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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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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商把这份承诺记了很久,老实待命了几个月,却没有收到来自稚姬的吩咐,不由有些自嘲。只是一个大小姐的随口玩笑罢了,自己竟以为她神色认真,担心了许久。
在公孙商不再把这件事当做一件事的时候,稚姬却终于想要找公孙商帮忙了。
原因无他,只因今日是元姬出嫁的日子。
送亲的马车装得满满当当,要一路从幽州走到汝南。今天就是行程的开始,因为苏家的重视,实际上苏显老早就来到了幽州地界,只等元姬的马车风光出城,就可以迎上来了。
作为新妇的元姬很是紧张,可是她不会想到,另一个人会比她还紧张。
这个人却并不是苏显,而是稚姬。
稚姬知道,今天曹昱就会只身前来抢亲,却被心中的挚爱残忍拒绝,情伤未愈之下,还被幽州和汝南两方的军士追出几十里地。
惨,太惨!稚姬评价。
她倒不是真情实意地为曹昱不平,她只是知道,因为这一出,曹昱怕是对幽州怀恨在心了吧。
她必须今天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这是最后一击了,要是再不成功了,她便是白活一世。
稚姬在几天前就和公孙商通了信,叫他要格外注意这几日幽州城的进出情形。公孙商对她的要求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照办了。
今日早晨,果然有了消息传来,魏世子曹昱悄悄潜入城中。
稚姬一身男子打扮,白衣胜雪,乌发高束,黛色长眉却蹙气一缕忧思。
她在公孙府一派喜气洋洋的忙乱中,趁乱偷偷溜了出来,外面有着公孙商的接应,顺当了不少。
公孙商扶她下了马,略微担忧地问:“魏世子此次怕是不怀好意,二姐何不禀告将军?”
稚姬依着他的手臂翻身下马,仔细叮嘱:“且不可让爹爹知道,”她盯着公孙商看了片刻,发觉他眼中仍有犹豫和不决,咬牙信口捏造道,“曹昱此次来是为了我。”
“为了你?”
“不错,我和曹昱早就两情相悦,约定好了他会在这段时间过来,要不然我怎么会让你提前打听?”
公孙商瞠目结舌:“上次曹昱来幽州的时候,他还是你的未来姐夫。”
稚姬轻哼:“别管那些没用的,现在他不是就行了。”
公孙商继续呐呐道:“你几个月前还喜欢苏显。”
稚姬回想片刻,想起那日在父亲书房的争辩,佯怒道:“你那日说相信我不是为了苏显的。”
公孙商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对对对,你那日是为了那个梦。”
稚姬走在前面,回头看了公孙商一眼,觉得他被自己吓到了,不觉粲然一笑:“你可要在爹爹那边替我瞒过啊。”
公孙商无奈点头,却藏不住好奇悄悄问:“你说喜欢曹昱,是因为那个梦。”
稚姬幽幽叹了一口气:“算是吧。”
公孙商护着稚姬在街上走,这片地方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俱全。不知为何每走到一处,总有一两人充满好奇地打量着他两人,稚姬浑然不觉,公孙商却是烦不胜烦,他打量了片刻,发现聚集到他二人的目光都是若有若无地飘到稚姬脸上,一时焕然大悟。
他不想在这里出什么意外,也厌恶别人的注视,只想马上把稚姬送过去。默默叹了口气,挡在稚姬身旁,走得飞快。
谁知被保护者毫无自觉性:“等等,我要先买点东西。”
公孙商头疼,不知她被什么新奇玩意吸引住了,却发现她走向一个酒肆,和店家交谈片刻,费力提来一坛酒。
她得意拍拍酒坛:“听说这里的酒水格外好。”
公孙商主动承担起小弟的责任接过酒坛,默默想,这是要和曹昱把酒言欢?
稚姬却悄悄凑近了问:“你知道哪里有蒙汗药卖吗?”
公孙商知道。
他又发现稚姬这一趟似乎不是简单的谈情说爱。
他知道得太多了。
到了曹昱所居住的客房前,公孙商就不再跟着稚姬了。他打了眼色,楼下一个吃酒的客人回了一个暗号,示意一切正常,曹昱旁边的客房开了门,公孙商走了进去。
可稚姬想自己悄悄进去也没那么容易,她刚一靠近房门,两个壮汉不知从哪个方向出现拦住了她,一言不发。
稚姬道:“劳烦通报一声,公孙府。”
壮汉互相对视了一下,留下一人仍然拦住她,另一人进去报信去了。
不多时,报信的人出来了,态度明显比刚才闷声拦人要好:“小姐请。”
稚姬推开了门,现在才尝出一点忐忑滋味。
面前立着一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的到来,及到看清了她的脸,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是你。”而后又坐下了。
稚姬这才发现刚才几乎有些压迫的视线是他强撑出一丝精神得来的,眼前这人浑身布满颓唐,他甫一坐下,屋内陡然沉闷了几分。
稚姬扯出一个苦情的微笑:“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天咱们不醉不归。”她说着,费力将酒坛般上桌来,砸出一声闷响。
曹昱瞧了她片刻,似乎是刚刚想起来:“哦,苏显。”
因为是同样被抛弃的身份,曹昱卸下了心防,果真有些惺惺相惜起来。他直愣愣地看着稚姬斟酒,没有拒绝,一碗下肚。
稚姬这时扭扭捏捏:“我从没喝过酒,世子勿见怪。”刚说完却发现曹昱若有所思,稚姬连忙改口:“怕是没有世子的酒量了。”只得自己也满上,浅浅吞下一口,没想到这酒灌进肠子才有热辣辣的滋味从喉咙里冒出,稚姬呛得面红耳赤。
曹昱哈哈大笑。
这二人话倒不多说,一人倒酒一人喝,倒是有默契。
稚姬本想借机劝劝他的,而后一想,索性灌醉让他行动不便不是更加简单,也就不再白费口舌。
没想到,酒过半巡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进来了:“世子,是时候了。”
曹昱在迷瞪之中突然抽出一丝神智,他就要起身之际,稚姬按住了他的手:“世子,我有话要讲。”
曹昱定定看了她片刻,挥手让小厮出去了。
他略微歪在椅子上,审视着她:“原来是另有目的。”
“目的倒谈不上,我已经放手了,世子也该放手了。”
曹昱冷笑:“一派胡言,公孙元姬本是我未婚妻。”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往回看已经没有用了,世子却看不清?”
“定局?尚未礼成,一切都有回旋余地。”
稚姬站了起来,突然笑了:“有没有回旋余地,只怕世子比我清楚。长姐与苏家的婚事,世子并不是今天才知道,从前不阻止,是魏王不想与我公孙家与苏家交恶。今日,难道世子想把事情闹大,让魏王一番筹划付诸东流?”
曹昱手掌略微攢紧,稚姬只是视而不见:“再者,世子单枪匹马而来,贸然行动,不过徒增羞辱。我原以为世子不是鲁莽之人,不会为一时气愤,不顾后果,难道是稚姬看错了?”
曹昱被戳中痛点:“巧舌如簧。”
稚姬见他有几分被说动,微笑道:“过奖过奖。”她含笑倒满一碗酒递过去,曹昱却没有接。
“既然你知道我此番行事必然失败,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劝阻我。”
稚姬真诚道:“我当你是朋友。”
“这倒是稀奇。”曹昱口中这样说着,接过酒,一饮而尽。
稚姬带来的这坛酒很快饮尽了,曹昱打发人又买来了几坛,到了后面,他倒真像喝醉了。
曹昱一眼不发,眼神却更加冷凝,稚姬被他盯得脊背发冷,她往窗子看了一眼,打量着天色不早,元姬出嫁的礼仪早就完成了,曹昱回天无力,打算要走。
稚姬正站起身,却被曹昱捉住了手,她哆哆嗦嗦地看着他将她的手送到嘴边,轻轻一吻:“元姬。”他低声喊道。
旧情难忘,是不是意味着对幽州还是有怨?稚姬内心苦闷。
她还没想明白,曹昱将她的手一带,稚姬转眼就蜷到了他的怀里。稚姬挣扎着,却被压在了床上。
稚姬瞪大了眼睛,电光石火之间却冒出了一个主意。
不如趁机委身曹昱,自己是元姬的妹妹,与元姬又那样相像,假以时日定然会在曹昱心中占据一点地位,要是曹昱今后能念着自己对他一腔痴情,会不会对幽州格外照拂?
稚姬想到就要做到,她停止挣扎,勾住曹昱的脖子,略微抬身,主动献上朱唇。
曹昱紧锁在她腰间的手臂一僵,迅速放开了她,后退了半步。
稚姬被床砸到了脑袋,眸子里马上渗出了泪,她一手抱住头,含泪怒瞪曹昱:“你没醉!”
曹昱呼吸没有平复,他倒像受到了惊吓,片刻后他笑了:“公孙稚姬,你真叫我摸不着头脑,不是对苏显情根深种吗?”
稚姬眼珠一转,顾不上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跪走几步上前,抱住了曹昱的胳膊不放:“都是骗你的,你以为我今天来是为了谁?”
曹昱感觉自己的胳膊落入柔软的怀抱,又被她这一番话弄迷糊了,好歹想起来她那日在雨天对苏显的表白。
他甩开了她:“你不要和我玩什么鬼把戏,我现在没空理你。”
稚姬道:“我想嫁你为妻,这话出自真心,你等着吧,我这就叫父亲和你曹家定亲。”
她理理衣襟就要起身,怀里却掉出一个小纸包,她心提到嗓子眼,正要去拿,谁知曹昱快她一步,他拆开纸包,表情似笑非笑:“蒙汗药?”
稚姬装傻:“什么?”
曹昱眼中泄出一分杀机,他拽起她的胳膊,正要问话,门却被推开了。
公孙商一个箭步过来,从曹昱手中夺下稚姬,急切问道:“没事吧。”他看着两人不整的衣裳,眉头皱了一皱。
“世子,”公孙商拱手,“我家小姐私自出府,府里乱作一团,就不打扰世子了。”
曹昱不置可否,看着两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