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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诡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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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一点有关于魍魉的消息,手里算是有了些资本。羡鱼迈着步子,不自觉的拉起承影的手。
“师父,你可知魍魉门与幽都究竟有何渊源?”
承影思忖片刻:“魍魉门门主长孙无常据说曾出身于幽都,但这只是江湖传言。毕竟是小门小派,多少年几乎销声匿迹,没想到却因幽都又重新被人提起。”
羡鱼咬着嘴唇,实在想不起关于魍魉门更多的事情。脑子里的思绪就像是系了个死结,一团乱麻,实在是理不通顺。
“那女子方才不说话,难道是默认了?”她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随口问道。
承影摇了摇头,神情若有所思:“若真是幽都把魍魉门的人劫了,魍魉门有何理由秘而不发呢?一味遮遮掩掩反而落人口实。”
“难道说……”羡鱼脑海中灵光一闪,深吸一口气急道:“这是魍魉门与幽都私下的勾当!”心中猛然一沉,声音不自觉的抬高了一度。她连忙捂住嘴低下头,偷偷地打量着周围,好在并没有什么人听到。
“小鱼儿,你可还记得茶摊老板娘的话?”
羡鱼点了点头。
承影接着道:“今早我听说那店小二的死状与前几个被害人无异,皆是精血俱竭而死。”
精血俱竭!
精元与血液,这两样皆是幽都炼化尸魔的重要材料。
莫非……
羡鱼脑海中不禁又浮现起重生于谷底的怪物,他们惨叫着、哀嚎着,不断召唤着世间一切恶灵。
不!
她不由得打了个激颤。
承影一早便觉得羡鱼心中藏着事。原本打算慢慢观察自己去弄清楚其中原因,事到如今,他越发觉得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蹲下身子与羡鱼对视,一双清澈的眼眸似要洞穿一切:“你在想什么?”
羡鱼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淡粉色的双唇微微翕动:“说出来。”
话音落下,羡鱼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虽然重生前的天劫因诛心杵而起,但是如今时间轨迹发生变化,那么天劫的根源是否也会变化呢?或许这场劫数的根源转化到了幽都,也未可知……
她该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吗?或许还未到时机,现在她无比迫切验证另一个猜测。
“师父,可否把那支金钗交给我?”
承影点了点头,手臂在空中轻轻一晃,金钗即现。
羡鱼接过金钗,眼中泛起一抹难色。
“你要做什么?”承影问。
“我……我……我想知道这金钗……到底是何来历。我总觉得那小二的死,跟这支钗有关联。”
仅仅是对视一眼,承影明白了羡鱼的顾虑。以羡鱼对细节的观察力,至今仍看不出半点这钗上的端倪。而黑市上的人鱼龙混杂,她在此刻突然提出要这支钗,定是要在众人面前将这钗展露出来,以求能获得哪怕是一点点可用线索。与此同时,承影不禁担忧此举动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那又如何呢?此次毅然决然的离开天虚宫,不就是为了寻找一个真相,还她一个安宁吗?
“你去吧。”承影的掌心揉了揉羡鱼的脑袋。望着眼前的这个假小子,心中倒是觉得十分有趣,他勾了勾嘴角打趣道:“小鱼儿,我觉得你这样比平时更好看了。”
羡鱼眼眸微垂,望着手中已经变得黑黢黢的金钗,站在原地痴愣片刻,突然毅然决然的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一块青灰色的石头上。
“一百两黄金!”她说着,将金钗端持于空中。
一百两黄金!
好大的口气,众人听到这个数字无不咋舌,皆纷纷回过头朝这边聚齐。
只听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一支铁钗哪里值得了百金!”说完,众人哄笑。
羡鱼不仅没有丝毫退怯,反而上前一步高高的仰起头道:“非也!这钗由天外飞石所铸,原本金光夺目,比金钗更加华贵美艳。只可惜不知被何人做了手脚,变成了黑色,不信的话,你们自己看看,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钗。”
人群中有人举手上前,接过钗研究了半晌,到底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还有人愿意一观?”羡鱼道。
来来回回上来七八个人,到底是没看出任何结果。
羡鱼仔细的捕捉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细节,同样是一无所获。
难道这个法子不可行?
正当她有些犯难之时,身旁突然冒出一男子,抬手抓住她悬在空中的手臂。男子的身形隐藏在宽大的斗篷下,面容也被风帽所掩盖,可依然挡不住他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阴郁气质。
羡鱼心中陡然一沉,猛地想推开对方,却见对方静静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你是谁?放手!”
“故人相见,为何如此生疏。”沉重而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熟悉与陌生的感觉交织的在一起。
羡鱼努力的回想关于这个声音的所有记忆,奈何脑海干涸一片,只是觉得特别的熟悉,却寻不到丝毫有关于此的印象。
“你到底是谁?”羡鱼身子向后闪躲。
就在这一退一进间,趁对方微微抬头之际,她蓦然瞥见了那个眼神。
她无法描述那个眼神有多令她胆战心惊,阴鸷的目光中透着肆意的贪婪与玩味。
临渊!是他!
“你没死……”羡鱼尽可能的保持镇定,可是颤抖的气息还是出卖了她心中的惊惶。
他眉心微微一蹙,淡定而又轻佻:“你难道不是想引我出来吗?”他说着,身子前倾,将冰凉的双唇蓦然贴合在她的唇上。
羡鱼心中巨震,嗓子眼儿里顿时泛起一阵恶心:“混蛋!”她后退一步,手臂顺势狠甩。恰见一道剑芒正正的从她身前插空飞过,直击临渊的胸口。
羡鱼侧眼望去,见承影正手持玉鲸剑,剑身上泛出的光线时明时暗,一如他此刻心中难以遏制的愤怒,仿若一叶扁舟在激流中随之沉浮,即使再有经验的舵手,也难以窥测出天意的下一步安排。
临渊的面容依旧被厚重的风貌所掩盖,模模糊糊的教人看不清楚他真实的模样。他手指摩挲着腰间剑鞘上的剑柄,通体笼罩着一股难以言述的阴沉意蕴:“看来今天有人注定要多管闲事了。宝贝儿,你乖乖的别动,我带你走。”他说着,二话不说抱过羡鱼的腰一个瞬步向后退去。
承影怎会由得他就这样离开,抬手抛出引魂铃将对方镇在原地。这是天虚宫曾经的镇派之宝之一,后来莫名就不知下落,没有人会想到此物竟在承影那里。
临渊站在原地被一道金光笼罩,动弹不得。他凝神静气,剑鞘顿时透出一抹殷红,那红似血,顺着气力的涌动泛开一道道波纹,远远望去仿佛置身于一片血海。
羡鱼艰难的喘息着,不知为何眼前一片漆黑,四肢绵软无力。她不敢出声,生怕会扰乱承影的心绪。
承影见她没反应,心中更是焦急难耐,索性抬手侧身冲上前,准备趁对方被禁锢时一刀结果了他。谁知就在剑锋触到临渊的那一刻,对方突然抬手一挡,用灵气的力量强行解除禁锢。
羡鱼的脑袋愈渐昏沉起来,她再也无力动弹。
临渊趁机再一次想逃跑,奈何承影追的紧,一丁点的机会也不给自己留。他心中愤懑不已,突然心生毒计,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目光。‘
承影心中一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正见临渊将一粒暗红色的丹药喂进了羡鱼的嘴里,然后抛下她独自一人化作一道黑影离去。
“小鱼儿!”承影扑上去高声喊道。
“师……父……”羡鱼缓缓地抬起手臂。
承影这才发现她手中一直攥着一枚黑色的玉璧,这是幽都的幽冥令。只有幽都的秘密势力——幽冥府中的人才有资格佩戴。这是她方才几乎拼尽全力,才从临渊的腰间扯下来的。若那人真的是临渊的话,怎么会有幽都的随身凭证。
怎么会这样……
承影来不及多想,他连忙将羡鱼抱到水边。
“小鱼儿,醒醒。”他俯下身,将双唇凑在羡鱼耳边,无论他唤的多努力,却依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意识越发深沉起来。
承影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当他直起身子想要抱住她时,眼角余光中划过一抹亮光。他定睛望去,发觉羡鱼的胸口透明如琉璃一般,隐隐的泛着墨青色幽光。那琉璃般的颜色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向四肢延伸。
七宝琉璃花!
这个极美的名字并非是花名,而是一种毒药的名字。这种毒药奇就奇在它可以使人在三天之内身子完全变透明。虽然不至于丧命,但是会从此彻底失去意识,像一个活死人一般被禁锢于躯体中。无法进入轮回,亦无法真正的活着。
不死不生。
这太残酷了。
水面上的渡船缓缓靠近,承影将羡鱼抱到船上。
“老人家,麻烦您快一些。”话说出口后,他才恍然回想起来摆渡人根本听不到他说话。承影落寞的叹了口气,正当他失神之时,耳畔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明知道她是个不祥之人,为何还偏偏执意救她。”
承影猛地抬起头,圆嗔双目望着摆渡人的背影。
“你会说话。”
摆渡人布满皱纹的脸微微一皱,嗤笑一声:“我是瞎子没错,但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
承影低下头望着怀中羡鱼苍白如纸的脸,一抹如血般的殷虹沁染在唇间,显得格外妖异。
“她不是不祥之人,她是我徒弟。”
摆渡人嘴边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若你知杀了她就能救数百条性命,你可愿牺牲她?”
承影身子一怔。他虽不知面前的老者说这话究竟是何用意,但知道这背后藏着很深的用意。
“我……”他无法回答。
摆渡人笑了笑:“ 你可曾想过,无论你怎么护她,都不断会有人来取她的性命,这是为什么?”
“你怎么会……”承影惊愕。
摆渡人接着道:“这就是天命,天命不可违,何必执着。”
承影隐隐觉得眼前这看似平凡的长者并不似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思忖片刻:“您究竟何方高人?”
“我哪里是什么高人,只不过瞎了眼睛,用心看,反而看的更明了。”
承影一时间无话,沉默的望着羡鱼。
片刻,船舶靠岸。
“多谢了。”他哑着嗓子,像是被人卸去了魂魄。
摆渡人没有回话,只是背过身摆了摆手,待船离开岸边老远的距离时,方才听他幽幽道:“天地之道有因有果,一意孤行,终将引来祸患。”
承影满眼凄迷的望着水面上渐行渐远的船舶遁入沉思。
世上千百条路,从踏入的第一步起便永远无法回头。
为了心中的那么一点点执念,有些人选择越陷越深,堕仙成魔。有些则选择就此放手,羽化飞仙。世间诸多事不过在于一舍一得间。可是舍得之间的本质是什么,不过是大多数人缺少的一点勇气罢了。
承影低头自叹自己修行数十年,却依旧参不透这些道理。
看来,他这一生,到底是个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