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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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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在早朝后便被皇上召见进宫,我指挥着下人们清扫府邸,而心思则全然不在这些家务活上。
玉莺与谨佩足够驾驭这般下人,我只是想借着忙碌打消心头的焦虑,下人稍有差池就被我一顿责骂,莫说他人看了反常,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可总也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过了两个时辰,仍是不见高翔回来,我托史可信去宫里打探消息。
不久,史可信和王卫忠一同回到府上,独独不见高翔踪影。
王卫忠作为副将,与高翔一同面见皇上,见他独自一人归来,我急急迎上去向他询问高翔的下落。
早朝后,二人一同去前殿候宣,当时御史大夫赵无禄也在殿外。
随后被一同宣入殿中,御史大夫因失女心痛,言辞凿凿地说是高翔之责,要皇上当面为他主持公道。
皇上当日诏书中并未有半分责怪高翔之意,只说是要为他择佳人而续,因此一面安抚赵无禄,一面让高翔说出事情原委。
高翔简述赵嫚见自己纳了小妾,妒意难消,怀恨在心,便欲行加害,姬妾无辜,险些命丧黄泉。
并当场摆出三纲五常据理力争道:“夫妇顺,家和兴;箸为双,一折而俱损。心存善,人伦正;念有杂,祸起而萧墙。故挥泪斩袖,忍痛休之。”
同时还拿出当日害我那名婢女的画押口供呈与皇上。
赵无禄欲要再驳,皇上广袖怒挥,将口供丢与堂下,斥道:“铁证如山,赵大人休要再辩,此事盖已定棺,莫要再论。武威侯贤才德厚,朕信他心中悲痛不比赵大人少。”
龙颜震怒,赵无禄自不敢多驳,老泪纵横地退了下去。
之后,皇上又问了些边关情况,便说有事是与高翔商议,命王卫忠暂且告退。
皇上既未迁怒于高翔,还当面斥退赵无禄,想来是要息事宁人。
毕竟高翔手握重兵,皇上对他还是有几分忌惮。
见众人忙碌,王卫忠主动要求与下人一同整理府邸,赎抵京护卫不周之罪。
他是高翔器重的下属,怎可干这等粗鄙之活,我自不允。可他执意如此,我执拗不过他,便让他替玉莺打打下手,自己则在府门前翘足待高翔归来。
直至西映流霞,我才遥遥望见黑衣鶡冠的高翔,坐着那匹高头骏马缓步而来,急忙回府说高翔回来了,让谨佩备下茶水、糕点。
高翔进屋,我正要替他解衣,却被他长袖挥开。
“不用这般阿谀我,屋里没有外人,想问什么就问罢。”高翔自行解衣,在案上斟了一樽酒,独自饮了起来。
端茶递水、宽衣解带,非我所愿。我只是想早一些听到目前宫中形势,却不料他未踏入门,便已知晓了我的心思。
既被他猜到心思,我索性开山问道:“今日皇上召你所谓何事?”
“如诏书所言,为我择弦而续。”高翔勾嘴一笑,答得干脆利落。
千里入京,决计不会单单为他另择正室这般简单,必有深意。
我彷徨间,一道戏谑口吻道:“怎么?莫非你觊觎此位,有意代之?”
分明困兽犹斗,他竟还有这闲工夫跟我打浑说笑,气得我顺手抄起一块翡翠糕直直朝他面上掷去,看他还笑得出来。
哪知,他信手接来,咬了一口,道:“好吃,可是你做的?”
“我哪里有功夫给你这浑子做点心,谨佩做的。”我恼了一句便转身背他。
见他神色如此轻松,还有雅兴与我斗嘴上功夫,承想皇上定是没有为难于他,我顿是松了一口气。
一连数日,高翔每日早出晚归,也不晓得在忙什么。我问他何时能与建彦见上一面,他只叫我莫要着急。
我哪能不着急,如今我是高翔姬妾,建彦自是没有登门拜访的由头,或是他忌恨于我也未定。
时日越久,就越是说不清道不明,还要趁早解释清楚才好。
是日,我正在屋中闷得发慌,玉莺拿着一沓贴书放在我面前。
我抬头问她:“这是作甚?”
玉莺回禀:“侯爷叫我拿来给夫人的,说让你在这里头好好挑挑,挑个称心如意的便好。”
我随手翻开一看,当即吓得双手一颤,帖子未拿稳,落在了地上。
玉莺替我拾起,亦是当场脸面羞红,垂头猛皱眉头,默立不语。
这竟是皇上为高翔挑选的续弦名册。
大鸿胪之女俞瑶琴、宗正之女白子琪、少府之女毕青淑、太仆之女林木桦,皆是九卿之女。
俞瑶琴一手《文王操》弹得庄重深远、耐人寻味,常被召去后宫为众妃子弹奏。
白子琪后手盲棋可轮百人,京都棋圣四目道人也是其手下败将。
毕青淑笔力浑厚,十岁便自创青书体,朝中一帮老臣足是汗颜。
林木桦笔下山水栩栩如生,自幼便集宫廷画师百家所长,尤善画树。有三木成苑,十木成林之惊世之才。
誉满京都的“名门四秀”齐聚在这名册之中,看得我哑然失语。
当日高翔与我说过,此四人之父贵为九卿,皆为太子党羽。皇上此般用意,再是明显不过了,分明是要高翔扶持太子一党。
怪不得那日皇上不顾赵无禄弹劾,力保高翔在赵嫚一事上无过。
“侯爷怎可如此欺人,夫人跟随侯爷多时,先王妃已故,本该将夫人扶为正室,居然还要另则佳偶。更可气的是,还让夫人过目挑选,这不明摆着给你颜色看吗?”玉莺不明就里,咬牙切齿为我愤不平。
这次高翔也实在是有些过了,整日敷衍我倒也罢了,自己娶妻要我替他选了作甚?
他选谁做王妃,与我何干?
表面是我是他的姬妾,可他心里还会不明白吗?
玉莺仍在一旁说个不停,搅得我心烦,我将帖书朝案上一扔,挥手打发她出去。
心中烦闷,谨佩问我何时开膳,我只让她们先用,为我留些点心做宵夜便是。
时至夜阑,高翔方醉醺醺地回来,这几日来一直如此,我也早就习惯,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晚醒酒汤给他服下。
我呕气地将一沓贴书扔在他面前,阚然道:“这四位都是京都才女,雪妍自叹遥不可及,无从选择,还是由侯爷自行甄选罢。”
“我本无意于她们,是皇上硬要为我续弦,我岂能不允?这等小事,本不应由你代劳,只恐将来又成第二个赵嫚,想让你看看哪个性情温顺一些。”
高翔半醉半醒,娶妻之事似市井采买,如同儿戏。
高翔随手拿起一本贴书,眯眼一扫,道:“不如就这毕青淑如何,你不是喜欢抄书吗,正好将来让她教你练练字,也好有个伴儿。”
我广袖一挥,将贴书打落,扭头怒了一句:“谁喜欢抄书?”
我怨的不是高翔要我替她择妻,而是近日他这反常的态度。
若要说他装疯卖傻,却又不然,屋里唯有我与他二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尽管道来。
自那日后,我便生高翔的气,见了他也不与他言语,还命谨佩不许给他准备夜宵,每日准时开膳,爱来不来,爱吃不吃。
高翔倒是更加逍遥快活了,每日酒足饭饱方归。
我侧身假寐不理,他卸了衣衫便钻进锦褥就酣然大睡,好似当我根本不存在。
清晨起来,他人又不见了,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是日,高翔在池边喂鱼,我在屋里看书解闷,忽闻一道尖细之音传来:“武威侯接旨。”
我忙丢下手中的书卷跑入园中,高翔及一众奴婢已然跪地候旨,我屈身俯首跪在高翔身侧。
“毕氏青淑,一代名门,节身自俭,温良敦厚,德容有加。念武威侯护国有功,先室已故,特择续而弦。三书六礼,不得礼怠,择选黄道,不日成婚,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与众人齐呼。
高翔跪谢接旨,待宣旨宦官离去,我与众人起身,犹自回屋继续看书。
从窗棂窥去,高翔似在指挥众人装点府邸。
一时下人四散,各忙各的。
旨也接了,看来高翔娶毕青淑为妻,已是板上钉钉。
见高翔朝屋中走来,我忙退回案边,举书佯看。
“侯爷命带桃花,艳福不浅。可喜、可贺。”我盈盈酸他一句。
“看来真要叫毕青淑来教你如何写字了,如今你连字都不认得了。”高翔似无怒意,上前将我手中的书抽去,翻了个面儿递到我手中。
这才发现,方才慌乱之际,我竟将书给拿颠倒了,当下又羞又气,忙将书挡在面前。
“这些日子,你好好准备准备,你很快就能与你的小情郎会面了,不用谢我。”高翔说罢,拂袖转身而去。
我痴痴看着高翔欣魁背廓,不知他此话何意。
待我定神,早已不见他的踪迹。
沉思间,蓦地拍头顿悟。
武威侯大婚,必是百官相贺,他位高权重,未定还是皇上主婚。
如此一来,几位皇子也定会赴筵。
那时,我便可以见到建彦了。
我终是明白过来高翔对于娶妻之事如此淡然,原是一早便有盘算,借自己娶妻之日让我与建彦相会。
如此一想,我竟丝毫高兴不起来。
高翔只为了安排我与建彦会面,将自己的婚姻大事视作儿戏。
我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这半月多来,我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看,他还这样默默帮我。
高翔,你若早早告知于我,你我又怎会生此嫌隙。
见建彦固然重要,可也不至让你作如此牺牲。
府门悬匾耀日月,朱门青墙艳百花,锦鱼桥下舞,黄莺梢上歌,壁光地影,里外透红。
高翔大婚之日定在腊月十八,还有三日高翔便要娶亲,高府一切尽已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