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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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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情不清楚古代是怎么处理外伤的，还是那么大一个横贯整个身体的伤口。中医里缝合技术出现的是早，但并没有得到重视和普及，因此绝大多数大夫面对这种情况都只能上些草药，然后用布紧紧裹起来。
不信任老中医的应情抱着山猫找到一个村落，从不知名的炕上顺走针线，留下银子权当压惊，随即又进了森林，内力一振扫出一片空地，把怀里的山猫侧着身放到上面，尽量不触碰和挤压伤口。
这时候鲜红的血已经沾湿了应情的袖口和衣襟，甜腥的气味萦绕不去。山猫老虎一般威风凛凛的皮毛淹没在刺目的红色里，有那么一个刹那应情以为这是一只死去的老虎，尸体上长出红色的苔藓。
背景是无垠的雪地和沉睡的森林，哥特式的美，无人问津。
她在山猫瘦骨嶙峋的背上摸索了一会儿，心说不知道山猫有没有穴位她好点个穴止血……穴位她是分辨不出来，可却能感觉到某些“点”联通气血，她试探着用内力堵住腹部上方的一个“点”，血止住了。
山猫轻轻舔了舔应情的手，像是被硬毛刷轻轻刮了一下。
应情一只手托着山猫的背，将它半圈在怀里，一只手捏着针比划。感谢勤劳的古代妇女，针上穿了很长的线，拿起来就能用。
缝合前应情凭着稀缺的医学常识认真地考虑过手术后细菌感染的处理办法，结论是毫无办法；她又考虑手术前消毒，条件不足下只有勉强烧烧针，用内力融化雪水清洗伤口，局部剃毛……剃毛的时候山猫扯着耳朵，相当不爽，但也没反抗。
应情拒绝去想如果有力气它会不会挠她。
小手术算得上成功，应情不会缝合的针法，她只是缝十字绣似的把豁开的肉拼到一起，拼得蛮不错。这个过程中山猫安静极了，呼吸平稳，偶尔动动脑袋。
它的生命力挺强，被应情发现前就独自撑了很久，现在看起来依然精力十足。不乏有应情给它灌内力的因素，可应情觉得就好比一支钢笔里要有墨水才写得出字来，墨水固然重要，这钢笔要是笔头坏了，再多墨水儿也没辙啊不是？
这山猫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了肠子什么的内脏不掉出来，不得不保持一个姿势趴在冰雪上，忍受疼痛的煎熬和饥饿的折磨，随时随地绷紧神经防备危险，等待伤口凝结成疤，而它为了生存所做出的努力可能随时会付诸东流……这心智！这毅力！
要是这山猫是个人，应情必须得夸一句骨骼清奇，乃绝世奇才，经此一难，必成大器；收他为徒，倾囊相授，从此他走上打怪升级之路，一路人挡杀人神挡弑神，称霸地球走出银河系征服全宇宙……然而它只是一只山猫，攻击力在武侠世界只有十，未来八成只有成为萌宠一条路可走了。
应情又去了一趟小镇，弄了点熏肉，同样留下不少银子。她把肉撕碎了放在掌心喂给山猫，它吃得很快，狼吞虎咽，温热的舌头时不时碰到应情的手，瘪瘪的肚子都吃鼓了。
反而没有饿的时候那么惊人的漂亮，那种异样且陡峭的线条，仿佛生命力流失殆尽，一切与肉.体有关的生机和欲望都被剥夺。仿佛一只迷失在暴风雨中的鸟儿，粘连的羽毛和折断的翅膀，精神抖擞，奄奄一息。
熏肉不少，山猫应该吃饱了，她揉着猫头，山猫在她手下挣扎着站起来，开始往前走。它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她的手抚过它的后颈、脊椎，一直滑到它的尾巴。
那条尾巴在应情手心勾了勾，而后脱离她的掌控。
那只山猫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应情呆呆地看着半边身体浸着血的山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森林深处，动作迟缓却步履从容，身后爪印如梅花。
……卧槽。
实力懵逼。
剧本是不是有点不对啊！说好的萌宠呢？！被救之后以身相许任君驱使难道不是有灵性的小动物的第一选择吗！它它它怎么就这么走了！？导演这么安排剧情是脑袋进水了还是喝高了上头还是磕了药嗨大了！？这样挑起观众对小动物的喜爱后又不给小动物戏份是要扑街的导演你知道吗？！
应情原地沉思，觉得自己救助山猫的姿势帅得无可挑剔，所以一定是导演的错。
然而山猫走了，养着萌宠看好戏的路也绝了。陆小凤给的请帖上晚宴日期是七天后，七天里她要干什么？
银钩赌坊的剧情完了，下一个是幽灵山庄，终极boss老刀把子是武当派木道人；再下一个……是凤舞九天，是那个猫一样的沙曼，浪子的归宿。是刁蛮任性的宫主，会煮超级好喝的牛肉汤。是隐形人老头子，谋取皇位的阴谋。
是宫九。
宫九。
想起宫九的时候应情心里一动，说起来他们的对话也就寥寥几句诶，她跟陆小凤说的话是和他说的好几倍；原著里和他有关的描写也不太多，只有一部书；他和玉罗刹、西门吹雪相比谁更厉害也是吵来吵去没有定论；他还有那么一个喜欢被虐待的破毛病，别说是古时候了，现代人都很少有人能接受。
她和花满楼在百花楼里喝过茶，她还治好了花满楼的眼睛；她尾随司空摘星，旁观他偷东西得手后得意洋洋的表情；她送西门吹雪完整的剑法传承，为他催发了一支红梅，她还记得那红梅坠落枝头，坠落他的手；她见了所有单独送武林秘籍的人，除了宫九，他的那一份她专门揍了一只巨鹰，胁迫人家送信……
可是好像宫九才是她比较熟悉的那一个，无论是他会在海边坐上好几天时间发呆，还是他绝佳的忍耐力。
他为别人做很多事，自己却毫无所求；他古怪又孤僻，女孩儿却又都为他着迷；他无情得很，却为岛上的沙曼送来一朵冰花，不远万里。
无名岛在南海，终年不见雪。那一定是个炎热的小岛，而沙曼又恰巧很怕热，于是宫九在仲夏送她一朵冰花。
要在多遥远的地窖里才能找到冬日的藏冰？找到后这遥远的路途要怎样担忧和呵护？要花费多少心力多少财富才能有这份礼物？他是那么自傲的人，必定亲手雕刻这朵冰花，他雕刻的时候是否盼望收到的人展露笑颜？
可最后为了让陆小凤加入无名岛成为隐形的人，他又毫不迟疑地将沙曼送出。
他在想什么？他到底爱不爱沙曼？人们争论不休。
有关他的问题人们总是争论不休。
她也没料到自己真的会接过来鞭子，更没料到自己会一鞭子抽上去。她浪归浪，一向浪得隐晦，就算宫九是个抖M，也不能刚说了两句话就上鞭子啊！抽完宫九她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好吗！那鞭子就缠在她腰上！
可是真的很熟悉。像是遇见经年未曾相逢的友人，尽管面容依稀。
应情想着宫九，下意识摸了摸鞭子白玉的手柄。而宫九在南海无名岛，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发呆。
这是个很美的沙滩，恐怕也是无名岛上最美的沙滩，沙子金黄得没有丁点杂质，金黄得像是皇帝的龙袍。这一片海是蓝色的，蓝得闪光，像切割成成千上万面的蓝水晶。这里种的树是绿色的，最鲜嫩的那种绿色，像是碧波清得近白。
他发呆的时候没有人敢上前打扰，宫主也不敢。下人们都躲得远远地戒备四周，防止玩乐的客人误入。只有老头子敢在这种时候施施然走过去打断他的思绪，吩咐他做这做那，而他也一向遵从——那是不久前的情况。
老头子死了。
他一直很尊重老头子，老头子教导他武功，养育宫主，给他身份和地位，在他心里亦师亦父，起码比他的亲生父亲更像一个父亲。他心甘情愿地加入老头子的计划，充作老头子手中的剑和盾，为他发展势力，为他扫平障碍。
世事无常。
他愈是尊重老头子，就愈是无法原谅老头子对他的谎言、欺骗、利用。相反，他原以为十恶不赦的父亲，却是真心待他，真心爱他母亲的人。
这真相是如此残酷，他的隐忍，他的反叛，他的大业，他的信念，一刹崩塌。他得知真相以前的人生像个让人心酸的笑话。
杀死老头子之后他一直坐在这里，脑中空白，心绪浮沉。
他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簪。简单的样式，尾部一朵半开半阖的玫瑰。
形容雕工精湛，通常人们会说刻出的作品精妙绝伦、栩栩如生。这朵玫瑰不能这么形容，它看起来既像是月季又像是蔷薇，或者别的什么类似的、属同一科目的花，事实上即使是是真的玫瑰、月季和蔷薇，也时常有人把它们混淆。
但你就知道这是一朵玫瑰。像大雁知道冬季迁徙，地蝉知道夏日歌唱。告知你的不是你的眼睛和你的认知，是某样力量，某个意念，某种直觉。
白玫瑰。你绝不会认错。
“……应情。”宫九低声说。
他的声音被浪潮的呼啸淹没，海浪拍打着岩石，卷起雪浪风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