轻抚摸她缠着纱布的胳膊:"阿姨,疼吗?"
李秋兰倔强摇头:"不疼,一点不疼!"她环视一下屋子,问:"小妹,你的妈妈呢?"
小妹默默地低下头:"阿姨,我没有妈妈。"
梁先生也低着头,叹一口气。
李秋兰急忙摇手:"对,对不起........"
梁先生扶一下眼镜,长叹一声:"这不怪你......."
在从办事处通往梁先生住所的路上,王永勤、宋灵漪、刘红和两位负责同志老赵、老华一边走,一边听萧川讲述自己昨晚的不平常经历。除了几位女士,其他人都荷枪实弹,预备应付不虞之变。
王永勤说:"既然这个战地服务团是为抗战服务的,为什么要加害青年?其中定有阴谋。老赵,你看呢?"
老赵点头道:"眼下,gmd内一些顽固派仍在搞特务活动,破坏统战关系。萧川同志讲的情况很重要,这反映出gmd内部一部分人不但不抗日,反而还在酝酿不可告人的阴谋。这个事件很有代表性。我们要借着武汉大好的抗日形势,揭穿这个阴谋,推动抗日活动开展。"
刘红一边迅速地走着,一边问道:"萧川,你怎么又从东北被派回了南方?"
萧川说:"是这样的。在抗联的一次战斗中,我肚子上负了重伤。当时冰天雪地,环境艰苦,又面临断粮的危险,只能靠刺刀挑些榆树皮,在火上烤了充饥。后面还有日本大部队的拉网式搜寻,我们的处境极为险恶。游击队的同志为了我的生命安全,冒着巨大的危险,在屯子里老乡的帮助下,由朝鲜同志帮助,送我出了山,在一个小县城的医院中治疗。但敌人搜察太紧,我的伤口又不断恶化,当地党组织值得派人将我秘密送到长春一家私立医院,那里有我们的同志。过了几个月,我的伤好了,要求回部队。但考虑到过封锁线很困难,当地党组织又比较薄弱,市委领导就将我留下来做地下工作了。"
王永勤叹道:"真是九死一生啊。"
"'七七'事变后,抗战形势有了很大变化。全国人民希望了解抗联战士与敌人斗争的事迹,根据中央指示,组织上决定派我来武汉。因为我对抗联比较熟悉,又曾在南方工作过。党给我的指示是,尽快冲破封锁,把战士无畏的爱国主义精神传达给国统区的民众。没想到,一回武汉就遇到了这件事。"
刘红沉思着,问:"那个李秋兰还讲了什么情况没有?"
萧川摇摇头:"她负了伤,身体还未恢复,因此只讲了这么多。其余的时间,我们都在听梁先生讲自己的经历。对了,宋灵漪,他还一再询问你的消息呢!"
宋灵漪"嗯"了一声。
萧川看她一眼,继续说:"梁先生的妻子刚刚去世,孩子才七岁,倒很懂事。"
王永勤叹道:"这世上的可怜人真多!"
萧川忽然指着前方:"到了!就在前面那条巷子中。"
几人飞奔过去,晨光里,梁先生已站在门口,扶着李秋兰守候,一见萧川,他显得如释重负:"你们可来了!她等不及,非要出来不可。"他一眼看见宋灵漪,兴奋地招呼:"宋小姐,你也在武汉?太好了!"
宋灵漪向他笑笑致意。老赵热情地说:"梁先生,谢谢你的帮助啊!"
李秋兰迫不及待地说:"快走吧!晚了,人就救不出了!"
众人向梁先生打个招呼,纷纷随李秋兰奔出许巷。
小妹揉着眼睛从屋里奔出,跑到爸爸身边:"李阿姨走了?爸爸!"梁先生默默地抱住她,轻轻点头。
这个战地服务团就驻扎在一所已南迁的中学留下的校舍里。从四面八方招募的热血青年们刚刚起床,正在洗漱。身穿军装的马方平和许眉庭坐在屋中,抽着烟。勤务兵送上早饭,二人挥手让他出去,看着院中的人影,悄声商量。
许眉庭扔掉烟头:"那个女生的逃走,使事态对我们不利。你的手下又没把她抓回来,偌大的武汉,这下从何寻觅!真是饭桶一堆!眼下,这帮学生暗里议论纷纷,时间长了,怕节外生枝。"
马方平正在啃油条,一听慌了,求助地望着他:"那,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我看,马上把姓赵的秘密干掉,然后转移!"马方平又活跃起来,掏出手枪,把一块布包住枪口,起身欲走。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不,不好了!那个女学生带着一群人来了!他们有枪,我们没有挡住!"
二人一惊。许眉庭沉思一下:"不好!马兄,你先去办这件事,我来纠缠他们!"
马方平从后门出去了。这时,萧川、李秋兰等一行人已经走进屋来。许眉庭站起身,刚想应酬,待看清他们的脸,转身就走,萧川已经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许眉庭!原来是你!"
许眉庭努力保持平静:"有话好说!现在可是统战时期!"
李秋兰急忙说:"就是他们,把赵余心抓了起来!"
众人同时叫出声:"赵?"
萧川怒声道:"快说,赵余心在哪儿?"
许眉庭斜起眼睛,冷冷地:"什么赵余心李余心,你们不要乱讲!这里可是武汉......."
宋灵漪怒不可遏:"许眉庭!你老实点!快讲,赵余心在哪里!"
许眉庭轻松笑道:"宋小姐,你怎么也和他们混在了一起......."宋灵漪怒目而视。萧川皱起眉,忽然松开许眉庭,对老赵说:"你们在这儿看着他,我去院子里找找,这家伙不要在拖延时间!"一句话顿时提醒了大家,除老赵、老华留在屋里看管许眉庭外,其余人等均跑到后院奔找搜寻。正在院里晨练的青年们看见这一群不速之客,脸上露出惊诧神色。有人看见李秋兰,惊喜地向她望着,李秋兰却顾不得招呼同学,只是急火火地到处寻找。
萧川寻到院子东北角,一个放杂物的小屋旁,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怒斥声和一个男人冷冷的说话声。他透过窗口看了看,一脚踹开门,大喝道:"不许动!"
屋子里,马方平背对着门,正举枪对准面前被捆绑在桌子上的赵余心。听到声音,他本能地欲回头。萧川立刻又吼道:"不许回头,我要开枪了!"马方平一激灵,像个木人一样定在了那儿。赵余心惊喜地望着萧川。
萧川命令道:"扔下你的枪!"马方平犹豫着,终于恨恨地放下枪。
萧川又吼道:"不许回头,用脚把枪踢过来,不然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马方平低声哀求着:"求求你,别在背后开枪......."
"还不快踢过来!"
马方平用脚拨拉着枪,背对着他踢过去。
萧川迅速拾起地上的枪:"现在转过身来!"
这时,其他人也赶到了。
马方平回过身,呆住了。
宋灵漪恨得欲上前,被萧川用手臂拦住。
萧川对宋灵漪说:"我押他去见老赵,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他关切地看一眼仍被绑在那里的赵余心,押着马方平,和王永勤一起出了屋。
宋灵漪一下扑过去,和李秋兰急急忙忙给赵余心解开绳索,抱住赵余心:"余心!"李秋兰也在一边流泪。
赵余心也紧紧抱住她们,激动的热泪流淌下来。
傍晚,彩霞满天。在八路军办事处的小院里,大难不死的赵余心和宋灵漪坐在板凳上,细谈别后情景。
宋灵漪问:"余心,白天大家忙着向办事处和国民政府汇报,以及遣散受骗学生,没有顾得上细问你。你是怎么到这个服务团去的?"
脸上还留着伤痕的赵余心喝一口水:"春江沦陷后不久,我随家里内迁到上海。恰在这时,我收到你的信,便按照地址,来武汉找《民族魂》周刊社的江主编。谁知道,看门的老人告诉我,江主编已经失踪了!"
"有这样的事?"宋灵漪一惊,前几天她还去过周刊社,见到了赵凡。
"是呀,老人说,现在他们这里已是群龙无首。我找不到江主编,就不知你在何方,只得在街上徘徊。我看见一群青年学生相招呼着去一个地方报名,问询其中的一个姑娘,就是李秋兰。她告诉我,是某战地服务团在招考,上前线搞抗战宣传。我虽不太了解,但看到有这么多人报名,又找不到你们,不愿流落街头,就也填了报名表,想直接上前线抗日去。谁知在服务团成立大会上,我看见讲话的团长竟然就是穿了军装的马方平,旁边还有许眉庭!我立刻明白自己是入了特务组织的虎口。幸好你们及时赶到,救了我。"
宋灵漪感叹地握住她的手:"余心,你吃苦了!我在信上没有告诉你我们在八路军办事处,是要遵守纪律。"
"我明白。"赵余心急忙说,"这种事怎好随随便便写在信里?"她低下头,微笑道:"我,没什么的。"
宋灵漪激愤道:"只恨马方平、许眉庭这些民族败类!不知江主编的失踪是否也和他们有关?"
赵余心观看她的举动,不觉说道:"宋灵漪,你可变得多了。"宋灵漪稍稍平静下来,一笑。这时,刘红跑进来叫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我刚才在门口看见李秋兰了,她让我们转告一声,她去梁先生家看小妹了。"
宋灵漪笑道:"秋兰和小妹的关系倒是很好。"刘红笑着搂住赵余心的肩。赵余心忙握住她搁在自己肩头的手,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这时,王永勤和萧川推着车,边走边议论着也进了院门。王永勤气愤道:"许眉庭这家伙真是顽固狡猾!"
萧川一边放车,一边说:"马方平也依仗国共合作而不肯承认企图杀人罪,咱们也不好拿他们治罪。据老赵说,办事处已经受到了压力。"
王永勤道:"是啊,必须拿到他们犯罪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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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川在院里踱了几步:"赵余心和李秋兰的证词还不能给他们定罪。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们迫害进步人士的新证据!"
正在这时,梁先生和李秋兰匆匆跑了进来。
梁先生奔向萧川:"萧先生!"又看看李秋兰,李秋兰正勉励地望着他。
萧川问:"出了什么事?"
"今天上午,我到医院去工作。听当班护士讲,停尸房有一个人似乎并没完全咽气,而且来历不明。我随她去看了看,那人竟是......."他看一眼众人,似乎有些犹豫。
"是谁?"
"好象,好象是从前春江的学生领袖方超先生。"
众人都极震动。王永勤一把抓住他的手:"老方!梁先生,你没看错?"
梁先生肯定道:"没有.......他当时还在昏迷中,我嘱咐护士看好他,就出来了。"
萧川急忙站起:"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