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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冲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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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难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令白家上下蒙上一层阴影。白家当家人突发恶症,偏巧发病时正在书房,周遭并无旁人,待到白玉安察觉不对闯进书房时,发现自己的父亲昏迷在地。
病情来势汹汹,瞧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说是急症怪病。白玉安守在老父亲病床前,看着请来的最后一位人称“神医”的郎中诊治完叹了口气,朝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能试的方子都用过了......”
白玉安心下颓然,刘管家扶稳了白老夫人,眼见这病药石罔效,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白老爷身上,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少爷,眼下是没别的法子了,要不,咱们给老爷冲冲喜吧!”
白老夫人一听冲喜,也觉得有了希望,期盼地看着他。
白玉安敛下眼眸,心中纵有不愿,可父亲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老夫人和刘管家得到同意后行事作风很快,一边在白家张罗着布置,一边找人选最近的吉日,还立马派了人去杨家说明此事。
杨老爷听说后一口答应下来,心里盘算着,若杨鸢嫁过去后白老爷子病好了,算是他杨家有恩于白家,若嫁过去冲喜不成,那杨鸢也是白家独子白玉安的正房,买卖怎么做都不亏。
从二房坐大的杨夫人心里咬碎了牙的恨,面子上仍作焦急模样,关切询问表兄病情如何。
杨鸢的婚嫁全凭杨老爷说了算,自然没人过问她的感受,就连她将于这个月十五成亲给白老爷冲喜的消息,都是徐妈忙慌赶来告诉她的。
那时她正闲的没事,翻着一本杨亭江看厌了的书,突然得知这一消息,也只淡淡说了声:“我知道了,徐妈。”
徐妈怜爱地将她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忽地问:“小姐,你不想嫁,是不是?”
杨鸢放下手中书卷,回以微笑:“怎么会,杨夫人成天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我巴不得早点嫁过去呢!”
徐妈张嘴欲言,被她打断:“而且玉安答应我了,徐妈,你跟我一起走。”
徐妈不知她有这打算,不由一愣,随即摇头,“我都这把年纪了,去哪儿都一样,况且亭江少爷还小......”
“府上这么多人围着他转,还怕他没人管了?”杨鸢心中有气,说话便少了顾忌,“你宁愿守着万千宠爱在身的杨家小少爷也不愿陪我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徐妈知道她想多了,摇头解释道:“小姐,你和亭江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在徐妈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杨鸢的心情非但没有平静,反而更气了,却又不想和徐妈争吵,撂下书卷起身就走,说要出去晒晒太阳。
走了几步还是妥协,回到徐妈身边,低声哀求道:“徐妈,你就当帮帮我吧,玉安的家人我只见过几面,我不知道怎么和婆家人相处,怕嫁过去他们不喜欢我,有你在我才安心。”
终于,这样绝佳的理由说服了徐妈,虽然她并不在意白家人怎么看她。
说服徐妈后杨鸢心情甚好,到后院晒了晒秋日的太阳,惬意得犯困。正想回去睡个午觉,杨亭江找她来了。
“姐姐,他们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杨亭江已经接受了她要嫁人的事实,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他不再靠胡闹博取杨鸢的关心,说话也变得像个小大人。
杨鸢有些犯愁,觉得自己应该体现出舍不得,可事实上她虽然对白家没有期待,但对杨家也没有不舍。
她勉强露出难过神情,“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真的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杨鸢揉揉他的头发,笑着点了点头。
杨亭江的言行谈不上怪异,但杨鸢总觉得和以前变化太大,直到听说今天白家派人传冲喜口信时白二爷也来了,这才有些想通了。
谁说孩子小就不懂事了呢,再者,杨亭江也不算小了。自从上回发现自己母亲和白老二偷偷摸摸相会后,他变得不怎么说话了,也很少淘气,好像生来就是这么恬静的脾性。杨鸢还察觉到,每次只要白老二来杨家,杨亭江都会低沉一整天,有时饭桌上杨夫人给他夹菜,他就连饭都不吃了。
杨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来想去没想到自己身上,反倒觉得是杨鸢离间他们母子,心下更恨了,这些杨鸢都知道,所以更怕徐妈留下来受迁怒。
婚事筹备得雷厉风行,上午才说了冲喜,下午就有人来给她量身制嫁衣。嫁妆都是杨老爷说了算,先前不急,现在也催着人去置办。
杨鸢依然悠闲,杨夫人已经不让她照顾杨亭江饮食起居,她没事干就等着出嫁。
至于离间,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多做什么了。杨夫人越是把杨亭江圈在身边,杨亭江越有可能看到白老二在眼前晃,她还担心什么呢?
白老二说来也是风流好色的主,不学无术偏偏皮囊不错,杨夫人身边的丫鬟玲珑不知道他们表兄妹的私情,私下里对白老二没少抛媚眼,杨府不少丫鬟也向他献媚,他都乐于享受,有时还会动手动脚。多亏了发现杨夫人的秘密后杨鸢对白老二格外留心,如果是以前,她不一定发现得了这些。
杨亭江似乎对白老二也多了心眼,杨鸢摸不准他的想法,有时候她觉得他还小,也许似懂非懂,有时候又觉得他长大了,什么都知道。
她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忽然觉得杨亭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对这个结论很满意,心情愉悦地回房准备早睡。不料徐妈敲响她的房门,神神秘秘地把她带到了杨府后门。
四下环顾,守门人不知去向,兴许早被打发了。
她觉得徐妈应该不是要带她逃婚,但又想不出其它原因,正要询问,徐妈把她推到门边,“只有一刻钟,我去给你们守着。”
说完快步走开,守在不远处。
杨鸢顿觉莫名,借着月色和昏暗的灯火打量后门,伸手去拨门锁。
“别开门!”门外传来白玉安刻意压低的声音。
杨鸢收回手一阵无语,人都来了却不让开门,几天不见他毁容了?
过了会儿,白玉安才解释道:“过几天我们就成亲了,老人们说这时候见面不吉利,我是不信这些的,可......”他顿了顿,“我想顺利娶你过门,以后我们只过好日子。”
杨鸢愣愣地看着后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门外的人一样。
“鸢儿?”白玉安试探地唤了一声。
“嗯,我在。”她轻声应道,“伯父好些了吗?”
门外一时无声,过了会儿,白玉安满怀歉意的声音传来:“还是不见好转......鸢儿,你不要误会,我是真心想娶你,冲喜是没办法的事,况且提亲的时候,我爹身体很好。婚礼准备是仓促了些,但该有的一定都有!”
杨鸢又好气又好笑,大晚上不让她睡觉就为了说这些,怕被误会他是为了冲喜娶她?怕她觉得准备太仓促?
“其实,爹娘是拗不过我才答应的这场婚事,谁想现在我爹病了,我娘还盼着我们早点成亲。”白玉安似伤怀似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啊。”
杨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体贴他一下:“伯父会没事的,这几天你一定累坏了,外面这么冷,早些回去歇着吧,我一切都好。”
白玉安舍不得离开,又和她说了会话,她也只好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地安慰,直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白玉安才关切地表示自责,竟让她受冻了,两人终于隔着门道了别。
杨鸢躺回舒坦暖和的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今天以前,或者说今晚以前,她都觉得成亲没什么大不了,她在杨家待了这些年,到别家还能坏到哪里去呢。可经白玉安这么慎重一搅和,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出嫁了,而且说不定以后日子不会太差。
房门再次被敲响,她毫无睡意地从床上挺身而起,以为徐妈又来了。
打开门,却是杨亭江。
杨亭江和她只差半个头,她脸上的笑意一览无余,却在看到他后猛地一收。
“姐姐?”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杨鸢回过神来,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
他说睡不着,想听姐姐唱歌。
杨鸢好脾气地没发火,说他已经长大了,小孩子家才会听着歌睡觉。
如今,姐弟俩只差了半个头,杨亭江微微仰头看着她,久久不说话,神色竟有些可怜。
杨鸢没办法,披了件衣服说要送他回去休息,他却怎么也动。
杨鸢有些恼了:“亭江,听话!”
“我不想回去。”明明是他闹脾气,低声细语的模样却乖巧得很,“娘让玲珑跟着我,我不喜欢她。”
杨鸢差点问为什么,灵光一闪想到了可能是因为白老二。她狐疑地看着杨亭江,等他自己解释。
“她是坏女人。”杨亭江道,“她们都是。”
“她们?”
杨亭江语气冰冷:“丫鬟们,她们和那个男人一样,都是坏人,坏女人!”
看来,的确是因为白老二。
杨鸢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察觉了白老二和府上丫鬟厮混,现在好像不是了。这下好了,杨亭江因为杨夫人厌恶白老二,现在因为白老二,连府上所有丫鬟都看不顺眼了。
没记错的话,他五六岁的时候嘴巴很甜,常把身边的丫鬟们惹得喜笑连连,如今却讨厌她们。
杨鸢没想到他对白老二厌恶到了如此地步,觉得不是每个丫鬟都不自重,便劝道:“要不让小鱼去你房里伺候?她是徐妈介绍来的,是个伶俐丫头。”
杨亭江固执地摇头:“她们都是坏女人。”
杨鸢看他一根筋说不通,转而催他赶紧回去睡觉,他不困她还想休息呢。
杨亭江眸中闪烁着不舍,哀求一般望着她:“姐姐,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我想听你唱歌?”
杨鸢略感为难,倒不是因为别的,他们姐弟从小同眠不少,而是担心成亲前几天闺房进了男人,虽然是弟弟,会不会犯忌讳。
受白玉安影响,她竟然也怕犯忌讳了。
杨亭江乞求地眨了眨眼,她看着稚气未脱的弟弟,顿时觉得他还是个孩子,那个以前睡个午觉都要赖着她的孩子,离男人还差得远呢。
更可况她就要出嫁了,以后在白家如何都是未知数,她和徐妈多少还要杨家撑腰。眼下杨家小主子离不得她,是好事才对。
她让杨亭江进房来,搓搓他冰冷的手心,呵着气给他暖手。
屋里比外面暖和不少,姐弟俩躺上床说了会话马上就困了。
杨鸢轻拍杨亭江,“睡吧。”
他在被子里向姐姐更靠近了些,又让她唱歌。
杨鸢扁扁嘴,刚才教他要懂事说了一堆,结果他还记得这茬。
想到以后非但不用伺候小主子,小主子还要受杨夫人管教,她感到心情愉悦,唱就唱吧。
睡意已然涌上来,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杨亭江,随意地哼着曲调。
杨亭江还像小时候一样靠着她,同样含糊地哼着,终于安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