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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黑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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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羡鱼也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套麻灰色的衣衫。也不管承影要不要穿,抬手就直接套在了他身上。
承影这人向来有点洁癖,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此刻闻着这衣衫上的一股臭汗味儿,差点没晕过去。
“师父,你就忍忍吧。你这人一副正气凛然的派头,要再穿的这么道骨仙风,人家□□上的人一见到你就得跑,哪还能打探出什么消息啊。”她说着,又将承影刚梳理好的发丝生生扯出来几缕,看上去竟有几分叫花子的意思。也难怪,羡鱼从前都是以叫花子的身份混迹黑市,此番倒是平添了几分得心应手。
这厢折腾完承影,羡鱼又将自己扮作一个少年样儿,脸上还抹了几把灶灰,一身脏了吧唧的闹得承影十分嫌弃。
羡鱼倒是不以为然,趁着夜色愈渐昏暗,拉着承影七拐八拐的向城东东陵峪走去。二人踏过一片野地,顺着一条被人淌出来的泥泞小道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东陵峪脚下。远远望去,这里除了一片碧波再无任何路可走。正当承影想要发问时,突然见羡鱼从怀中取出一支蜡烛将其点燃,立于水边。
羡鱼附耳道:“黑市就藏于山中,据我所知……这附近除了这里还有八处入口。黑市的人为了防止官家搜捕,向来以燃烛为信号,确定身份后才会放人进去。我们只需在这里稍等片刻,等一下会有人出现。”
承影默默地打量着羡鱼的侧脸,惊叹她居然对此地如此熟悉。看着她一举一动的老练劲儿,倒是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来。
不消片刻的功夫,耳畔突然泛起一个声音:“那新板火做水做?”山中石壁众多,声波在石壁间来回震荡,羡鱼判断不出这声音从何而来。
只见她侧耳细听后抿嘴一笑,大声应道:“不是新板,两户是牙子。水做,杵头儿海了去了。”’
这两句是道上的黑话。
实际的意思是——那人问:你这新来的是买货还是卖货?
羡鱼答:不是新来的,我们是这里的旧客。这次来卖东西,货很多。
羡鱼见承影一脸茫然,小声向他解释后却引得承影更加不解。
明明他们是空手而来,为什么要说是卖家。
这也是话中一处很重要的玄机——这里根本没有纯粹的买家,所有物品都需要双方谈妥之后互相交换,有来有往。若是有人应错了话,说了自己是买家,那么一定会被附近的人就地暗杀,尸体直接投入水中顺流飘走,半点儿痕迹也不会留下。
承影表面上平淡无澜,心中却震惊万分。他不动声色的望着水面,突然见一个光点出现在远处。映着天空时透过云层隐时现的昏暗月光,仔细辨别后发现是一艘木船。船里站着一摆渡人,身材瘦小,微微佝偻着后背,一副羸弱而又无力的模样。
船缓缓靠岸,承影与羡鱼携手上船。
两人站稳身子,船桨在水面上画出一圈圈涟漪,朝着对岸靠去。
羡鱼侧眼轻瞥,眼中流波微转,沉吟片刻面向摆渡人问道:“丁儿可海?”
摆渡人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一般。
她以为是这人听不懂行话,又换了个问法道:“今天集市里的人多吗?”
那人还是不答。
羡鱼觉得有些蹊跷,身子往前挪了半步,映着水面上反上来的微光,突然发现此人双眼凹陷,黑洞洞的一片。
“喂!”她试探性的轻喝一声,那人依旧一动不动,这才确信他又聋又哑又瞎。
这是□□上的人惯用手段,常为了一己私欲而伤人害人。
羡鱼不再说话,转过身子与承影并膝坐在船尾。
半盏茶的功夫,船头转过一道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陡然呈现,羡鱼双眼一时间有些吃不消,透过眼皮间的一道缝隙艰难的眺望过去。
“到了。”羡鱼侧脸对身旁承影道:“师父,等下你尽量别说话,这里的人鸡贼的很呢,小心别被他们察觉出什么。”
承影初来乍到,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他倒是很乐意闭上嘴装哑巴,且看羡鱼如何在这其中游刃有余。
终于,二人踏上陆地。
黑市很大,别看这里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但说到底基本上只有两大类。第一类人主要是奔着赚钱,他们大多直接在地上铺张毯子,将货物一股脑儿的摊在上面,任由客人随意挑选,等待生意主动找上门。另一类则是怀中揣着宝贝,奔着某一样东西而来,目的性极强。而承影与羡鱼两人,他们两者皆不是,而是属于少见难得的一类——空手套白狼。
在黑市,讲求的就是一个‘诈’字。所有货品来源不论,但是一旦经过交易后的东西无论是物件还是情报,必须属实,这是道上不成文的规矩。一旦违反自有人会问你讨回这其中代价。
羡鱼从前可是这里的常客,曾出手过不少令人咋舌的东西。小到天池的一枚石头,大到蓬莱山掌门的绝世佩剑——尘光。数次的经验早使她深谙其中玄机,此番不过是重出江湖。羡鱼心中明白,当务之急是得先去试试本事。
她走了一圈,就在转头之际被一站在树下的女子衣着所吸引。那女子面目清秀,身着一袭黑色云纹双宫丝衣裙,额间一缕黑发垂顺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她双臂抱怀,满眼不屑道:“我这儿的东西价值连城,小叫花你拿什么跟我换?”
羡鱼瘪了瘪嘴,扫视了一眼摊上的货物——孤零零的一盒珍珠,同样回报以不屑的表情:“姑娘不过就近去了趟东海,取了点破珍珠,以为凭着这些就能在这里获得好东西?”说着,嗤笑一声,神态故作狂妄。
那女子蓦然双目圆嗔,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但沉吟片刻还是压下了怒火隐忍道:“这可是南海神女峰附近的珍珠,价值连城。小叫花没见过世面,我不同你一般见识,赶紧走!”
羡鱼心中大喜,自叹:有戏!
这女子之所以不发火辩驳是因为没有底气,看来羡鱼的确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羡鱼不依不饶:“神女峰是海外仙山,岂是你说去就能去得了的。况且你若是真去过神女峰,便该知那里出产的珠子色泽微微发红,而不像你这些,一个个像黄豆!”
神女峰的珍珠到底是什么颜色,她也从未亲眼见过,此刻仗着对方心虚索性随口胡诌,诈诈她。
女子被气得脑袋一阵发蒙:“你是来故意砸我的场子的!”
方才羡鱼说话时有意压低声音,不让旁人听到,为的就是留下回旋的余地。只见她拍了拍手,故作洒脱道:“罢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懂规矩。”她说着,憨笑一声:“姐姐好歹给些封口费,我便不再多事。”
女子恨的咬牙切齿,奈何发作不得:“你要什么?”
“姐姐是魍魉门的人,两年前魍魉门有十几名弟子外出至今生死不明,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我想知道里面的真想到底是什么?”
女子眉头猛地纠到了一起,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叫花居然想到问她这个。这可是门派中禁忌,她之所以此刻出现在黑市,靠‘挂羊头卖狗肉’赚钱活命钱,还不是因为无意中了解到了这个秘密,才被门派追杀。后来在双方交手时伤了脸,因此才用发丝遮面。
“你怎么知道我是魍魉门的人?”
羡鱼挑眉一笑道:“姐姐的衣裙是双宫丝的,这倒不稀奇,奇就奇在上面的云纹。我没记错的话貌似是魍魉门的一种特殊织法。”
女子叹了口气自怨倒霉:“罢了罢了,算我栽在你手里。我告诉你,你可莫要到处宣扬。”她说着,神色警觉的望了承影一眼,然后摆了摆手,示意羡鱼附耳上前,道:“一共十六个人,明面上是去雷泽出任务,半路被极乐渊的人劫去。其实全部被绑去了幽都。”她说到这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胸口抽动了两下。
“被幽都劫走的?”
女子蹙了蹙眉心,迟疑半晌似有难言之隐。
方才羡鱼巡视后,之所以要将这女子作为切入点,除了她魍魉门的身份比较明显外,还有一点即是魍魉门与幽都向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果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很有可能会与顺藤摸瓜关联到幽都。
此刻关联是有了,奈何对方打死也不肯继续往下说。
羡鱼没理由继续逼人家,只得转身作罢。
承影自知聆音之法,莫说是十步之内,百里外的声音都可听得一清二楚。他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的兴致颇高,虽然表面上一副淡淡的样子,心中却实在叹服羡鱼的能力。他见羡鱼走回来一副悻悻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你这么厉害,为师突然觉得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羡鱼抬了抬眼皮,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师父这是取笑我?走!我今天非得知道幽都究竟在临祁城搞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