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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祝安艰难得知丝帕内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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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和他们分别,祝安带着些窘迫回了房,把画纸铺开。脑海里有大致的草稿,祝安慢慢开始勾勒轮廓。也不知画了多少遍,祝安只觉得这是自己用时最多的画;放在一边的废弃的图已经有厚厚一沓了。
祝安松了口气,把画交给管家。易公子据说很满意,后来几天找了长州最有名、手艺最精湛的师傅,把画精心装裱好。祝安这才彻底放心。
“对了,”跑腿的小厮又递给祝安一卷画。“这是易公子交代我转交给你的。祝姑娘,这到底什么情况?”
祝安一脸茫然。
回了房,把画卷拆开。画的是滁园里一个女子伏案作画的情景,画的不如自己细腻,但是也有一番妙处。落款处是一个印章,印着“易来笙”三个字。祝安笑了一下,也没说话,只把画收起来。
乌老爷心情不错,唤祝安来见。
祝安站在书房门外,惴惴不安。
“祝先生进吧。”小厮进去通报,很快出来禀告。
“祝先生,多亏你了。乌某不曾发觉先生的画技,只当是每日陪伴小女的玩伴。这些日子乌某有所怠慢还请见谅。”乌老爷一番客气话让祝安有些窘迫,也不知易公子和他说了什么。
“谈不上,谈不上。乌老爷还是唤我祝安吧,唤先生可是折煞我了。”
正在客气着,乌桐进来了。祝安见着有人松动尴尬的气氛,悄悄呼了口气。“祝安也在啊,爹爹,这是花会邀请的名单,您过目一下。”
乌老爷接过,却没有看,而是问祝安。“祝安,作为奖赏,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祝安沉吟。若是些贵重财物,自己没有需要,再加上以后还是会长期奔波也不方便。她猛然想起了那则困扰自己许久的谜语。“乌老爷可知道蝶恋花?”
乌老爷怔了一下,不明白祝安在讲什么。倒是乌桐插嘴。“我知道啊,词牌名。怎么了?”乌老爷白她一眼,“祝安,这是我的玉符。你拿着这个去藏书阁,那里应该有你想要的。”
“好的,先行谢过乌老爷了。”祝安笑到。
两人一起从书房出来。“祝安,你为什么想知道蝶恋花?”乌桐好奇心重,赶忙问。
祝安深叹一口气。“说来话长。”她跟着进了乌桐的闺房,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从小长在问虹派。师父说我父亲托付在我内力恢复以后送我下山,并给我留了一些谜题。”祝安吹了吹茶水,试着尝了一口,被烫的吐舌。“我从西杭过来,发现一块帕子上写着蝶恋花。”
“哦。”乌桐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拿出绣了几天花卉图样。“哎呀,可惜马上有花会,先生有些日子不需要过来了,不然我就可以问问他了。”
“花会?我听你说了好几次了。那是什么?”
“啊,”乌桐一幅泄气的表情。“那是我们家主办的,不少年轻才俊可以赏花颂词;年轻的小姐也可以说说笑笑。其实是那些贵妇人为自家儿女挑选人选成婚的地方,无聊的紧;而你也知道,我们乌家没有女主人,每次都是我这个年轻姑娘操办,少不了被人嘲笑;虽然我无所谓,但每次被指指点点也很不好过。商人出身,母亲早逝,她们就喜欢嘲笑我的身份。”乌桐眼睛盯着绣样,笑的很苦涩。
祝安抱着茶杯,有些心疼她。世上人大多自恃优越,却忍耐着生活的困苦,只好嘲讽他人以求得安慰。“罢了,我这几天多去翻翻书吧。”
乌桐抬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到时候可以在花会上问问别人,怎么样?”
“那便谢谢大小姐了。”祝安嬉笑一声,赶忙逃开了。只听见乌桐脆生生的嗓音:“你就知道打趣我。”
祝安没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藏书阁。看守的老头看到她,直接开了门。“祝先生吧,老爷已经吩咐过了。”祝安朝他笑笑,心里奇怪易来笙做了什么。自从送过画以后,全府上下就对祝安客气至极,倒让她摸不着头脑。
藏书阁很大,有些淡淡的樟脑味道。祝安找到诗词,搬到一边的书桌上仔细看。蝶恋花要把她折磨疯,除了看了无数篇蝶恋花意外,祝安一无所获。她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渊。
很奇怪啊,除了这三个字,没有其他东西。没有内容,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样做有意义吗?难道蝶恋花和诗词无关,而是像暖烟玉苑一样,是个地名?但没道理乌老爷不知道。到底这是什么东西,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
祝安深深叹息,又不知该做什么事。她整日整日地无目的地翻书,自知这样不是个办法,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于是,思考的最后,她还是拿起书。
在她忧愁到无以复加时,花会如期举行。
祝安只好等着乌桐的好消息。
坐在树林里,祝安闭目养神。眼睛看不见外界,脑袋动的便更加快了。倏地,她想起了早先和乌桐的谈话:
祝安看着乌桐慢吞吞的绣着图样,开始打趣道:“乌桐啊,你名字真奇怪。乌桐,黑色的梧桐树,什么时候绣出来瞧瞧?”
“你嘲笑我的绣工?”乌桐撇嘴,“还说我呢,你看看自己,祝安,祝你平安,也奇怪啊。”她嘴硬,却道不出奇怪之处,只好哼一声,不搭理祝安了。
当时祝安只觉得有些异样,现在才真正想到异样处。试想,一个普通的女孩,父母会希望她安静聪慧,希望她美丽,希望她平安成长,却少有直接取名为“祝你平安”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甚至有卜卦之力的父亲祝自己的女儿平安的?
祝安。
祝安!
头胀的厉害,没心思再思考其他的事情了。祝安回屋躺着,不一会儿就在软塌上睡着了。梦中,有辛苦练功时流的汗水,有温润师兄的浅笑。记忆深处,还有一个女子的绝美背影,站立在梧花山的火红山茶花之间,娉婷雅致。这是祝安见过最美的女子,也是最美丽的背影,好像带着些决绝。祝安困在梦境里不想出来。
这一觉睡到夕阳西下,也不觉得舒服,身体酸涩的很。晚霞布满天际,估摸着乌桐快回来了。祝安匮乏得不想起身,但还是揉揉额角,披上短衣向外走。
临近夜晚,风有些大了。祝安感觉空气即将冷滞下来,天边也隐隐有乌云吹来。她打了个寒战,收紧了领口,不想让冷风灌进去。
乌桐领着几个丫鬟,仪态万方地走来。见到祝安,眼神猛然亮了。
“祝安祝安,我问了很多人。”她清清嗓子,开始背,“蝶恋花,又名鹊踏枝,凤栖梧——诶诶,你干什么?”
祝安一把抱住她。“乌桐,谢谢你!”
乌桐目瞪口呆。“我背词背了好久呢,都没用到。”
祝安拉着她。“我已经知道了。蝶恋花又名凤栖梧;而长州有个著名的寺庙,”
“凤栖寺!”乌桐恍然。她皱着眉,“我们是不是太傻了?”
祝安乐的没空理她。
易朝历史上有个明君易文帝,他本不被人看好,皇后家世并不十分突出;但就是这个出生在长州寺庙的女人,凭着过人胆识和才智,辅佐明君,其贤明流传至今。
这是易朝最著名的皇后,恒贤皇后。
在皇后薨后,易文帝也没有再立后。他把妻子出生的寺庙命名为“凤栖寺”,并手书匾额。自此,凤栖寺香火不断。
不过,凤栖寺大多还是年轻男女比较多,七夕前后香火尤为广盛。善男信女希望寻得好姻缘,像易文帝后一般厮守。
所以,暮春时节的凤栖寺人还是不多的。
坐在桃花树下,有少许花瓣落在身上,祝安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绪。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父亲安排好的,那么,必定有存在的价值。这意味着他的一生吗?但是肯定和自己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也没必要让自己辛苦走这一路了。
首先是致远亭。致远亭年代久了,不可能是父亲建的,那他在那儿有了什么际遇。他的成长之地?他在这儿开始了自己的伟大抱负?
而后玉芊楼,当然那时是暖烟玉苑。改名的原因是花魁逐言,她在十七年前逃离,并不知所踪。逐言不可能是自己的母亲,否则致远亭毫无意义;那她是什么人?祝安假设父亲当时正好救了逐言,并把她带离西杭;为什么后来逐言的一切要被抹杀掉?难不成她成了探子,作为和亲的对象,窃取邻国的机密?
祝安赶紧晃晃头。跟着乌桐话本看多了,想的乌七八糟。
如果只是救下的人,那没必要让自己知道。除非这个人对自己意义重大,大到不可忘记。逐言肯定救过自己,甚至牺牲了性命。
祝安有这种直觉。而遗传了父亲的通天之力,她的直觉异常的准。
这该是怎样的一生啊。
那凤栖寺呢?要说这里是父母的私定姻缘之地,祝安可不相信。
祝安觉得,自己现在并不是在远行,而是在空寂阴黑的长路上叩击历史。一段可能会被永远遗忘的历史。甚至,得知真相的自己会遭遇最大的磨难。
祝安有些怯意,想后退。
但倘若人生真的浑浑噩噩地过了,自己会不会后悔?
会。
祝安在自问自答着。既然会后悔,那么自己就必须咬牙坚持。毕竟,在早先的十四年里,自己的生命没有意义,生活也寡淡无味。如今有了滋味,虽然代价很大,前路也极辛苦,但是在自己年华老去时,不会因为年轻的退却而可惜。
那么,是时候去凤栖寺一探究竟了。
可惜,瓷器的制作又开始繁忙,祝安也没时间抽出身。这批瓷器,不只是重在花纹,更多的是看重瓷胚本身。祝安第一次看见薄如蝉翼的瓷杯,看见传闻的“眼儿媚”。
最妙的是一只瓷杯,加入茶水后会有泠泠泉声,甚至会像泉水那样汩汩流出。祝安都不知该如何感叹工匠的妙手了。
她最近只需要在一些袖珍的器皿上作画,做些神话的人物故事图样。这是乌窑专门给皇家的小孩子做的,格外精巧可爱。杯底都有专人写《论语》,字写的小而漂亮。
皇家真是奢侈。
除了感叹几句,也生不出其他的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