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我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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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愿意
五光十色的霓虹照耀下，秀英第一次来到歌舞伎町。
因为听说春山只在晚上营业，所以她选择在晚上走进这里，走进哥哥曾经生活工作过的地方。
街边居酒屋走出一个喝醉的中年男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秀英，并无赖地跟了她很远，热情表示想和她共度一晚。
中年男人开出了他从未出过的高价，这个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实在太漂亮了，垂顺的黑色长发衬得皮肤雪白，狭长的大眼睛像慵懒的猫半眯着，眼中透出一种让他热血沸腾的冷漠。
秀英对这样的人见怪不怪，歌舞伎町不过如此。
既然男人还跟着，那么就问他吧。
秀英说自己正在寻找一家名为春山的酒吧，问他知不知道在哪里。
男人露出嫌弃的表情，“春山？名字真土啊！不如我们去这里吧？”
他指向路边的粉色灯牌，一家情人酒店。
秀英只好继续边走边寻找，喝醉的男人跟在后面表示还可以加价。
她忽然站定转身，与和她差不多高的男人面对面，狭长的双眼全睁，像时刻准备进攻的野猫，代替利爪的刀具抵在男人脖子边。
“喂，大叔，您知道春山在哪里吗？”
男人说不知道，很快吓跑了。
秀英将小刀收回袖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寻找，终于，临近街角看到了蓝白灯牌的春山。
街角的巷子口有两个抽烟的男人，看似在聊天，其实不时往酒吧瞧，监视着那里的动静。
秀英走到酒吧门口时，其中一个年长的男人感叹，“真是个漂亮妞啊！”
另一个青年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去，顿时被烟呛得咳嗽起来。
同伴赶紧把他拉进巷子以免暴露，骂他，“喂，没见过女人吗？！你这个只会打手.炝的家伙！”
巷子里的阴影掩饰了青年的脸色，他小声道歉，感觉脸上发烫。
男人偏头看向巷外，好在没人关注到他们，漂亮妞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门口，也许是酒吧里的人买.春叫来的吧。
他取笑青年，“那个漂亮妞有点像你女朋友呢，你小子喜欢的类型很稳定嘛！”
青年尴尬地笑着，说自己没有女朋友。
“不是吗？我以为你床头那张照片里的是你女朋友呢。”
“......”
秀英进入酒吧，仿佛为了迎接她，上一首歌刚播完，下一首是中文歌，崔健唱着《从头再来》。
昏暗的环境人不多，她径直走向吧台，告诉正在擦杯子的金发酒保，她要找这里的老板。
吧台泛蓝的幽光在她眼中折射出冰冷的美丽。
卢卡放下杯子，双手支在吧台彰显自己的身份，“我是这里的老板，有什么事吗，可爱的小姐？”
秀英打量着他：“我是和您一起工作过的王东林的妹妹，我想见周清先生。”
卢卡继续埋头擦杯子，“啊，北川啊，他不在呢。”
刚说完，面前的吧台伸来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弯曲，指节在台面叩响，“我去打扫门口的垃圾，今晚你看店。”
卢卡抿嘴，刚说人不在，人就在了。
秀英看向声音的主人，半长的黑发扎在脑后，露出完美的侧脸，眉毛浓黑，下巴有浅浅的胡茬，面颊瘦削，更衬得眼睛深邃。
对方叼着烟，察觉到身旁的目光，正脸看向秀英，目光停留了一秒。
秀英觉得他认识自己，“请问是周清先生吗？”
周清叼着烟吸了口，食指和中指夹开，带着些微闽南语调，“是我，请问这位小姐是？”
秀英再次自我介绍，“我是为您工作过的王东林的妹妹，初次见……”
周清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吧台，示意卢卡，“你解决一下，我出去了。”
说完转身离开。
秀英想跟上去，却被卢卡拉住，非要给她做自我介绍。
卢卡拍脑袋想起，“诶，你哥哥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本人比照片上更加漂亮呢！”
卢卡非要请她喝一杯。
秀英很直接：“我来是因为哥哥失踪的事。”
卢卡同情而为难，“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等秀英开口，他又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听你哥哥说，你还在上学吧？”
秀英摇头，她已经辍学了，为了找到哥哥。
卢卡感慨，“真是让人不省心呢，你哥哥不是寄了钱回家吗？听说你想学服装设计，那笔钱做学费，还有你母亲的医药费，都是够了的吧？好好生活一定没有问题的。”
秀英点头：“是的，只要找到哥哥，我们一定会好好生活。”
卢卡有些尴尬，“警察找过你了吧？乖乖在家等消息吧，这里是歌舞伎町，不是你待的地方。”
秀英坚持，“警察说哥哥参与了川口组和中国社团的矛盾，也许已经逃离出境，但我知道他不会丢下妈妈和我，所以他一定还在日本。”
卢卡想了想，劝她，“就算你找他出来，川口组和中国社团都不会放过他，还不如维持现状呢。”
秀英沉默后说，“可我想确认他还活着，因为警察说还有另一种失踪的可能。”
卢卡不语，他也知道这种可能。
“哥哥和我通话时说过，周清先生是很厉害，哥哥很信任他，我想他也能帮到我。”
说完，秀英不顾阻挠往门口走去。
酒吧外十分冷清，只有偶尔路过的路人，就连先前在角落抽烟的两个人都不见了，据说出来打扫垃圾的周清也不见人影。
卢卡左右看看，暗自松了口气。
秀英敏锐地四下打量。
忽然，街角巷传来惨叫。
卢卡拉着秀英往回走，“回去吧，我请你喝几杯，这里常有人斗殴，那场面可不适合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秀英被拉着走了几步，忽然挣脱往街角巷跑去。
卢卡发出懊恼的低吼，赶紧追去。
秀英停在巷口，卢卡跑过去一看，果然暴露了。
此时，监视酒吧的两个“垃圾”已经被打趴下，周清正在点烟，“等你们轮班这么久，今晚终于轮到熟人，所以我亲自来招待了。遗憾啊，如果来的是天生那家伙就好了。”
地上的两人中，一个男人捂着肚子，另一个青年挣扎着想起身，眼前罩下阴影，是巷口来了人，三人一同看去。
秀英冷静到冷漠地看着巷内发生的一切。
青年因为惊讶倒抽一口气。
周清扔下烟，一脚踢在青年下颌，踩着他的脸问，“看够了吗？”
青年没有说话，脸上满是鲜血。
周清又跺了一脚，青年彻底晕了过去，他又转向另一个男人，“啊，林桑，您在歌舞伎町很多年了吧？天生真是的，竟然使唤起您这样的前辈来。”
他走过去提起男人的领子，一路拖着往巷子深处走去，走了几步看向身后，“卢卡。”
卢卡不满地咕哝着，把昏迷的青年也往巷子深处拖。秀英这才发现，巷子不是死胡同，深处有拐角，应该能通往其他店的后门。
青年高大，卢卡的体格不及周清，拖得有些吃力，秀英默默上前帮忙，卢卡知道劝不走她，默许她的帮助，两人拖着青年跟上。
秀英问，“春山没人，没有问题吗？”
卢卡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老板。”
“……”
“放心，没人敢在春山闹事，如果有，就算我在也阻止不了。”
“……”
他们路过几道不知是什么店的后门，最后来到一家餐馆的后厨。
秀英发现这是家中餐馆，已经打烊，后厨已清理打扫，但鱼腥味很重，厚重的案板上插着一把堪称巨大的中式菜刀，想必今天剐剁了不少鱼。
周清一手拔下菜刀，一手将男人按在板上比划着，吓得男人惊恐地缩脖子。
“现在，告诉我......”周清忽然将刀剁在男人眼前，“王东林在哪里？！”
秀英突然听到哥哥的名字，目光转向男人。
偏偏这时候青年醒了，她将随身的小刀抵在青年的脖子，食指压在唇边示意他安静。青年静静看着她，被卢卡用绳子绑住。
男人十分惊恐，“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清对这个答案很不满，“不，你知道，因为在那盘用来威胁我的录像带里，我看到你的脸了。”
“不，不可能！”男人顿时吓得破了胆，苦苦哀求，“一切都是天生的命令，我没有办法！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周清松手，男人跪在地上请求原谅。
“好吧，既然是天生的命令，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周清将他的手放在案板上，“不过你总要付出点什么，就像你们在录像里对他做的一样。”
菜刀重重落下。
男人瑟缩地闭眼，再睁开时什么也没有发生，菜刀落在案板上，自己的手完好无损。
他刚松了口气，听到周清对角落里的女孩说，“你，过来。”
秀英毫无惧色，缓缓走近。
周清问，“你来找你哥哥？”
秀英点头。
“如果我保证一定找到他，如你所见我正在努力，你愿意回去等消息吗？”
秀英摇头。
“果然和你哥哥说的一样固执啊。”周清将刀递过来，“剁掉这个人的手指，我就让你加入。”
秀英不说话，也不接刀。
“害怕了？那说明这里不适合你，不如回......”
秀英打断他问：“他们伤害的是哥哥哪里？”
周清一愣，意识到她刚才的犹豫是在思考，想要吓走她的计划落空了。
周清微笑，“右手小指。”
案上正好是右手，秀英接过刀，毫不犹豫照着小指砍下。
男人认命地再次闭眼，却再次什么都没发生，周清及时移开了他的手。
就在他以为周清没打算对他怎样，这下终于躲过一劫时，周清却重新抢回刀，指导女孩说，“你应该找好角度，不然容易误伤我，我给你做个示范，要像这样。”
说完手起刀落。
厨房里安静了几秒，男人捂着齐腕而断的手臂哀嚎起来。
周清发出警告，“小声点！吵来别人我就处理掉你！”
男人只敢压抑地痛哭。
秀英的惊讶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骨子里的冷漠仿佛与生俱来，不可动摇。
周清明白过来，即使这样也吓不倒她。
既然如此，他干脆大方接受，以惨叫为伴奏，微笑地摊手，“欢迎来到歌舞伎町。”
昏暗的后厨房，浓重的鱼腥味，案边的断手，痛哭的男人。
秀英看到了霓虹背后的阴影，却只是点了点头，为了找回哥哥，她早有心理准备。
角落里，被捆绑的青年因为同伴的遭遇十分惊恐，周清走过去揪起他，将他的右手压在案板上，“该你回答了，他在哪儿？”
青年不停摇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新人，天生不信任我，很多事不让我参与！录像带的事我也没有参与！”
周清举起菜刀，“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青年发抖地闭上眼睛。
秀英忽然开口，“也许他确实不知道。”
菜刀砍在案板，青年躲过一劫，感激地看向她。
周清猛地提起他的头，带血的刀刃在眼角划出口子，“再看她一眼，我就让你永远看不见！”
青年立刻紧闭双眼，眼角流下恐惧的泪水，滑过伤口形成一道血痕。
秀英疑惑地打量周清。
周清耸肩，“这小子捡到你哥哥的照片，对着照片上的你……”他挑了挑眉毛，“他弄脏照片被你哥哥揍了一顿，我只是在替你哥哥照顾你。”
秀英扫了眼青年，再看向周清，“非常感谢。”
卢卡适时打断，“喂，清一，时间差不多了吧？”
“马上。”周清简短道，手背拍了拍青年的脸，“离开前记得把厨房打扫干净，厨余垃圾处理掉，不要影响餐馆营业。”
青年看着案板旁的断手，瑟缩地表示明白。
“回去告诉天生，我等他来找我，他不来，我就去找他。”
青年不停点头。
秀英跟周清回到春山时，还是那几个稀少的客人，卢卡回到岗位，继续离开前的工作——擦杯子。
这里和他们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变化是音乐，崔健沙哑铿锵的歌声被慵懒空灵的女声取代。
秀英刚进门就驻足，周清走在前方回头，发现她正在聆听，问，“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她当然知道，“王菲的《我愿意》，哥哥最喜欢的歌。”
周清又点了一支烟，吸了口吐出烟圈，语气有些讽刺，“是啊，你哥哥最喜欢的《他愿意》。”
秀英突然问，“他还活着吗？”
周清毫无疑问地点头，“当然，他还有利用价值，就算被抓也不至于没命。”
秀英终于感到欣慰，抱歉道，“那么在找到他之前，我就在此打扰了。”
周清向吧台走去，“随便。”
秀英跟在身后，“周清先生。”
他接过卢卡递来的酒，“怎么了？”
“您和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他用夹烟的手端起酒杯，递到嘴边又放下，“怎么认识的啊，说来话长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