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第三十一章 ...

  •   天际暗沉,黑云层层,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黯淡之下。

      玉莺许是早已在宫外候我,见我踏出宫门,忙向我迎来:“夫人总算是平安出来了,奴婢可是等得急死了。”

      一听到“死”字,就令我不由得想起方才二殿下那冷峻的神情。

      “夫人,你怎出这么多汗,赶紧回府去罢,莫要着了凉。”

      玉莺伸手扶我之际,触碰到我后背,一阵冰凉袭遍全身,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路上玉莺像是在问我,可我一句也未听进,只一路由着她搀扶随着她的步子朝前走。

      用膳时,谨佩也是好心,端了一碗血燕给我补身子。

      那血红一片的,看得我足是胸口一阵恶心。

      许是想起适才那名公公,或是回想起红嫣在天牢为我而死,又或是遥想到爹爹当日在西门菜市被斩首的那一幕。

      我推开碗,摇了摇头,只说没胃口,便犹自回了屋内。

      银月皎洁,池塘蛙呱,黑幕弥天,四下静谧。

      我细细回想在北宫门前的一幕,思虑许久,立时心中豁然开朗。

      我终于想明白二殿下为何要这般护我,他护的并非是我陆雪妍,而是武威侯的姬妾。

      他护我,就是要让高翔欠了他一份人情。

      而今朝中二龙争斗,皇上日渐倾心于太子建彰,其势也是太子为大。建斌虽有一群忠臣拥护,可也毕竟是少数,且官轻言微。

      眼下风头最劲的不是御史大夫赵无禄,也不是太尉马德庸,而是远在西北征战的高翔。

      他才是决定朝中太子之位的最重要砝码,得高翔者得天下,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为过。

      正因如此,皇上才把我留在京中,想来早有打算,将我当作人质,来牵绊高翔。而赵婧的父亲是赵无禄,必定是站在太子一边。今日召我进宫,也是想趁高翔尚未回京,逮个机会将我铲除。

      毕竟,赵嫚嫁给高翔三载,都未能将他拉拢。

      高翔曾对我说过,太子一党的手段极其残忍,既不能为其所用,那便只有除之而后快。

      当日爹爹如此,今日我亦如此,日后高翔或是同样会是如此。

      半道涉险截战报是死罪,太子又何尝不知,可他亦兵行险招,欲借皇上之手将高翔铲除。

      好在,高翔声名远播,威震朝野,又恰值西北战事,且手握重兵,皇上不敢贸然决断。

      这样想来,建斌今日不惜与赵婧撕破脸面也要护我的举动,就显而易见了。

      替我解围是假,拉拢高翔才是真。

      否则,一个与我素无瓜葛之人,为何要甘愿冒着得罪皇上身边最为盛宠的姬妾,也要全力护我呢?

      原只听说二殿下能文能武,仁厚贤德。

      今日所见,对也不对。

      至少那一剑封喉的果决和那张杀人不眨眼的冷峻脸庞,其勇武显不在高翔之下。若是此次西征的是他,而不是高翔,或屡立奇功便是他建斌了。

      而在寸光之间便能将局势扭转,不但巧妙地化解了赵婧的蓄意栽赃,还倒打一耙,令她自食其果。

      其心思缜密非常人所及,平心而论,确不亚于高翔。

      而皇上宁愿遣高翔去,也不派二殿下去,定是要对他打压,让他不得寸功,好让太子高枕无忧。

      至于仁厚贤德,尚且还看不出来,但有一帮忠臣相拥,定是也不会偏颇到哪去。

      然而,建斌觊觎太子之位的野心亦不容小嘘。

      至少,以他的冷峻果决,比建彰更配得上太子之名。

      未料到,自己还未踏入皇宫,却早已被卷入了夺嫡的残酷争斗漩涡之中。

      或许,当我踏上京都这块土地之时,早已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

      只是,当时我自己并未意识到。

      我看着手中这支九天金凤鱼首和田玉簪,感概万千。

      一枚小小的玉簪,竟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龙争龙,虎斗虎,恶虎相扑龙爪护;今日虎败归,明日真龙现;蟠龙压蛟龙,蛟龙掀蟠龙,风云莫测未可知;西北雄狮啸天吼,千里京城俱胆寒;墙内天翻地覆,墙外不知祸福。

      想必远在千里之外的高翔,心中比我更为清楚京中的处境。只是不知回京后他该如何抉择,该如何化解。

      我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好好的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看到池塘花开。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扳倒太子一党。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保全建彦。

      只有活着......

      我不敢再往后想下去,这皇宫中的尔虞我诈实在是太可怕了。

      次日起床,我便把玉莺、谨佩叫到跟前,叮嘱她们,今后除了高翔,其他人等若要召我进宫,或是去什么地方,一概推说我受了风寒,卧床不起。

      谨佩心细,问道:“那若是皇上召见呢?也这样说?”

      皇上如今正养病在床,心中盘算如何为太子竖立威信都来不及,又怎会见我心中添堵呢?

      我苦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我等一介命妇,无官无职,何来召见之说?”

      玉莺许是昨日在宫外候我,揣出了几分,此时倒是安静得很,未有半句多问。

      谨佩亦在旁点头不语,神色凝重。

      其实,自从天牢回来之后,府内看似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平静得与往日无异。可这几个与我亲近之人,心中早已各有度量,只是碍于主仆,不愿提起罢了,尤是亲眼目睹红嫣死在她们面前。

      我又岂能不知她们的心思,可朝中的阴谋,连我自己尚应付不过来,她们更是帮不上半点忙,又何必让她们整日提心吊胆的。

      有时,少知道些事情,或许就能活得长久一些。

      之后的几日果是一点都不太平。

      只听玉莺来报,一会儿是赵婧邀我再次入宫小叙,被玉莺以患了风寒,卧榻养病为由给打发走了。

      没过几日,赵婧又命人来传话,再次被玉莺打发走。

      眼下,玉莺正急得焦头烂额,在我屋内来回打转,口里不停念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我诈病自然瞒不过赵婧,她竟厚颜无耻地遣了宫中万太医来替我诊治,如今正在外头候着。

      我偶感小恙,自然是可以推托入宫,可今日赵婧派万太医前来为我诊治,我却无分毫理由将他打发走。

      若是被太医看出我装病,难保赵婧又会耍出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且这里是府邸,不是宫中,就算二殿下为了太子之位有心护我,怕也是鞭长莫及,更莫要说远隔千里的高翔了。

      而建彦,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他的安危。我每次进宫都避开御花园,绕道而行,就是为了怕他为我做出傻事来。

      玉莺口中碎碎念得我实在心烦,厉喝道:“镇定!”

      玉莺果是被我摄住,瞪目结舌地痴痴看我。

      我命道:“速速给我打一盆凉水,越凉越好,我要沐浴。”

      玉莺许是猜到几分,迟疑道:“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还不快去。”我将她往门口推,道,“让谨佩先招呼着万太医,就说我还在小憩,等我醒了再行诊脉,让他在偏厅候着。”

      “是。”玉莺答了一句便一溜烟飞奔出去。

      我伸手摸了摸浴桶里的水,凉得着实透骨,是谨佩和玉莺刚从井里打上来的。

      即便是大热天的暑气逼人,在凉水里浸一遭,恐怕也要卧床不起,更何况如今只是阳春三月。

      我脱光身上衣裳,咬着牙望浴桶里决然一纵。

      一股冰寒之气直涌脑门,晕得我天旋地转,立时呼吸不畅。

      我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将全身绷直,却仍是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儿瑟抖,牙关正打着架发出咯咯声响。

      我紧闭双目,放开胸前双手,往下蹲去。

      冻得我脑中茫然一片,只觉头痛得实在厉害,身子骨颤抖得激起层层水花扑在面上,双臂更是像蝴蝶翅膀般频频急振。

      暂且不论这样一来我是否会得病,先将眼前的万太医糊弄过去再说。

      在寒水中泡了片刻,我已然觉得头脑发热,不由得喷嚏连连。

      我掀开帘幔朝玉莺喊道:“快,扶我起来更衣,把这浴桶移走,将这地上弄干净,万不可让人起疑。”

      “是。”玉莺一边为我更衣,一边蹙着眉头道。

      虽未再说一字,见她这副表情,我便知她心中亦是心疼不已。

      我只着了一件衷衣,伸手抚了抚额头,果是烫得厉害,由着她搀扶到床榻,钻进了锦褥。

      过了片刻,屋内清理妥当,玉莺推门进来,身后伴有窸窣声,我知是万太医跟随而来,便佯装阖目。

      “娘娘体恤高夫人,特命下官前来为高夫人把脉。”万太医隔着帘幔道。

      我将手伸出帘幔,当下便有两指搭在了我的脉搏上,为了让万太医信我真的患病,在锦褥中的另一只手用力紧攥,指甲抠手心,好使自己的脉搏跳得更劲一些。

      “高夫人脉搏促急,气血上迂,定是受了风寒,容下官开个方子,服了药,七日卧床,定能痊愈。”

      “那有劳太医大人了。”我隔着帘幔,微微吐声道,“玉莺,还不快送送万太医。”

      玉莺很是机灵地将万太医送出了屋。

      太医离去后,定会将此事告知赵婧。

      为何只有七日,回想当日我在姑臧城的逍遥园里,落入冰潭可是足足病了四月。

      为何偏偏只有七日,七日之后我又当如何应付?

      七日之后再说风寒未愈,怕是不会再有人信了。

      我从幼就怕生病,最恨喝那苦药。可现如今,我竟盼着自己能久病不愈,长卧不起,直盼到高翔归来。

      玉莺问我药方如何处置,我道去城中药铺安方抓药,玉莺点头道是。

      药是每日都在煎,伙房里每日都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可这药我一口都未曾喝过,尽数倒在了树底下,只为了掩人耳目。谁知道这方子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朱门外,有多少双眼睛暗暗盯着这深墙大院。

      在那之后,我真的病倒在塌。

      可毕竟浴桶寒水只是冻极一时,不出五日,我便不药而愈。

      估摸在姑臧的一年里,我不知不觉习惯了那边寒冷干裂的气候,这点风寒已然算不得什么了。

      过了七日,那万太医果真不请自来,来打探我的病情,为我诊脉。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