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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   如果卫禹驰找到医院来,谢明朝一定不会让他见李舟,但未必会拒绝在病房之外的地方来一场谈话。这就是谢明尧打的如意算盘,哥哥还不知道自己找过来了,不能被哥哥发现。所以谢明尧只能赌这一把。“哥哥,你不要再在同一个地方受伤了。”谢明尧抬头看向4楼,他的这声喃喃低语像一滴水落入湖中一般,融入了这熙熙攘攘的医院大厅,了无痕迹。

      卫禹驰刚得知李舟位置的时候心急如焚,等坐到车上之后,随着窗外的风景逐渐退后,他的心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阿舟。”卫禹驰在心底轻声呼唤李舟的名字。自从师兄揭开了真相,他知道“周强”只不过是“李舟”的化名,但“阿周”的名字喊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的名字,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而习惯是最难改变的,所以现在也还是这么呼唤着他。卫禹驰回想着阿舟和师兄离开的那个夜晚,嫉妒混杂着悔恨慢慢充满心间。是的,他嫉妒,嫉妒师兄原来那么早就已经和阿舟在一起了,嫉妒阿舟一直没有敞开心扉告诉自己真相,嫉妒最后阿舟还是选择了跟师兄一起离开。但是,嫉妒背后,更多的还是悔恨,这股悔恨让卫禹驰口中一阵发苦。如果,那天晚上他不是有意让自己暂时的遗忘阿舟,如果他按照自己真实的心愿打电话给阿舟,哪怕之说一句简单的“等我回来”,如果他能早点回去,是不是阿舟就不会离开?想到这些可能,卫禹驰握紧方向盘,牙关紧咬,但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情不可能重来。就像窗外倒退的山色,不可能再在前方出现。
      在阿舟离开的这几天里,卫禹驰白天在公司用大量工作麻木自己,遗嘱签订以后被架空无所事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陪母亲,晚上就想着阿舟。怎么能不想呢?躺在和阿舟一起生活过的房间里,似乎转身就能看到阿舟还在,仿佛下一秒阿周的声音就会响起,走到随便哪个角落总会想起关于阿周的回忆。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就好像连这栋房子也在说,去把另一个主人找回来!
      卫禹驰想了这么久,唯一确定的结果就是,要把阿舟找回来。
      “那天酒吧里那么多俊男靓女,他除了看过我俩几眼,眼睛里全部都装的是你。”在知道李舟离开之后,丫丫曾经这么跟卫禹驰说道,“大禹,如果这都不算真爱,那我就要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没有爱情了。爱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石头虽然在外人看来浮夸轻佻,但他看我的眼神永远是认真的。那个男人也一样。虽然他那天没怎么开口,但是他心里想说的话,都写在眼睛里,藏都藏不住。所以,你真的应该去把他找回来!”
      在医院陪白梓君的这些天里,她也曾问过卫禹驰:“上次你带回家那个朋友,最近相处怎么样?你别总往我这里跑,有时间也要多陪陪他,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啊,总要多花些时间陪伴对方的。你可警告你,你别学外面那些花里胡哨纨绔不成器的,以为砸点小钱就能玩弄一个人的感情。”白梓君在回忆中找到李舟的身影,继续说道:“那个孩子一看就是对感情十分认真的人,他对你是认真的,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原来,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论是身边的亲人还是朋友,早就看出了李舟对卫禹驰的在乎和真情,而卫禹驰自己却在患得患失的疑心中丢失了最重要的人。
      其实就算没有丫丫和白梓君的话,卫禹驰也早就后悔得不得了,他暗暗地下了决心,即使现在阿舟暂时地离开了,既然当初能够追一遍,这次就能重新再追一回,把阿舟追回来。
      三个多小时的路途,此刻在卫禹驰的心里就像万里长征。尤其现在这条略窄的小路,往常他都会放慢车速,以防突发事件,但现在卫禹驰心里着急,脚下油门踩到最大,恨不得车上长出翅膀,直接飞过去。
      “滴...滴...”对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车喇叭声。一辆刚转弯进到这条小路的面包车出现在卫禹驰的视线中。
      卫禹驰两眼瞪大,赶紧急刹车。
      “吱”的一声,两辆车车头紧贴着停了下来。
      面包车司机下了车,他长了一张比一般人略黑的脸,看上去凶气十足。
      卫禹驰也下了车,刚准备说话,被面包车司机打断了。
      “幸亏没撞上,下次小路上开车可别这么快了!”一开口,声音竟然意外地很温和。
      卫禹驰也知道错全在自己,真诚地道了歉。
      “好了,好了,反正车也没真撞上。”面包车司机摆摆手,一边说一边往车上走,“你把车往边上靠点,错车应该没问题。”
      卫禹驰再次道歉,上车。
      面包车和卫禹驰的车相错的时候,面包车司机按下了车窗,侧头对着卫禹驰说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哇,年轻人?路总要一步一步走,车总要一点一点开。”
      卫禹驰以笑回应:“谢谢!”
      两辆车沿着各自的方向驶远。

      “今天的药好了。”病房里,护士说道,“忍一忍啊,尽量不要洗头,避免弄湿伤口的敷料。”
      李舟有些尴尬地皱了皱眉。习惯了每天洗头,现在已经快三天没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头上有些痒。他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脑袋,举到一半突然想到,反正也不能洗头,摸也没意义,于是又放下来了。
      谢明朝却是看懂了,他问护士道:“那避开伤口及敷料周围,可以用湿毛巾擦擦其他位置的头皮吗?”
      护士点了点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这样也可以,只要注意保护伤口,如果弄湿了可能会造成伤口感染。”
      谢明朝“嗯”了一声。
      “哦,对了,等会过来挂消炎针,感觉有需要的话可以先去一趟洗手间。”护士提醒道。
      谢明朝点了点头:“好的,谢谢。”
      护士一离开,病房里只剩李舟和谢明朝两个人。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沉默在这间不算大的房间里蔓延。
      坐着两个人的病房竟然显得有些空旷。

      “呜哇...呜哇...不打针”突然,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小孩子的哭声从隔壁传来,打破了病房的沉寂。
      谢明朝难得勾起了一个怀念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小孩儿都怕打针?”他看向小舟,想起了小舟刚到自己身边那会儿,可不就是像一个大孩子一样吗?有一次发烧了,医生要打针,小舟死活不肯,问能不能只吃药,不打针。结果当然是不行。谢明朝坐在沙发上,把小舟抱在怀里,左手捂着小舟的脑袋侧靠在自己胸前,不让他看到医生和针;右手从下方托着小舟要打针的左手臂,散发着殷殷热度的手掌紧贴着小舟微微发抖的手臂。医生的针刺进皮肤里的时候,谢明朝感觉胸前隐隐有湿意,用手轻轻抬起小舟的脑袋,才发现原来怀里的大孩子嘴唇咬得死紧,脸上已经都是泪水,却硬是不出声。谢明朝心疼地吻过去,轻轻地舔舐小舟的嘴唇,不许他再咬。双唇微分,谢明朝轻声说道:“乖,疼就哭出来。”小舟用噙着眼泪的眼睛望向谢明朝,黑色的瞳孔里映着谢明朝的脸,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将脑袋埋进谢明朝胸前,像是实在忍不住似的低声哭了出来。谢明朝左手轻轻拍打着小舟的背部,那次小舟哭了许久,最后哭累了在谢明朝怀里睡着了。事后,谢明朝觉得,小舟并不是因为怕打针疼而哭,可是,小舟却“一本正经地郑重警告”自己,这件事太丢脸,以后谁都不许提。但,如果一件事情是谢明朝想知道的,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会有答案。最终,谢明朝还是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
      原来,答案藏在李舟的童年里。
      小时候的李舟在妈妈身边长大,虽然缺少父亲的关爱,但这个乡间的少年仍然茁壮地成长着。李舟的母亲割稻子晕倒在地里那天,李舟的姑姑、姑父们不愿意掏钱送她去医院,只说着这人身上又没有什么伤口,呼吸也都正常,可能是累着了,说不定躺一躺、休息休息第二天就缓过来了。
      第二天,李舟的母亲果然醒了,还托人给孩子父亲送了一封信。可惜下午人就又不省人事了。顶不住村民们的指指点点,李舟的姑姑、姑父们凑了点钱请医生过来看。
      年幼的李舟看着粗粗的针管扎进母亲的血管里,冰冷的液体从高悬的玻璃瓶里缓缓流进去。房间里只有李舟陪着母亲,医生和其他人都在另外一头的房间里打牌。
      不知过了多久,玻璃瓶的药水滴完了,李舟眼看着鲜红的血液从母亲的胳膊里流出来,顺着打针的塑料管往上涌,成了一段长长的血柱。
      李舟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吓得一边大哭一边把针管拔出来。
      闻声而来的医生帮忙处理了伤口。没过多久,李舟母亲的胳膊那里就鼓起了一个大包。
      药水没能救回她,她寄出去的信也没能带回她等的人。
      一周后,李舟的母亲就下葬了。其他的印象,李舟都已经模糊了,只记得母亲胳膊打针的地方,到最后都一直有一团青紫色的印记。
      至此以后,打针对李舟来说,就像一把恐怖的长刀。
      而那次怀抱着李舟的谢明朝,就像是为他挡住长刀的人。
      谢明朝黯然心想:我的小舟,现在打针还会躲进我怀里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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