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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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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朝看李舟进来了，站起身自然地接过粥，问道：“走这一路脑袋还晕吗？”
谢明尧不接哥哥递过来的餐具，两手在被子上不轻不重地一拍，说道：“我看晕头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谢明朝也不恼，打开粥盒对弟弟说道：“不想自己吃？我喂你？”
谢明尧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劈手夺过筷子，说道：“我自己来。”
看李舟还站着，谢明尧几步走到沙发坐下，并示意他一起过来。
“吃饱了吗？”
“单独聊下？”
两人说话的声音突然同时响起。
谢明尧忍不住侧头看过来。大哥坐在沙发上，李舟站在沙发前。这场景，让他恍惚中似乎回到了从前。
谢明朝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眼神示意了一下里面套间的方向，然后看了看李舟。李舟点了下头，率先向前走去。
“你先吃，吃完不够就先吃我那份。”谢明朝一边冲谢明尧说话一边往套间走。
“我又不是猪！”谢明尧小声抗议道，“我看明明是你想要用食物堵住我的嘴。”
走进套间后，谢明朝关上了房间门，也隔绝了谢明尧探究的目光。
套间里没有沙发，一张办公桌和一张病床垂直相对。李舟径直走到了窗前，立定。
谢明朝也跟着走过来。
李舟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他又不得不主动挑开话题。“卫禹驰家怎么了？”
谢明尧一点也不意外：“刚才你都听到了吧？”店里离医院的距离这么近，可粥都快凉了，想必小舟在外面站的时间不短，就是不知道都听到了哪些。
李舟没有否认。
两人都没有坐下，就站在窗前交谈。影子投到侧边的白墙上，拉得又细又长，影子的脚隔得还算近，身体却越来越远。
眺望远方，谢明朝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设想过很多次，在梦里也发生过很多次，如果回到从前，回到小舟还在的日子里，站在小舟面前，他会说什么。梦里的剧情不按设定展开，发展轨迹也是天马行空。印象比较深的梦是有一次，他和小舟在街上走，小舟突然变成一张凳子。醒来的时候他甚至盯着房间里的凳子不敢眨眼睛。思绪纷转，谢明朝无奈地说道：“见面以来，你第一次主动找我，竟然是为了别人。”
李舟因为恐惧多少还是有些紧张，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攥得生疼，疼痛让他找回了一丝平静。他低头问道：“你真的可以帮他解决现在的困境吗？”
面前的李舟像一根紧绷的弦，谢明朝用最简短的话回复到：“可以。只要......”
“我和你回去。”不等谢明朝说完，李舟抢先打断了他。因为说得太快，李舟的身体微微前倾。
谢明朝感觉好像一把刀丢出去，没砍到别人最后却砍到了自己，心里发堵。他问道：“你就这么想帮他？”
“是。”李舟的回复同样简短。反正都决定好了，也没必要再解释什么。
谢明朝压着火气问道“你把自己当什么？又把我当什么？”
李舟头皮都要炸开了，谢明朝的怒气像有形的实体一样似乎要把房间的空气都燃烧殆尽。李舟脑中想起了那天的画面，一望无垠的蓝色海面，不断下落的滑翔伞，海水里的窒息感。对谢明朝，他根本就不是厌恶、不是正常恋人分手后的疏远，而是真真实实记录在生命里的恐惧。一个和死亡零距离接触过的人，想到、看到造成这一切的人，除了恐惧和想要远离，再无其他。李舟甚至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谢明朝为什么要这么做，在知道他的病症后再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明明犯错的那个人是谢明朝，可是李舟不得不承认后来的他一直怕谢明朝怕得要死。
看小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且脸色似乎也有些发白，谢明朝转而试探道：“那这么说，你是愿意回来？”
不愿意。李舟在心里回答到。可是，人有时候，不就是要做一些不愿意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吗？反正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世界上多一个我少一个我，也没有差别。但卫禹驰的人生，那么灿烂，如果可以的话，做一簇点燃这个灿烂的火花，也不错啊。李舟那刻进血肉里的自卑，在和卫禹驰在一起的时候，被卫禹驰的温暖和光芒遮盖住了；而此时再度显现。李舟甚至想好了，等把问题一解决，他就自己寻求解脱，也免得提心吊胆总担心不知道哪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李舟松了松右手，血液瞬间回流，手掌渐渐发麻。他讲出了刚才在楼下酝酿好的说辞：“我这种人，肯定也不会有人长久地喜欢。本来离开宣城的时候，就没妄想过还有机会再回去。既然这样，不如干净利落。”李舟抬起头，想转头看着谢明朝继续说，但甫一转头，发现谢明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盯着自己，李舟的视线和他交汇之后，勇气只够支撑他一秒钟，还是把头转回来了，继续低头说道：“你可以不要，但别人不能不给。不是吗？”
谢明朝没想到李舟会用这句话，来形容两人的关系。
这句话是好几年前他亲口说的。当时有一片地块，明舟集团和历城本地的一家锦瑞投资争到了最后，本来锦瑞已经快要拿下了，但这是谢明朝耗费心血彻底搞定董事会后的第一个项目，他不光不想搞砸，而且还想要赢得漂亮、赢得高调，于是谢明朝带着那帮下属，连续熬了三个通宵，硬是找到了锦瑞的漏洞。锦瑞老总私下联络了谢明朝，最终这片地块落入了明舟集团手中。彼时意气风发的谢明朝搂着李舟说道：“我可以不要，但他不能不给。”
但此一时彼一时，而且这情况根本不一样。
“谁说我不要？”谢明朝连忙驳辩，“我只是希望你回来是基于自己真实的想法。说给卫的那些话，只是气他的而已！”
李舟愣住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谢明朝。这可一点都不像谢明朝会说的话。
谢明朝回想着Doctor Liu说过的那些方法，让自己的理性回归，同时也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向重要的人坦白。他继续说道：“不论你刚才是从哪里开始听的，从现在开始，全都忘记，重新听我说。”
这样的谢明朝是李舟从来没见过的，因为陌生感，李舟的恐惧也降低了一些。“你的意思是，你和卫禹驰说的都是假的？”
谢明朝摇头，说道：“我想你回来是真的。”
李舟都要怀疑眼前这个谢明朝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谢明朝将李舟的质疑看在眼里，他说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我真的改了，我也真的治好了。对不起，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这句迟来的道歉，让李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曾经无数次地在心底质问为什么自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可当谢明朝真的道歉了的时候，李舟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死亡的阴影，并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擦去的。李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离谢明朝更远一些。
谢明朝极力忍住想把小舟拉回来的手。会吓到他的，谢明朝心想。
李舟等着谢明朝继续说下去。
谢明朝将他的计划和打算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舟。出于私心，他还是没有主动提起卫禹驰的家事。
李舟听完之后，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这一个月过去，无论我的决定是什么，你都不会反对？”
“没错。”谢明朝强调性地重复道，“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不会反对。”
李舟在心底权衡，谢明朝说这些话到底可不可信。毕竟，这个转变实在太快，而李舟不知道谢明尧就是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谢明朝补充道：“前提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个试验。”
李舟的思路还有些没跟上，他重复道：“试验？”
“对，为期一个月的试验。”谢明朝说道，“就算有人来问你，你也不可以说出真正的试验内容。”
“可是你要怎么保证你会遵守你说的话？如果你不遵守，我根本也没有办法。”李舟壮着胆子问道。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相信。”谢明朝说道，“我必须承认，这不是一个深思熟虑后的想法，我也不敢说一个月后的我，和此时此刻想法会完全一致。因此，为了你也为了我，我会拟一份保密合同，一小时后我会准备好。”
李舟没想到，谢明朝还会有这一手。他甚至有些疑惑，到最后谢明朝帮了卫禹驰却不让他知道，而且自己也一定不会留下，相当于谢明朝这样做，对他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好处，那他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呢？李舟不禁将疑惑问了出来。
谢明朝注视着李舟，说道：“希望，就是最美的东西，也就是最大的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