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宁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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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座上四个人都呆了一瞬。沈玉华瞪大眼睛，看看沈韵，又看向钱教授，目光殷切带着紧张。
“你们认识沈教授？”又是眼镜青年，他扶了扶眼镜，盯着沈韵。
那钱教授却从一霎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盯着沈玉华多看了几眼，面上露出恍然之色，讶异指着她道：“我想起来了，你跟沈老头儿的夫人有几分相像，难道你是他女儿……”
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连连摇头，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眼镜青年也摇头笑他，“钱教授，且不说沈教授鳏居已久，他只有一个儿子，又从哪里多了个女儿？”
钱教授沉思，他们几个跟沈敬业并不在一所大学教课，只是沈敬业科研水平高，做过几个实验，甚至得过国家级的奖，才在宁市学术界颇有名望。
这几个小年轻不了解，他同沈敬业有些私交，却是知道的。
一起下棋的老友无意中透漏，八年前，沈老头儿在外地上大学的女儿丢了，报了警也没把人找回来，只知道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对外只说他女儿留在了外地，也没人在意追究。
从那之后，沈敬业只一心扎在实验室，性子变得沉默寡言，那些奖便是他这个时候拿的。而他的夫人蒋惜梅，也因此事抑郁在床，不久撒手人寰。
回想起来，他心中唏嘘，若不是在沈老头儿家里见过蒋惜梅的遗照，如今他也不会想起来。
沈玉华听了眼镜青年的话，脸色蓦然苍白起来，嘴唇嗫嚅着，颤抖出声，“鳏居？”
眼镜青年点点头，对她的反应略微奇怪，“是啊……还没说呢，你们认识沈教授？”
沈玉华不语，只呆愣愣坐着，半晌，双手捂住头趴在面前桌子上，肩头耸动着，抽噎哭起来。
她哭得压抑，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出她的悲伤。
离家八年，受尽欺辱，如今终于要归家，却听到这个噩耗。
沈韵在一边坐着，情绪受她感染，也沉默着不言语，只拿小手轻轻放在她背上，安抚着她。
此刻便是钱教授再不相信，也回过味儿来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年幼的沈韵，算了一下时间，却是刚好。
眼见着另外三个年轻人脸上都狐疑起来，他忙开口，“你是沈老头儿的女儿？哎呀，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说回个家，你父亲可是想你得紧，你呀……”
年轻人脸上都露出恍然神色，钱教授放下心来。这段经历对这孩子的名声可不好，虽不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还带着个小女孩儿，但既然回来了，就是喜事，将这段过往继续瞒下去才好。
沈韵心头微软，对这老头儿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许久，沈玉华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这么多年，大起大落都经历了，心绪也有所改变。这种事不是人为所能控制，纵然再伤心，也无可奈何。
只她心中十分愧疚，当年若不是自己警戒心太低，被人拐走，母亲也不会出这种事，家里人也不会伤心发愁……
“我原本在省会任教，年龄大了，那里空气又不好，才来了宁市，跟你父亲相识。”钱教授娓娓道来，跟沈玉华讲着这几年的情况，“这两年宁大新老校区合并，公路高速扩建，比起八年前地形位置大不相同，任职教师的住处也变了，你们若是寻去，只怕还找不到人。”
沈韵听她讲着，暗暗点头，原本她们就打算若是寻不到人，就去公安局，那里想必还留着几年前的案底。
沈玉华低垂着眉眼，默默听他讲。
“等会儿进了车站，我先带你们去找沈老头儿，他见了你，肯定高兴。”
话是这么说着，他想起沈敬业不苟言笑的老脸，还是想象不出他激动的神情。那张脸，简直就是木头雕的……
“谢谢钱伯了。”沈玉华开口，嗓音低哑。她又希冀着询问，眼中晶亮，“哥哥现在过得怎么样？”
钱教授笑笑，“你哥哥是个有出息的，在盛丰银行当副行长，儿女双全，一家四口过得很好。他提过要把你父亲接过去住，你父亲太固执，拒绝了，执意一个人呆在学校分配的房子里。你回去也好，不至于他晚年孤苦……”
沈玉华听了，又是欣慰，又是心里发闷，半晌轻叹一声，点点头。
这个时候的火车速度不比后世，又兼两地距离遥远，足足两天一夜，火车才停在宁市火车站。
而这中间，沈玉华几乎没合过眼。
钱教授和几个年轻教师打了招呼，分道而行。
他带着沈玉华母女俩，去了旁边的汽车站，中途不时给她们介绍着周围的地理概况。
公交车式样老旧，一经发动，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车身就颤抖起来，刺鼻的汽油味儿弥漫在空气中，沈韵赶紧捂住鼻子，直到那辆公交跑开，才拿下手来。
钱教授领头找到一个站牌，上了一辆黄绿相间的公交，安坐下来，才对沈玉华道：“这是汽车站到宁大校门口的直通车，你父亲住在学校里的卉园，那里住的多是些领导和老教授。”
沈玉华心不在焉点点头，心绪纷乱。她望向车外，记忆中宁市的面貌一点点清晰，又有许多不同。
真的要回家了。
直到这一刻，家的概念才在她心中明晰起来，家人的面貌也如印刻，抑制不住地破土而出，扎根在她的脑海心间。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钱教授的声音再次传来，“到了。”
沈玉华慌忙站起，牵着沈韵的手，随着年轻的人流挤下公交。
钱教授领着她们进了校门，校门口学生挤挤攘攘，穿着打扮时髦。沈韵被沈玉华牵着往里走，收获了无数女大学生充满爱意的眼神。
她穿着白色的碎花小裙子，一双大眼黑瞳占半，睫毛弯弯，嘴唇樱红小巧如花苞，脸颊上带着嘟嘟的婴儿肥，黑色的头发软软披在身后，像一个安静乖巧的洋娃娃，着实能让这些女学生雌性激素泛滥。
沈韵回了无数个羞涩的微笑后，钱教授在前面带着路，拐了几个弯，人影越来越少。
再一次拐过弯后，前面一栋建造精致的楼房出现在眼帘，钱教授停在保安室门口，说了几句话，又出示了什么证件，方转身对沈玉华道：“好了，咱们进去吧。”
天色有些晚，昏黄阳光透过林木间隙投射在地上，点点斑驳，略微带些暖意，却又十分寂寥。
沈玉华抬头看向楼房，那么大的屋子，父亲一个人住在那儿。天也黑了，母亲也不在了，他在干什么呢？伤痛，孤寂，这不该是父亲应有的晚年……
她蓦地鼻头发酸，加快两步跟上钱教授。
钱教授熟门熟路走进去，上了二楼，按响了门铃。
沈玉华无措站在那儿，既期待，又紧张，心情复杂，无以言表。
当门把手转动的那一刻，沈韵感觉到，沈玉华的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把她的小手握得生疼。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宁市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