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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拂晓 ...

  •   他过来拉着她的手就往走廊里面走,“你干什么!这是在医院,不要动手动脚。”她挣扎。

      “你受伤了。”

      徐谦修看着她的手肘,不由分说,一路牵着她进了处置室。

      路过护士站,三个值班的小护士目瞪口呆,其中两个怂恿另一个,送了两杯纯净水进处置室,打探一下究竟什么情况,徐医生在医院里那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不近女色。

      小护士将两只纸杯放在桌上,小心的看着徐医生的脸色,然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余欢。

      余欢本就是个猫一样的性子,敏锐又敏感,她看了看背对着她正在小推车上翻箱倒柜的徐谦修,他好像并没有打算处理眼下的情形,无奈,她只能坦荡荡的回望过去,与白衣天使进行对视。

      白衣天使见对方发现了自己在观察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赶紧将桌上的纸杯往前推了推:“你们喝水,我先、先忙去了。”然后两手捧在胸口逃一样小跑出门去。

      “你做过医生?”余欢问,然后觉得有些唐突,解释:“刚刚你和他们说话,我听有人管你叫徐大夫了。”

      徐谦修低着头准备东西,淡淡的“嗯”了一声,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那你怎么改行了?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医生还会转行做别的去。”

      “你没听过的多了。”他手里端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剪刀纱布和一些瓶瓶罐罐。拂晓时分,处置室门口“路过”的人明显增多了,他略带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们还是那么八卦。”

      余欢微微张着嘴,没想到他也能说出“八卦”这种如此贴近民生的词汇。他熟练的用一只尖尖的镊子捏起一团白绵团,分成小块,浸在砖红色的碘伏里,又拧开一只装有透明液体的小瓶子,把她受伤的那只胳膊抬了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类似于酒精的味道。“哎……那是什么东西!”她一个劲儿的往回拽自己的手。

      他“啧”了一声,浓黑的眉毛轻轻簇在一起,越发显得眉目清晰,俊逸非常,“又不疼,你躲什么。”他嗔怪。

      双氧水淋在已经快要风干的伤口上,冒了一些泡泡,但是真的一点都不疼。

      看着余欢新奇的在看那些泡泡,徐谦修解释:“那是氧气正在跟细菌作战,生锈的铁容易带有破伤风,破伤风有厌氧性,破伤风菌被氧化以后,就彻底完蛋了。”

      只破了皮,应该是背老人下楼时在护栏上蹭的,血都快干了,但是里面有铁锈。“你肯定是个儿科大夫,是吗?我猜对了吗?”余欢彻底放心的把胳膊交给了他,他洁白修长的手指动作极其轻柔,沉静的目光专注的看着那一小片丑陋的伤痕,纱布包的舒适又工整,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果然都是帅的,哪怕前一刻他在你心里还是面目可憎的。

      女孩子总是喜欢猜来猜去的,他笑笑,摇了摇头,“我是心外的大夫,拿手术刀的。”

      “不辛苦吗?我是说,做手术站的时间会很长,你这样……”余欢不说了,再说下去,这就变成了一个非常愚蠢的话题。

      “你不用刻意避讳,之前我也对你说了不好的话。”他把她卷着的的袖子小心的放下来,“一周不要沾水,洗澡用保鲜膜包起来,反正你住我家,该换药的时候我直接找你。”

      “这么麻烦,老人不是常说,擦破点皮晾着好得快吗?”

      “要遵医嘱。”徐谦修整理用完的棉球和纱布,不经意的问:“那我们,就算和好了?”

      “不然呢?你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么?”余欢往后仰着脖子舒展着自己的颈椎,胳膊上包扎过的地方开始沙沙的疼了,不管它的时候它什么感觉都没有,悉心照料它一下,反而矫情的疼了起来,她沉默片刻,说:“这回我的钱可真的要花了,不能退给你,怎样,我还欠着你的呢。”

      徐谦修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是依如今的形势,还有老爷子的意思,整件事变得很微妙。

      “唉……”他轻轻叹气,今晚累极了,也没接她的话茬儿,拖了把带靠背的椅子坐下来,手背搭在额头上,椅子硬邦邦的,他浑身上下各处神经都有点疼。

      “你那么晚没睡,在干什么?”余欢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手背挡着白炽灯光,靠着休息,等待检查结果。

      “工作。”

      他说着,将额上的手拿下来,换了另一只上去,因为两人都闭着眼睛,才放下来的手就那么好巧不巧的覆在了余欢的手背上,两人同时一僵,徐谦修先反应过来,这就要将手拿开,却被余欢紧紧的攥住,不仅攥住了他的手,还手心手背的摸来摸去,之后又摸了他的胳膊,抻开领口摸到脖子,最后是脸。

      “你……”

      徐谦修的话被堵在了嘴里,她已经抢着先问:“没有体温计吗?”她环视一周,处置室里的医疗用品太过繁杂,想在这些东西里找出一支小小体温计难度很大,刚才他握着她的胳膊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手心很烫,“你发烧了,我去管护士要。”

      “回来。”他一反手将人拉了回来,“没事,是有点炎症。”

      “那更得找大夫看看啊。”

      “我自己就是大夫。”

      大夫好像很喜欢说这句话:我自己就是大夫。可不是还有另一句吗?医者不能自医,就像理发师不能给自己剪头发一样。

      “自己就是医生,还怕看医生?不行,发烧这病可大可小,你就在这呆着,我看旁边就是急诊,报你的名字管用吧?我很快回来,你、你快松手啊……”余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烧的病人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了,她硬是被按回到了椅子上。

      徐谦修用他的手杖敲了敲膝盖,漫不经心的说:“这里边有一排钢钉。”最近一直不太好,今晚又是上楼又是下楼的,还帮她在后面托着老太太,撑到现在还能走路已经不错了。

      这回轮到余欢哑口无言了,他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坦然的扒开了自己伤痕。“你也算骨骼清奇了,怎么不去修个仙呢?”她闷闷的开玩笑,想想觉得并不好笑,“也是,你虽然骨骼清奇,但是心术不正啊,就算修了仙,估计这会儿也仙逝了。”又想想,还是不好笑。

      “我心术不正?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了。”徐谦修从来不看女性读物,更是压根没意识到她在说玩笑话,半天只抓到这么一句重点,她说他心术不正,到底谁更不正?

      话题越扯越远,葛主任拿着核磁共振的片子进来,余欢一怔,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徐谦修拍拍她的胳膊,鼓励她振作一些。

      “是星形胶质细胞瘤,长在颅内视神经里,手术难度上无须担心,小徐都出面了,我们会派出最好的团队为老人家治疗,关键还在于术后恢复,根据片子上肿瘤的位置和大小来看,手术对视神经的损伤是不可避免的了,这点需要病人家属做好心理准备,还有一点,肿瘤患者我们一般都会采取手术治疗加上术后放化疗,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葛主任客观的解说。

      “多谢您,葛主任,您也忙了小半宿了,有什么医学术语我可以为她们解答,快回去休息吧,改天我请您喝茶。”徐谦修说。

      余欢跟着点点头:“是的,今天真是多谢您了,还特地跑一趟。”片子余欢是看不懂的,她从来没为这么大的事情拿过主意。“我奶奶醒了吗?”她问,她想还是应该将治疗方案告诉老太太,有多少人被送上了手术台,从此天人永隔,她不想奶奶辛苦的活了大半辈子,最后被蒙蔽在“不告知实情保持好心情就是最好的治疗”这种谎言里,谁愿意不明不白的让人打开自己的脑袋。

      “老人家中途醒过一次,不过打了镇定剂,已经睡熟了,往后的治疗对病人的体力消耗极大,你们家属尽量不要打搅到她,饮食也做些好消化的。”葛主任交代。

      “好,我会照您说的做的。”余欢说。

      葛主任刚要走,又想起什么折了回来,“哦,对了,这些是老人家检查的单据,翟女士交了钱签了字就走了,说是家里有急事,都交给你吧。”

      余欢再次道了谢,接过来,就是一些收费单据和检查同意书,监护人签字处写着“翟凤莲”三个字,写的小小的,字体像小学生,那是二婶的名字,在她们那个年代,凤莲,淑芬,秀云都是很时髦的名字。家里能有什么急事呢?余乐早就不用人送着上学了,二叔的早饭也会在菜市场的油条铺子吃,无非就是回家做咸菜拿到早市上卖,算了,随他们吧,奶奶没事就好,这些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神经紧绷了半宿,这会儿稍微松弛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倦怠了,余欢扶着桌子,有点低血糖,“奶奶在哪个病房?我想去看看她。”

      “我已经托护士长帮你请了护工了,葛主任刚才怎么说的,这么快就忘了?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人还睡着,你这时候过去也说不上话。”徐谦修说,见她无动于衷的固执,又说:“如果你不想被我按到这打一瓶葡萄糖的话,最好乖乖跟我去吃早饭,现在,马上。”

      余欢抿着嘴唇,缓缓低下了头,“那个护工,还能退吗?我可以来陪床的,我们……没有多余的钱。”

      “从你给谦鹤的补课费里扣,你玩了命的赚钱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还有,俗话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总不会打算因为私事耽误了我弟弟的学业。”

      余欢当然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有时候,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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