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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章三十三 结束 ...

  •   “今日又要去瞧小紫英?”

      夙莘师叔将两摞桂花糕放在木桌上,随手拿过一个瓷杯倒满了凉茶。

      “何以见得?”我有些惊讶,拿过一个瓷瓶,用木勺斟出几颗糖块。

      “你不是托我带这个吗?”她指着桂花糕,同时仰头喝了一口凉茶,“咳咳…静姝,这也太苦了吧。”

      我没说话,径直走到她身旁,将糖块倒进茶壶内。

      “我说这茶怎么还是烫的,你还没放糖呢。”她将茶杯搁在桌上。

      我看着她,饶有兴趣:“为什么带这个就是去看紫英了?”

      “很少见你吃甜食,紫英倒是喜欢,上次见面他还问我要呢。”

      我用木勺搅拌糖块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她:“紫英喜欢甜食?”

      我自然知道紫英小时候问夙莘师叔要过糖,偃师支线中夙莘把紫英形容成小面团,但现在见过紫英本人的我表示,我深切质疑夙莘师叔的话。

      反正现在的他还瘦瘦小小的一个,也从来不要我给他的糖。

      夙莘师叔显然也愣了一下:“他不喜欢吗?我给他糖的时候他可开心了,还常常问我要。”

      “他喜欢吃什么糖?”我按住那两摞桂花糕,寻思着要不要让夙莘师叔送一摞去给紫英。

      “哈,是糖就喜欢……你没给他带过?”

      这问句要无穷无尽了,我微微抿唇,突然想起来有一次紫英递给我一块糖,被我拒绝了……

      我其实并不爱吃什么糖,只偏爱软糯的食物,比如团子年糕,但若是太甜了我也会受不了。

      从前我最爱让云天青帮我去山下买桂花芙蓉糕,一是因为这种甜食不算太甜,二是因为太平村那边的桂花芙蓉糕做得最好,虽然他不会去太平村,也乐于去黄山周围走一圈。

      云天青从来都不是绝情之人。

      紫英递给我的糖太甜,因此我拒绝了他。

      他还一脸犹豫地告诉我这糖是夙莘师叔给的,看上去就不太喜欢吃。

      后来我也确实没见他吃过糖了,不过我也给他带过,但是被他拒绝了。

      “既然他喜欢吃,这些就都带给他吧。”我将两摞桂花糕一并塞进了夙莘师叔怀里,“等会我还要去承天剑台铸剑,就不同你一起去了。”

      “静姝,你很久没去看紫英了,上次他还向我问你呢。”

      我微愣:“问我?我最近忙,玄霁师叔身子大不如前,有很多事情要我替他做。”

      夙莘师叔闻言神色有些黯淡,只冲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随你吧,桂花糕我替你送去紫英那儿。”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等事情忙完之后,我就去看看紫英。”

      言罢我目送夙莘师叔离开,紧接着拉开抽屉,想要把很早之前放在里面的小块紫晶石找出来。

      一晃两年,本应作为玄霁师叔弟子的紫英仍未上山,玄霁师叔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宗炼长老时常不在派中,每次回来除了带给玄霁师叔药材,还会将他搜寻回来的冰寒矿石放进思返谷旁的一个小山洞里。

      那个山洞需要御剑过去,极为隐蔽。

      有一次我去找他,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也知道,却未多说,让我多少有些不安。

      这几年在承天剑台铸剑铸得最多的,反而是我,前任掌门首徒的弟子,如今的虚字辈首徒。

      正想着,一抹红色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没反应过来,突然听见轻小金属落地的声音。

      我低头看去。

      那是一串极艳的珠花,灿灿的,带着暖意,一如盛开的扶桑。

      是多年前夙玉送我的。

      我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端详半晌,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打开了抽屉中一个满是灰尘的木盒子。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匕首,碎晶镶嵌在匕首鞘上,样式古朴,边角柔和,是用过许久的表现。

      这把匕首我用了很久,琼华大战后才将它搁置在这里。我将它拿了出来,搁在桌上,露出了里面青蓝色的玉镯。

      它静静地躺在里面,在它旁边,还有一个绣着“静女”二字的香囊,和一个八宝丝络坠子。

      这个木盒锁用的是搭扣,之前找矿石的时候不小心碰开了,将里面的珠花掉了出来。

      我左手握着珠花,右手将那只玉镯取了出来。对着阳光,天青石的温润被很好的显现成清澈的色泽。

      我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上面的“静姝”二字,想了一会,还是放进了木盒里。

      玉养人,人养玉,当初我为了师父向玄霁师叔学锻造防具,怕不小心磕到镯子,将它放在盒子里,如今我仍旧在承天剑台敲敲打打,依旧怕磕着它。

      香囊香味已散,我细细看了一会,转而拿出那个精巧的八宝丝络坠子。

      渝州所制,鲜艳的颜色多年未变。

      我将它别在腰间,将木盒放进抽屉,拿起桌上的珠花,离开了房间。

      ……

      即便不去仔细看那只灿蓝的镯子,我的脑海中也能清晰显现出它的脉络,它的样式。

      南工镯,外刻“静姝”,内里是他洋洋洒洒刻下的“云天青的师侄”,也不知是怎么刻上去的。

      天青石多圆润,做项链手链为多,也不知他怎么就刻出个镯子,做成美人镯的样式,特意留了空隙,小时候带上去松松垮垮,再大些年岁也能带。

      手中的珠花被阳光折射出暖意,晶莹剔透的细碎晶石被黄铜丝牢牢地固定在簪杆上,微微晃动,像展翅的蝶,又像春日艳阳中舒展花蕊的扶桑花。

      赤色暖人,远远看去,苍翠的绿映入眼帘,是青峦峰浓重云雾后露出的一截悬崖,云家父子便在上面安了家。

      我缓缓走过布满青苔的石板阶梯,周围静悄悄的,只除了虫鸣猿啼,再没一点人烟,也不曾听见云天青微微上扬的声线。

      “云天青?”我握紧手中的珠花,推开了那座微有年岁的木屋门,七倒八歪的茶杯,散落在地的木碗竹筷,我心中一紧,朝里屋看去。

      云天青平躺在木床上,面色苍白,闭着眼睛,时不时低咳一声。听到动静,他握拳放在嘴边,重重咳了一声,声音带着些怒气:“天河,我不是说天黑之前不许回来的吗?”

      “…是我,静姝。”

      他沉默了一会,又咳了几声,说道:“你来得正好。”

      我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不是说不让你来么”这类的,应对的话都想好了,却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回答。

      我脚步微顿,眼神笃定地看着他:“……你时日已不多了,天青师叔。”

      他低低笑着,嘴唇发紫也不在乎:“是,所以才说你来得正好,小静姝,真不幸,你得给我收尸了。”

      他说的是肯定句,连“可能”都没带。

      我定定地看着他,想到此行目的,将珠花递给他。

      “夙玉从前在琼华修行时,曾送给我的珠花。”我解释道,“清修之人不便戴这么艳丽的饰物,如今夙玉不在了,我将它还给你。”

      他只看了一眼,就道:“撒谎。”

      我身子一僵。

      他无奈地看着我:“若是不便,当初为何要收,就算不便,依你在琼华的地位,与夙瑶的关系,戴了又有谁会说你。”

      他支起身子,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说话有些吃力。

      “你明明喜欢它,却要还给我。静姝,这么多年了,你原谅了我,为什么不能原谅她?”

      我沉默了一会,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串珠花并不适合我。”

      “撒谎。”他像是能看透人心,直直地盯着我,“静姝,为什么不能原谅她?”

      我也看着他,忍无可忍:“你是我朋友,她不是。当年是她没有控制好剑阵,给了归邪可趁之机。是她害死了夙汐师叔!”

      他重重地咳了起来,我连忙将珠花暂时搁在旁边的木几上,双手扶住他,帮他轻拍后背。

      他缓了好一会,才道:“她不是故意的,真要说来,当年若不是你……”

      他突然噤了声。

      我追问道:“若不是我什么?”

      他突然按住我的头,迫使我半蹲着,我满心疑惑,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老子是将死之人,只求你一件事,你答不答应?”他的手放在我头上,我被迫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蹲坐在他床沿,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又问了一遍。

      “所以你这是干什么?”

      “闭上眼睛。”

      我觉得莫名其妙:“不行,云天青,你到底搞什么,什么若不是我……”

      "原谅她吧。"他笑得风轻云淡,“小静姝,她可是我的妻。”

      我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串赤色的珠花簪上了我的发髻里。

      我被他那句“她可是我的妻”雷得愣了很久,却突然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天青师叔……”

      “原谅她吧。”他又重复了一遍,冰凉的手指与我的手微微擦过,他掩饰一般撑在床角,“我快归位了,静姝,这几日你就在这里陪我吧?”

      “什么归位啊……”我默默扶住他,看出他想要站起来,撑了他一把。“我等会回琼华一趟,宗炼长老放了好些火系矿石在承天剑台,其中不少上等品,我偷来给你……”

      "偷什么偷?"他轻笑,“我都安排好了,我就是这几日了……只是人之将死,倒是想起从前往事,分外怀念。”

      我扶着他走到门口,屋外清寒,他的嘴唇冻得青紫,声音也有些颤抖:“想有个人陪我聊聊从前罢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沉默,想要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运功传给他一些暖气,但仍旧被他看了出来。

      他挑眉,一如往常:“两年前就同你说过,小心寒毒入侵。”

      我无言的看着他。

      ……

      “姑姑,爹还会回来吗?”天河抱着望舒,望着幽深的石沉溪洞,一脸失落地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也看向那个被翠绿环绕住的黑暗洞穴。

      两天前,云天青指着那处笑着对我说“我过世后,会同夙玉一起葬在那里。”

      两日后的清晨,他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我忍不住问他“你可后悔?”

      他是怎么回答的……?

      “姑姑,爹不会再回来了吗?”天河又问了一遍,我才如梦初醒。

      “天河,以后就只剩你一个人了。”我握住他的小手,拉着他进木屋,将望舒剑放在桌上的支架上。“别让其他人碰这是剑,你也别碰。”

      “为什么?”他眨着他明亮的大眼睛,微微抿着唇,似乎很好奇。

      “剑是需要保护的,你不能用它……”烤肉砍柴。

      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想到若他不用望舒,实在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代替这么多功能了,就算我去琼华拿一把剑给他,也不见得有望舒这么锋利和耐用。

      挣扎半天,我最终妥协道:“你可以用它烤肉砍柴,但千万别让它碰到女人,任何女人都不可以。”

      他眨了一会眼睛,问我:“女人是什么?”

      怎么忘了这茬。

      我无力同他交谈,只能告诉他我还会来看他,剩下的事下次再说。

      他看上去还是很失落,送我出去的时候依旧盯着石沉溪洞。

      “姑姑,爹不会回来了。”

      我一顿,眼睛有些酸涩。

      “你还会再见他的。”我轻道。

      耳畔仿佛回响起很多年前他清扬的声音:“我是你未来的师叔,名字是云天青。”

      悠远,漫长,一如逝去的岁月。

      “姑姑……”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你为什么叫我姑姑,我很老吗?”

      我看上去很老吗?

      “爹说你是姑姑,他让我叫的。”

      “叫姐姐。”

      “姑姑……”

      我看着他与云天青如出一辙的面孔,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一直叫云天青“云师叔”。

      他们两个骨子里的性格一定是一样的。

      我无奈地替他关上门:“桌上有吃的,少用这是剑,能别用就别用。”

      “为什……”

      没等他说完,我就转身离去,等了一会,透过窗子看见他在乖乖吃饭,这才祭出蕴华,御剑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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