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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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干什么了？”嵇景臻面色不善地策马跑到两人面前，在马上霸道地问道。
“王爷，我出来看看盐角草，正好碰上何校尉，就聊了两句。”蔺珵美不懂嵇景臻为何周身都散发着怒气。
“跟我回府。”嵇景臻弯腰，伸出一只手。
下意识搭上嵇景臻的手，便恍然间被拉上马，扯的手臂生疼，呲牙咧嘴的蔺珵美皱着小脸又不好发怒，只好由着嵇景臻抱着自己两人一马飞奔而去。
嵇景臻的战马越跑越开，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原本随行的洛允若有所思，看到旁边丈二和尚的何建春，微微一笑。
“你发什么疯？”蔺珵美在马上吓得大吼大叫，这速度太快了，自己都快吐了。
“驾！”不顾蔺珵美的吼叫，嵇景臻催马越跑越快，抱紧怀中人只觉得越来越爽利。他是骑马长大的，此刻又抱着心爱的人，一扫刚才的不快，哈哈大笑。
“疯了疯了！”蔺珵美吓得眼泪都快飞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又跑了一会儿，蔺珵美感受着抱着自己的坚实臂膀，慢慢安心了，在风驰电掣之下，也觉得潇洒肆意，开始享受起这种感觉了。
“再快！再快！”蔺珵美兴奋地大叫。
“驾！！”
金色阳光洒在地上，两人一马扬尘而去，只有风扫在鬓发上的洒脱……
跑了好久，两人策马上了南坞山的山腰，看着山下一户户炊烟四起，两人感慨万分。
“王爷，要是一直这样平静下去该多好？”
“我答应过你，给你一个盛世天下，必不食言。”
“嗯。”
嵇景臻从怀里掏出一个玉扳指，给蔺珵美套上。
“这是？”
“今天是你生辰，傻小子。”嵇景臻掐掐蔺珵美的脸蛋。
“王爷真是，我都十七岁了，你别总把我当孩子好不好？”蔺珵美躲避嵇景臻的魔爪，却只能越来越往嵇景臻怀里钻。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傻小子。”嵇景臻继续在马上和蔺珵美玩闹，只觉得两具体温交缠在一起，是如此舒爽……
第二天，石诚就奉上了第一批走私的银子，足有一千两，看来前景十分可喜。蔺家又送上很多贴补，看着那数额，蔺珵美都心疼自己的清贫老爹，真是亲爹啊，算是倾囊而出了。宫中又赏赐不少，都被蔺珵美充到养兵到私账上了。
嵇景臻看着私账上的数字，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王妃真是个求财童子啊，按照这种势头，未来两年的军费都够了。
越看蔺珵美就越满意，半夜看着蔺珵美睡熟，又温柔地轻吻上他的嘴唇，这半年来，嵇景臻简直就是个登徒子，总是半夜趁王妃睡熟之后轻薄他。轻薄完了，就觉得坏了，下面又不老实了，叹了口气，只能半夜砸开手下武将的门，拎出两个就跑校场上摔角泻火了。
入冬之后，第二茬的盐角草已经成熟收割好了，配合着石诚的走私路子，足足赚了十几万两。而更可喜的是，已经有农人发现种植完盐角草的土地，可以种植一些其他作物了，不像往年种什么都接的并不好。
终于闲下来的时候，侧王妃刘氏忽然私下抱着儿子去找蔺珵美了，开始蔺珵美还觉得纳闷儿，结果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头了。
原来刘氏的心还挺大，算准了自己的儿子排第二，以后在府中也没什么分量，干脆想让蔺珵美将孩子过继过去，这样以后儿子也算是有了靠山，自己也能沾光。
蔺珵美叹了口气，将怀中孩子还给刘氏。
“刘妹妹光想着好处，你没想过，之前的藩王宁王府中，嫡母无子，过继了侧室的儿子，侧室立刻死于非命。我无意伤害你们，但挡不住万一有人心思不纯，谋害了妹妹。”
刘氏一下子就全身发冷了，她单纯想得个便宜，没想过如果自己把孩子过继过去，皇家为防止外戚，都是留子去母的。她怎么没想到这件事儿！
“刘妹妹且回去，无论是长义还是长仁，长孝，我都会一视同仁，也会护你们周全。”
“哥哥，恕妹妹多嘴，其实我和吴姐姐虽然拈酸吃醋，但对哥哥都心存感激。但其他几个妹妹不像我和吴姐姐，她们都是小门小户，能入孝王府，也是光耀门楣了，也再无所求了。如今妹妹有了自己的儿子，也算有了依靠，只是可怜其他没有孩子的妹妹……”
刘氏走了之后，蔺珵美呆坐了许久。他之前光想着为让嵇景臻多子多保障，又想着通过这些女眷得到那些人才，却没想到这些女人一旦入门，就是把自己的一生给了王府。
这些女人过的幸福与否，他从来没在乎过。他只是觉得那些女人平时拈酸吃醋很麻烦，觉得她们勾心斗角让自己头疼，他又怎么想过，这些女人是背后流了多少泪。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斩断了多少女人的幸福？！
嵇景臻回府，就看到在榻上发呆的蔺珵美，手里把玩着腰带上的玉佩，当初嵇景臻送给他的那一枚。
“怎么了？”嵇景臻问。
“王爷，您有心仪的人吗？”蔺珵美黯然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嵇景臻心下有些乱，是自己露出了马脚？还是珵美有了心仪的对象？
“王爷，我可能是做错了。那些妹妹们，因为我的一句话，可能就断送了一辈子的幸福了。王爷可曾真心喜欢她们？”蔺珵美无力。
“珵美，错不在你，而是这个世道。你不必因此自责，如果一定说错，那错的是我。如果我不贪图皇位，也不会答应你这么做。而且身处皇家，就算你不主动给我纳妾，皇祖母也会这么做。”嵇景臻拍拍蔺珵美的肩膀。
之后的好几天，蔺珵美都郁郁寡欢。直到几日后，忽然后宅传来噩耗，邓侍仪暴病而死。事发突然，人没来得及救就去了。不出半个月，马侍仪又病倒了，也去了。
“王爷！你怎么能这么做？”蔺珵美简直要疯了。
这个要命的王爷，竟然在上次自己和他吐露心事之后，果断地找了后宅的女子们，言明如果她们想走，大可以给她们个假死的路子让她们离府，并承诺给一笔不菲的银子。邓侍仪和马侍仪都有家中的表哥和情郎，就答应了，其他几个女子还在观望，其中有想继续留在府中一朝飞上枝头的，还在犹豫。
这个时候蔺珵美才知道，除了两个侧妃吴氏和刘氏，以及之前的侍仪陆氏，王爷根本没有破过其他妻妾的身子！即使半夜去闺房，也只是单纯地睡觉。根本什么都没做。
蔺珵美觉得自己做了一年的笑话，但也因此，而让自己的心理负担少了不少，到底是少毁了不少少女的一生。
“她们愿意走，我给她们个方便就是。如果你是看重了她们家中的人，现在你要的人我都已经归入军中，自然不用她们留在府中了。”
“王爷……如果你以后有了心爱之人该如何？”蔺珵美对嵇景臻在这件事上的独断专行是又感激又歉意，既生气又安慰。
“珵美，孤雁不独活。我羡慕大雁。”
蔺珵美没想到嵇景臻有这种心意，作为一个想要争储的人，竟然想当一个痴情种子。
“珵美懂了，如果以后你有了心爱之人，珵美自会让位。”蔺珵美真诚地说。
看着蔺珵美推心置腹的眼神，嵇景臻觉得十分无力，又好笑，只能掐掐蔺珵美的脸蛋儿。
再等等吧，珵美还小……
年底，忽然从宫中传来消息，命孝王携家眷进宫过年。顿时孝王府戒备起来，这次是否又是二皇子的阴谋？还是老皇帝的陷阱？
孝王往皇城送信，吴太后回信，原来是和西域战事有关。
西域和大齐已经打了五六年了，都是小打小闹。与西域接壤的是藩王宁王的领地，也就是孝王的亲叔叔镇守的领地。如今把孝王招过去，只怕是让孝王出兵的意思。
让孝王出自己的亲兵去打仗，既能削弱孝王的势力，又能把孝王打发到不熟悉的领地打仗，到时候刀剑无眼，万一一个身首异处，和他二皇子也无关。
而这次指明了要带着亲眷，特别是两个儿子，明显就是留人质的意思。然而皇命难违，现在还不是和老皇帝翻脸的时候。
谋臣想了个法子，孝王称长子长仁身体不适，留守南疆，吴氏留在封地照顾孩子。皇帝也没有办法，只得答应，并催促孝王早日归朝。
蔺珵美不想让嵇景臻带兵出征，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好不容易攒下的兵卒不能就那么白白地折了。
“珵美你想多了，军队如刀刃。只练兵却不上战场，如同刀刃藏锋久了就废了。兵卒不见血就不会得到历练。当下我倒是不怕让我派兵出战，关键是封地，还有钱粮。咱们弄出来的盐角草和走私的路子，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追魂令。”
“是我连累了王爷。”蔺珵美亲手熬了参汤呈给嵇景臻，心中有些复杂。
“有些事，做了就做到底，不要退，不能悔。只要准备得当，不一定是坏事。”
嵇景臻拍拍蔺珵美的肩膀。蔺珵美很机灵，很有奇谋，但他毕竟没有真刀实枪地验证过自己的计策，也没有面对过那些奇谋巧计的后果。而且他和自己做的，是一旦走上就没有回头路的买卖，所以最近局势一动荡，蔺珵美就开始难以消化了。也难怪，才十几岁，会犹豫、会怕是正常的。成长只能自己去体会，嵇景臻也只能陪着他，却无法替代他。
听了嵇景臻的话，蔺珵美抿嘴吸了口气，恢复元气似的，俏皮地看着高自己一头的嵇景臻。
“王爷，是珵美乱了阵脚，以后自当和王爷同仇敌忾，一心一意和王爷走到底。”
那句“一心一意和王爷走到底”让嵇景臻十分满足。
再次在密室和谋臣武将议事。商议完的结果就是，由谋臣卢菅真，并留大将王辻、校尉王青、校尉邓琦镇守南疆。谋臣蒋煱、谋臣洛允随孝王出征，同时带大将吴勇达做先锋官，校尉常彪，校尉何建春，校尉钟阿九出征。而蔺珵美等年后嵇景臻出发去宁王属地之后，就从皇城回封地，嵇景臻不想让蔺珵美冒险。
之后嵇景臻就带着亲眷往皇城进发，还没进皇城，早有人在城外迎接。说是迎接，其实就是把他的亲兵都挡在皇城之外。而在这些假意迎接的大臣背后，是蔺忠和蔺家两个哥哥。
远远地看到时隔两年都没见过的父亲和兄长，蔺珵美满心激动。然而只能稍微行了礼，就匆匆回了孝亲王府，按照礼制立刻去宫里请安。
嵇景臻在皇帝寝宫偏殿万寿阁接受召见。蔺珵美带着刘氏和次子长孝去吴太后那里去答话。
吴太后抱着刘氏的儿子长孝喜爱的不得了，很满意蔺珵美对孝王府的保护得当，而且得了两个曾孙，就又给了不少赏赐。但对孝王府里殁了两个人觉得不吉利，又提点着蔺珵美，让他给王府填新人。蔺珵美表面应承着，心里却无奈，人家王爷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己也没办法不是么。
还没答完话，孝王就从皇帝那里赶来了。蔺珵美看嵇景臻面色如常，估计皇帝没说什么超出他们预计的话，便放了心。孝王又陪着吴太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当晚两人携侧王妃刘氏参加皇宫家宴，期间刘氏被安排在内宫女子那桌，孝王和男王妃两人在亲王王爷这一桌。
几个皇子席间兄友弟恭，却是暗藏杀机。只有四皇子和大皇子是真心实意地敬酒攀谈。果然是亲兄弟。
“珵美哥，我敬你一杯。”四皇子和蔺珵美敬酒，叫法也十分恭敬。他是故意带头的，省得有人故意给蔺珵美脸色，叫出什么“大嫂”之类的。
蔺珵美心里感激，笑着喝了。
然后什么都不懂得五皇子小心翼翼地跟风起身敬酒，只有十二岁的小孩儿，有些畏首畏尾，这和他的母家身份低微不受宠有很大的关系。蔺珵美笑着干了。看着蔺珵美十分可亲的笑容，小孩子傻傻地笑了。
然后三皇子也和蔺珵美敬酒。这还是蔺珵美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个三皇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忙热络地干了，只有心里十分冰冷，这个嵇景致，这辈子他不会放过他……
二皇子迟迟不敬酒，蔺珵美也不恼，确实，如果没有四皇子打头，哪有兄弟敬嫂子的道理，因为按着礼制，男女根本就不可能同桌吃饭。他这个男王妃，是个特殊。
半夜回了亲王府，蔺珵美从嵇景臻那里打听，果然老皇帝让嵇景臻带亲兵去攻打西域。都让他们料到了，老皇帝不给人，钱也不想给多。
而孝王的谋臣们早就料到了，他们留着后招呢。
第二天上朝，果然有人上疏让孝王去西域打仗，孝王也领了旨，却突如其来地和皇帝要钱，果然皇帝以没钱为由给反驳了。底下的武将心中都叹气，这不是摆明着欺负人么？
眼看就要散朝，忽然有大臣进谏。进谏却的是少府周岚。
“圣上亲封孝王为征西大将军，却会屯兵在藩王宁王的领地。不知宁王的兵卒是否听孝王派遣？”
一句话问哑了皇帝也问哑了半朝的人。
大齐为藩王制，共有三个藩王，按照军制，藩王可自养少量兵卒，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轻易征用。藩王只要保护一方平安，每年按时间按数量上供即可。和孝王的封地那种性质完全不同，孝王的兵都是他老爹的，说把你调走就调走，兵一个都别想带走。
也正是因为藩王的这种自由，导致宁王在和西域打仗四五年，朝廷也只是拿点钱意思意思，由着宁王自己倒弄那些兵卒。
这次皇帝自说自话，派孝王去宁王封地，指不定人家宁王根本就不爽呢。而另一个问题就是，军中大将只能有一人，才可令行禁止。
如今孝王的名头是“征西大将军”，这个征西两字，就十分有歧义。到底宁王是否要对着孝王听命呢？还是孝王听命宁王？
说听孝王的，得罪了宁王；说听宁王的，那就是皇家自降身价自己打脸。金口玉言，已经封了“征西大将军”，要是再听命宁王的更是打脸。
周岚一句话问哑了皇帝。皇帝骑虎难下，下意识往丞相那边看。
丞相候泰吉，此时却是快被气吐血了。这个周岚，是他的人！！
如今周岚无风起浪，分明是被策反了。这个变节的小人！可是他的问题没办法出面回答，怎样都是得罪人。
“不如划区域而战。”候丞相的下属唐英只能硬着头皮替自己的上峰转移视线。
“真是笑话，从来没听说打仗还要分区打的，兵行诡道，没听说要设置条条框框的。而且战区都在宁王封地上，如何分区？”周岚笑道。
众大臣重新审视这个管收税的，平时都不见他说过话，如今却都是重新审视这个大臣了。而且，他不是二皇子和候氏的人吗？怎么如今为大皇子说话？
“那依爱卿该当如何？”皇帝仇视着这个多嘴的大臣。
“既然已经封为‘征西大将军’，自然是暂时请宁王听命于天家大将军。”周岚特意将“天家”这两个字说的重一点。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你，你既然如此足智多谋，朕派你辅佐征西大将军。过完年就动身吧！”皇帝气的要死，迅速地散了朝。
原来那个周岚，也是此前蔺珵美推举给嵇景臻的。虽是文臣，却有武将的智谋。上辈子，周岚有些作为，却因为皇帝昏庸无能而在朝堂上撞柱而死，可谓十分有气节，他是真的为了国家大义的。
这样的人，不用多做什么，只要孝王有明君的风姿，自然这种人要全心追随的。而这次周岚是真的豁出命去，所幸皇帝一时愤怒将人分给了孝王，可以物尽其用；如果留在朝堂，凭着他这次的事，候氏就能让他全族不好过。
下朝之后，孝王对周岚点点头，就到王府找了蔺珵美，十分得意地带着媳妇儿回娘家。
蔺之樘早就等在厅堂里急的不行了，蔺忠也翘首以盼。蔺珵美一回家就是全家四个男人等着自己的样子，顿时心中热流涌动，这是他的家人，分别了两年的家人。
蔺珵美准备给祖父和父亲行了大礼，而孝王就跟着蔺珵美一起行礼。这一下子可吓坏了所有蔺家人。
“岳丈，祖父，你们是珵美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这礼受得。”嵇景臻说。
蔺家看嵇景臻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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