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幽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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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在了客栈后院的杂物室内。屋子背阴，里面潮湿昏暗。
一副皮囊就这样软塌塌的躺在墙角，骨头完全碎成粉末，早已没有了样貌人形。附近久居于此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就吓得退避三舍，半个人影儿也看不到。承影环顾四周，嘱咐羡鱼待在一旁不要靠近，然后站定身子，云袖在眼前那么一晃，一道赤红如血的红印即刻充盈于眉心。
身周隐隐散着仙光，双眼陡然澄明一片。
一道黑雾从眼前闪过。
承影蓦然抬起头，见昏暗的天空中漂浮着难以计数的怨灵。它们没有形态，只是呈灰黑色的云雾在空中游走着。时不时的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哀嚎，仿佛在发泄他们所承受的那些非人般的痛苦。
是怎样强大的阴鸷力量，才能使它们徘徊于此久久不散。
承影脑海中不禁回荡起孤月决然的声音：每当天劫降临之前，天下各处都会出现异相，这是上天给予众生的示警。
胸口隐隐凝结起一股郁气，坠的他沉闷不安。
“师父，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羡鱼见承影背着身子半天不见动作，心里着急顾不得叮嘱，走上前一同查探。
“想必这应了大司命那句话——地脉发生变化后，恶灵受到了吸引出现在这里，伤人性命。”
羡鱼怔怔的俯下身子探出手，却在即将触到那人皮肤前的一刻被拉了回来。
“别动！”承影压低嗓门轻喝。
“师父，你就让我看一看，不会有事的。”
只见羡鱼走上前，手指轻轻地按在那人手臂上。
突然，她双目圆嗔，蹲在原地痴愣半晌，然后双脚猛地一蹬，身子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师父，这恐怕……不是……”她双手扒着地面，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不是什么？”
“那人的血……被抽空了！”
恶灵害人常常是取人精元，以至于筋骨在皮囊内便已碎裂。但即便是碎裂，多少还是会摸出遗存的碎块。可是这具尸体，不仅没有任何碎块，就连血液也被尽数抽空。
抽空血液。
这种极有特点的杀人手段，不禁触及到羡鱼记忆深处的角落，那里尘封着她永远都不想再回忆的地方——幽都。
没有任何生机与希望，到处是昏暗寂静。比地府更令人绝望，比忘川更令人窒息。
那里对她来说，是一个如梦魇般的存在。曾经为了偷习大紫冥王经，羡鱼不得已在幽都装了三年的哑巴。那段日子里，她曾眼睁睁的见证过这天下最冷血非人的场面——活人被推下谷底，然后从滚烫的焦泥中破封而出，变化成不人不鬼的庞然巨物。溃烂的暗红色皮肤上挂着黏腻液体，没有意识、没有情感，一双空洞可怖的大眼中只有对主人的唯命是从。而她的这双手，也曾是其中的一份助力。尽管……这并非她所愿，有苦难言。
后来羡鱼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忘却那段记忆，可终究是徒劳无功。此刻回想起来，她依旧惶恐到难以自持。体温骤降，顿时浑身麻木手脚冰凉。
“幽都……”她坐在地上身子打了个激颤，双目无神的望着眼前的尸体，口中惶然叹道。
方才还站在面前好好说话的一个人，转眼就没了性命。羡鱼心中有些难以接受，她凭借敏锐的直觉，隐约觉得小二的死可能与某种东西有所关联。于是连忙摸了摸小二胸前的衣襟和袖口，果然在他腰带夹缝中找到了她交于他的那支金钗。
其实……此刻似乎不该再称其为金钗，而是‘乌钗’才对，因为上面早已被术法侵蚀的发黑。她连忙握着钗疯跑出去，见着人就扯着人家问掌柜的在哪里。多方打探后，终于在堂前寻到掌柜的踪迹。
掌柜是一中年男子，半张脸被没在一把络腮胡中。身旁围着三个捕快正在问话，站在中间一副惶然无措的样子。
羡鱼快步走上前，抬手抓住那掌柜的胳膊，狠得一扯，将对方扯得借力转了半个圈：“我问你，那小二临死前可有交给你看过什么东西？”
掌柜的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今日出门办事，方才刚回来，对此事真的是半点不知啊！”他忙不迭的一个劲儿叫苦。羡鱼没工夫理他，顺手一推回去找承影。
承影一直跟着她的脚步，回身正见迎面追来。
“师父。”羡鱼急切的神色中透着几分慌张，握着钗的那只手止不住的在颤抖。
“这是什么？”
羡鱼将钗递给承影。
承影心里陡然一沉，当手指触摸到那钗的一瞬间，隐隐觉得有一股力量被附着在这钗上。他抬手轻拂，轻松的将其破解。
“这钗从何得来？”
“前几日满满刚送我的，我方才将它交给那小二，想让他替我当掉，换些钱财。”
“满满？当真？”
承影之所以如此发问，是因为他察觉到这钗上附着着追魂令。这是一道用于追踪定位的寻常法术，并没有多高深，一般只要会些术法的人大抵都会使用。只是各派术法内功迥异，追魂令上自然也蕴含着只有自己人才能读懂的密文。而支钗上的密文承影半个字也识不得。他见羡鱼对此钗颇为熟悉，本以为会从她口中听到令自己震惊的名字，可当满满这两个字入耳后，倒是意外大过于震惊。
羡鱼道法低微，根本感知不到追魂令的存在，她见承影一脸肃穆，不禁忧心道：“师父，有什么不妥吗？”
“你可知这上面有追魂令。”
羡鱼大惊，大脑开始快速旋转，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每个瞬间。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任何一点值得引起特别的注意。
她怅然叹了口气，不知该将此事算作是蓄意图谋还是意外巧合。
“师父，我心中有个猜测。”
“什么？”
“这些恶事多半是幽都人所为，他们来到中州一定心怀不轨。”
承影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羡鱼预想到的那般焦灼。
七百年前，天魔怀溯欲引归墟之水覆没人间，后被正道修真人士合力诛杀，又趁着墟口裂缝未完全闭合之际将他投入在墟底。怀溯死后，他的部众被逼入幽都，从此偏居一隅，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几百年间虽然时而还能听到他们的消息，却也没见有什么大乱子。
“果真是幽都吗？”承影问。
羡鱼抿了抿嘴，将承影拉到一旁，避过众人耳目道：“师父，我曾居幽都三年，对他们的一切我再熟悉不过。就从那尸体的模样上看，我断定必是幽都所为。”
她一脸坚定的样子让承影不再存疑。承影站在窗边，抛出一道传信的银符递往师门。
既然幽都突然踏临中州，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天虚宫知晓此事，尽早做出防范。
“师父。”羡鱼轻唤:“临祁城有一黑市，里面除了一些到不了明面儿上的货物，还不乏一些极隐秘的消息。”
“你可知道该怎么去？”
“师父忘了，这儿可是我最熟悉的地方。黑市未时开市，我们休息一日，明日傍晚出发。”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幽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