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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我屈身行礼道:“恭贺侯爷大胜得归。”

      “爱妾请起。”高翔展眉,扶我站起。

      府中下人只知我是高翔侧室,不知我与他约法三章,这般礼数自然是少不了的。

      我随他信步而行,至池塘边见高翔顿步,朝池中探头。

      我盈盈道:“夫君不在,妾身将这一池的鱼照顾得可好?”

      高翔伸手点了点,问道:“这鱼怎比以前多了,莫不是爱妾调皮,把鱼儿弄死了,怕本侯责怪,又买了几条放进去凑数罢?”

      我偏头噘嘴诠道:“才不是呢,这鱼都被我吃了好几池,眼下谨佩正在伙房为我烹鱼,侯爷要不要也来尝尝?”

      “观赏的鱼都拿来吃,你该不会是责怪为夫留下的银子少,不够花罢?”高翔将我脸扭过来,和悦道。

      那双手仍是这般苍劲有力,可指间的茧子却厚实了许多,蹭得我脸上好生难受,却还是不忍将他的手扮开。

      他用这双手血刃敌寇,为我朝打下了万里江山。

      这是一双沾满鲜血的双手。

      可奇怪的是,看着这双手,我心中全然不惧,反而任由它在脸上摩挲。

      “你瘦了。”

      愣神间,高翔一道柔声倾来,我抬头看他,见他也正直直看我,不禁百感交集,两行热流自我双颊滚落。

      他不在的这段期间,先是因他迟迟未传回西北战报,迁怒于皇上,被打入天牢,不但红嫣为我玉损,自己也差点性命不保。若不是剜眼千钧,童公公一道手谕传来,早已白骨狱中。

      更有赵婧的玉簪栽赃,若不是二殿下及时阻拦,强行指鹿为马,或许当场就被冠了盗贼之名,尸骨无全了。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殿下竟联合皇后巧施连环计,给赵婧硬是安上了一个与万太医私通的罪名。疏而不漏,居然连皇上也信了,将赵婧在椒房殿即刻杖毙。

      不但如此,还令太子一党内争不断,先有赵无碌怒而力斩宗正与少府,后有太子与赵无碌不睦,最后竟弄得赵无碌称病罢朝,太子一党即刻分崩离析。

      这些事情,我都被牵涉其中,或亲眼所见,或亲耳所闻,怎能不憔悴?

      “哭什么?打了胜仗应当高兴才是,这般哭丧着脸,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要闹笑话?”高翔伸袖在我脸上拭泪,和声劝道。

      我心中有太多的苦闷,太多的委屈要与他道来。

      他怎会晓得我在京都的这段岁月是如何挺过来的,正如我不知他在西北苦战一般。

      我抹干眼泪,携他入屋,声泪俱下地将他不在京都时,所有的事情一并说给他听。

      谨佩好几次过来传话,问何时开膳,都被我无情打发。

      我蹲在高翔膝头埋头痛哭,想要将这段时日来心中的郁闷通通发泄出来。

      朝服裙裾被我的泪水被浸得深一片、浅一片的,高翔始终未说一句,也不劝我,只耐心听我哭诉。

      最后,我说得累了,抱着他的膝头伏地而坐,泣声抽搐。

      高翔弯腰将我抱到榻上,替我盖上丝衾,在榻边抚慰我,并让我仔细听他道来。

      我哭得身体力竭,无力地躺在榻上静静地看着,听着。

      高翔在西北每克一国,便会朝京都回传捷报,可每一次传报士兵都是有去无回,也不晓得这战报是否安然传入京都。

      然战事吃紧,西行愈战愈远,他根本无暇分身去揣摩此事,直到紫姹前来,收到我的家书,又听紫姹诉说那场牢狱之灾,方知朝中变故。

      我分明叫紫姹不要说给他听,令他分心。可她还是说了。

      时不我待,当日王卫忠已深入敌后,若延误战机,必将害得二十万将士与他一道殉葬,只好应战在先。

      在宁县整顿时,才让将士将书信与捷报一起传回。

      此时李盎已经伏法,我等众人获释,推断此事定是李盎所为。既皇上亲赐手谕斩了李盎,想必边关与京都的管道已然通畅。

      之后的赵婧栽赃,高翔自然是猜不到。

      可他深知二殿下觊觎太子之位由来已久,必不会让我任由奸人陷害,必会全力挺我。

      “你说那日射在雍门城头的捷报不是建彦,而是二殿下所为?”听高翔如此判断,我不由得心生疑虑,反问道。

      “三殿下自顾不暇,有何能力与太子作对,不是二殿下又是谁?”

      看着高翔那闲定自信的神情,我仍是不信。

      当时太子一派势头正盛,二殿下怎可为了救我,甘冒大险?

      可高翔却是一口咬定,是二殿下救的我。在仁寿山下官道剿灭狱卒,抢夺捷报的定是他和他的手下。

      他无凭,我无据,争执了许久也没个结果。

      此刻,我只想听他说下去,也懒得再与他理论。

      再者,每次与他争辩,没有一次是赢的。

      高翔断定二殿下既有本领将我从囹圄中救出来,显是对他有利,太子倒台之前,绝不会让我轻易死在太子一党的手中,故而继续西行,只传了一封家书让我安心。

      原来他并不是对我不管不顾,只是借由宫闱争斗,让二殿下代他顾我安危。

      这样的计策,恐怕也只有高翔才能想出。

      事情果然如高翔所料,我历经万险,最终还是毫发无伤。

      我道:“二殿下阴狠歹毒,视人命如草芥,日后若登大统,必是我朝之不幸,不如扶植建彦如何?”

      高翔摆手摇头,笑道:“不可?”

      “为何不可?二殿下心智深沉,早晚会对你我提刀相向。”我愤然起身恼道。

      高翔一手将我身子压下,道:“自古皇室斗争由来已久,哪一个皇帝不是踩着兄弟的尸体上坐上龙椅的?今日椒房殿染血,只因其志在皇位,能否坐上了龙椅,是明是庸,暂未可知,怎可草草定断?”

      这样的理论说服不了我,一个对无辜宫人都能痛下杀手的人,又怎会救济苍生?

      我断不同意高翔的这番说辞,欲要强辩,又被高翔广袖挡下。

      原本希冀他能与我站在一起,共同扶持建彦,如今却还帮着二殿下说话。

      这是何道理?

      “一旦涉入党争,便再没了退路,自古以来有多少名将功臣为此丢了性命,难道还不引以为戒吗?”高翔锁眉沉声道。

      我当下据理反驳:“不是你我要涉入党争,实为形势所逼,自你西行的一刻起,就已注定身不由己,难道你不明白吗?再看看我爹爹当日是如何惨死,不持党争真能安然度过此生?”

      “青莲淤泥出,翠萍泥潭盖,芦苇污池立,黄松悬崖生。身陷党争而不涉党争,有何不可?”

      高翔竟也与我据理力争,气得我面红气急,却又争不过他。

      他总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一旦决定任谁也说不动他。

      我丝衾盖头,蒙头不理,犹自在里头生着闷气。

      千辛万苦盼得他归来,还是这般固执,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回来,让我一个人在这京都自生自灭算了。

      然而,正在我抑郁之际,一道更为惊天的话音穿透丝衾,向我袭来,惊得我猛掀丝衾,环目直视,惊诧道:“再说一遍。”

      “适才我已向皇上禀明,皇上也已答应,不日你将成为本侯的王妃。”高翔一字一字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当即朝他打去:“高翔——你言而无信,卑鄙小人!”

      高翔未有丝毫躲闪,重重地挨了我一扇耳掴子,五道朱印赫然醒目。

      我一时懵了,懵的不是他方才的话,而是他竟没有躲开我这一掌。

      以他的反应,当日在穴道之中,金钗只差毫厘便要戳了他的眼,他亦能信手将我手腕擒下,令我丝毫动弹不得。

      今日却不躲不闪,存心挨这一掌,这是为何?

      他明知我心有所属,还故意请皇上赐婚,安的又是何心?

      “你不是一直想为陆相平反,查出还你父亲的凶手,绳之于法吗?”高翔神情肃然,低声问道。

      我沉思片刻,反问道:“害我爹爹之人不是当今太子,便是御史大夫赵无禄,何须详查。太子一党是有颓势,可二人身份尊贵,岂是说办就办得了的?”

      “赵无禄是御史大夫没错,本侯可是官拜大将军,手握重兵,如今要对付赵无禄,犹如翻掌。”高翔从襟前掏出金印紫绶,淡然一笑道,“太子不是二殿下的对手,由他去收拾就好了。”

      我惶惶接过金印紫绶,瞧了半天,这才信了他的话。

      原来适才高翔进宫面见皇上,已被重新册封为我朝的大将军,且还追加镇国公封号。大将军之位虚悬十载,终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而武威郡少府史严守义军功卓著,赐前将军,赏万金,秩俸千五百石。武威郡都尉王卫忠克敌有功,授复土将军,赏五千金,秩俸千石。武威郡郡丞史可信抚□□粮,力保前线粮饷无缺,拜护军将军,赏五千金,秩俸千石。

      可高翔封了大将军,与娶我为正室又有何关联,我仍百思不得其解。

      正要开口问,高翔诠道:“只有名正言顺成为本侯的王妃,本侯才可谏言皇上彻查陆相蒙冤一事,哪有为侧室姬妾弹劾三公的道理?皇上又怎会答应?”

      此话言之有理,我无话可驳。

      我问道:“可皇上会同意吗?他毕竟位列三公,权倾朝野。”

      “此一时,彼一时。当日他位列三公,我不过一介诸侯,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如今我是为当朝大将军,他却与皇上心生嫌隙,皇上不但会应允此事,还会盼我早早结案,将他给办了。”

      难怪他答得云淡风轻,原是心中早有思量,成竹在胸。

      一面是为爹爹申冤平反,一面是嫁给高翔成为他的王妃,我该如何抉择?

      若不是为爹爹报仇的信念支撑到现在,我恐怕是早已承受不住。

      可我已在桃花树下将终身托付给建彦,又怎能绝情于他?

      高翔,你究竟打的是何算盘?

      为何要这样折磨于我?

      我蹙眉问道:“那毕青淑呢?当日你不是要娶她为正室的吗?”

      高翔手指戳我额头,大笑道:“在这关头,你还在惦念毕青淑,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少府都被砍了头,你觉得她毕青淑还能配得上大将军我吗?”

      我这才想到,毕青淑是少府之女,如今庶民一个,怎还会嫁给高翔。

      皇上已同意这门婚事,哪里还有我选择的余地,成为高翔的王妃已是板上钉钉。

      我恼怒地从襟前取出当日高翔亲笔契约,甩手丢在他面前,斥责道:“你既知我心意,为何不与我商量,就自作主张?”

      高翔却笑而不语,起身离开,迈至门口,还回头问我:“不来用膳吗?”

      被他这样一搅,哪里还有心情用膳,我将头往丝衾里一钻,咒道:“要吃你自己吃,最好被鱼骨头卡了喉咙。”

      “你这个王妃连谨佩都不如,真不晓得是怎么当的,本侯不爱吃鱼。”

      一道爽朗的笑声隐隐传来,随后便是关门声。

      细细回想方才高翔的话,他既要整倒赵无禄,那三公便只剩太尉马德庸,且他还是皇后的胞弟,是为二殿下一脉。

      太子失了赵无禄这座靠山,百官必是树倒猢狲散,太子可算是手足尽断。

      以二殿下的歹毒,必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时机,上位是早晚的事。

      高翔明明晓得二殿下青锋出鞘,天地抖变,还要暗中助他,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高翔也是深沉之人,不会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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