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成魄（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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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坐落在云山第一崖--扶风崖之上。
其山势险恶，几乎呈垂直之态。顶崖之上，狂风呼啸而过。若是瘦弱一些的，一个不慎便会被吹落下山。
扶风崖共有七个山头，除了嫡系所有的三大高峰之外，还有另外四个山峰。七个山峰之间，用铁索相连。在呼啸的风间，即使御剑，也十分危险，故而需要铁索相助。
扶风崖既险又恶，但风景旖旎。
连绵的白云在峰顶轻舞，山峰在白云之间涌现。
站在这高达三千丈的峰顶之上，风吹得衣服猎猎作响，耳边只有呼啸的声响。胸中便有豪情万丈，一览群山，唯吾独尊。
因着容家地势特殊，在方圆千里之内，都遍布瘴气。
每一位受邀约的客人，都受到云山特制的去瘴药。更有专门的人在山脚下等待，只为了带领客人上山。
江归晚一看这仗势，便知云山所图不小。
“啧！这容家果然了不得，这地理位置虽然险恶，但若是爆发大乱，估计也就云山无人敢来侵袭。”
眼见这般场面，有人啧啧称奇。
“你不敢侵袭，有的是人敢。你以为九州怀汝、盛京之类都是吃素的吗？”
有人嗤之以鼻，“更何况容家就是因为八百年前那场大乱，才被迫隐居于此，否则你以为谁愿意在这山凶水恶的地方？”
这位修士一出口便是浓浓的戾气，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也不愿意搭腔。
有人转移话题，“听说苏伏初来了，但江菘蓝闭门不出，推辞没来？”
“静海江都受盛京之祸影响，大伤元气，自然要休养生息。”
“若现在去侵占静海……”
“呵！”此话一出，便受人嘲讽，“静海去九州盛京皆有姻亲，谁敢去？”
“不过是表面关系，若……”
“表面关系？”此话被人打断，“呵呵！其他人我不说，若你敢动静海分毫，怕是不日便要死在观微剑下。”
“江归晚都死透了，苏含玉再厉害也不敢……”
“不敢什么？”此话又被人打断，“杀一百个你都不带眨一下眼。”
“……”
这个话题便说不下去了。
江归晚听得津津有味，心想小白哥哥当真是恶名远扬，威慑力极大。
他想到在前往盛京之前，苏含玉虽不说名扬天下，但至少也算在修真界小有名气。
说起九州怀汝，便率先想起那位拔出观微剑，衔玉而生，天赋卓绝的幺子。
那时候，谁说起苏含玉，不是一脸向往，渴望成为那样的人物。
现如今，虽是忌惮，但更多的却是不理解，以及觉得可笑、愚笨。
既是断袖，又为了一个精魄与天下为敌，真是令人耻笑。
更有用心险恶者，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苏含玉的意图。认为他所谓的深情，不过是装出来的，天下谁人不想得到精魄的魂力，偏偏他要独占江归晚的魂力？
刚开始的几年，总有不自量力者去九州怀汝挑衅，让苏含玉交出问渠。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挑衅者的悲惨下场，此类事件才渐渐平息。
江归晚盯着苏含玉看了一会儿，好奇道：“你小叔来了，你有没有来啊？”
要是来了，他岂不是就能看见七八年前的小白哥哥了？也不知道哪个时候和现在有没有区别？
“没有。”
“可惜了……”江归晚随手掰了一支梅花，递给苏含玉，“鲜花赠美人。”
苏含玉一愣，随即道：“你怎么能碰到？”
江归晚也是一愣，“对啊！我怎么能碰到？”
苏含玉睇他一眼，猜到了原因，“无聊。”
江归晚将法术变出来的梅花放在苏含玉手里，“别这么无趣嘛，多好看的花啊，可比这山里的都好看。”
苏含玉没有说话，捏着花，却没有将它消散。
江归晚赶紧问：“好不好看？”
此时的他虽是灵体状态，但因着幻境逼真，爬山运动之后，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两片红晕，汗水顺着侧脸一路流到锁骨，在精致瘦削的锁骨处积了一汪汗水。
江归晚睁着灵动的双眸，长长的睫毛上带着雾气，凝成细小的水珠，目光澄净。
苏含玉怔愣片刻，别开视线，轻声道：“好看。”
江归晚对此毫无所觉，嘿嘿一笑，边往山上爬，边注目周边的风景。
他从小就静海江都长大，几乎没见过高山。
等到去了九州怀汝，以为那四五百丈高的山已经是极限，小时常在山顶上，收拢手掌围在嘴边，对着对面山头嗷嗷直叫。
如今才知道，云山这样的山，才叫山。
也难怪容家高祖在遇到家族大难时，会选择举族迁移，到这么个偏远崎岖的地方隐世。
也就是这高山太过僻静，环境又太过险恶，周边没有人烟。
江归晚道：“等我老了，就要找一个山头定居，也不用太高，最好就跟你们家占下的那个山头那样，不过不用那么大，小一点就行。周边要有农田，我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扛着锄头去地里种菜。这样想吃点蔬菜，就直接去地里拔；想吃野味了，就去山林里打猎；想吃鱼了也可以，直接下河去抓。这日子，想想都觉得美。”
他满脸向往，看着苏含玉道：“你就在我的旁边的山头住下吧，你都不会烤肉，要是自己一个人住，肯定惨兮兮的。我就大发慈悲，每天顺带给你弄吃的好了。”
苏含玉双眸含着浅浅的笑意，道：“好。”
江归晚说起这个话题来没完没了，“欸，你要是直接住在我的山头也可以啊，反正地盘那么大，给你多盖一间茅草屋好了，这样省事。”
想了想，又觉得不行，“但这样的话，我就不能每天隔空对着对面山头喊你了，这样多没意思。”
“唔，让我想想，怎么才两全其美。”他捏住下巴，开始思考对策。
苏含玉走在外侧，时不时将他往里带一把，以免崴到脚。“你之前不是说，要买一个僻静的四合院，院门口种满桃花，每天酿酒吗？”
“啊？对哦！”江归晚苦恼道：“我每个地方都想定居怎么办？”
苏含玉道：“每个地方都定居几十年，也并无不可。”
修真之路漫漫，看不到尽头的生命足够他们挥霍。但凡江归晚愿意给他留一间破屋，他都是愿意的。
江归晚眼前一亮，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完美。
“那好啊，不过说好了，你要陪着我。啊！买院子的钱也得你出，我可没钱！”
苏含玉都一一说好。
江归晚笑眯眯的揽住苏含玉的肩膀，道：“小白哥哥你可真好，你怎么这么好呀！”
苏含玉将他的手拿下来，紧紧抓住，“别乱动。”
江归晚无所谓的嬉笑：“反正掉下去了也不会摔死嘛，最多重新爬上来。”
他又接着刚刚的话题发散，“话说回来，我之前学了酿酒，就埋在归绥书院那颗银杏树下了，现在过去十一年了，拿出来刚刚好啊。到时候一定要回去拿，味道肯定很棒。”
他大方的拍拍苏含玉的肩膀，“分你一半好了，我也很好的，对你最好，特别好！”
苏含玉又将他这只手抓住，两只手都抓在手里，不让他随意乱动。
“你以前酿酒，都是给容莫离的。”
“啊？”江归晚一愣，脸上微微发热，辩白道：“那是我每次跟你分，你都不让我喝。要是被你发现了，还不得被没收？”
他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后惊奇道：“小白哥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瞪着眼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苏含玉微微别过眼，没有看他，“无聊。”
“哈哈哈哈！”江归晚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就是吃醋了哈哈哈！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吃醋！”
他笑过之后想拍拍苏含玉的肩膀，但发现两只手都被对方握住了，只能挤眉弄眼的用面部表情代替，“你别吃醋嘛，我跟莫离，是那种有酒一起喝，有肉就一起吃的兄弟关系，跟你哪能一样啊！我跟你是……”
他一下顿住，跟苏含玉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似乎太轻薄了。姻亲？不行不行，更不合适。家人？嗯……什么样的家人呢？
这个问题，江归晚真的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只知道，对他来说，苏含玉很重要，重要到，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
他比自己还重要。
苏含玉站定看他，“是什么？”
江归晚嘻嘻笑道：“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跟那种酒肉朋友完全不一样。哎呀，别说是半坛酒，整坛都给你了，以后我酿的酒就归你，你爱喝多少就喝多少，你吃肉我喝汤就好！”
苏含玉继续往前走。
江归晚望着遥遥无际，直耸入云间的山路，道：“这路可真长啊！”
“这路就是传说中的天路，听说想要娶容家的姑娘，必须不依靠任何外力，也不能运用灵力，一步步从山脚爬到顶峰，才能和姑娘拜堂。所以这路又叫通往心上人心尖的路，这可能不长嘛？”
旁边人恰好也在抱怨，便有人解释道，如同是在给江归晚接腔。
江归晚嘻嘻一笑：“说得可真浪漫，愿意娶容家姑娘的小伙子，要么是精力充足，要么是情根深种啊！”
这一步步的爬，不用灵力，估摸着没个三五天是爬不上去的。若是普通人，怕是一辈子都别想上这顶峰。
“不过说回来，若是爬完这三千丈的山路，便能娶得心爱之人，可真是赚大便宜了。”他扭头看苏含玉，“小白哥哥，你说是嘛？”
苏含玉看着遥遥无际的山路，“是。”
两人一路跟着梅恨水往上走，江归晚时不时扯一个话题，苏含玉想开口时便接几句，不想开口时便由着他说。竟也不知不觉爬到了顶峰。
容家这次筵席，是为收养在家主名下的次女庆生。将小女儿与洛南星安排在同一桌上，言语间不断暗示，用意的确很明显。
梅恨水甫看到洛南星，便红了眼。
江归晚拉着苏含玉端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看得津津有味，心想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容家主不知道这位声名鹊起的砌下落梅长恨水便是伤他幺子的凶手，但容莫离知道。
洛南星比所有人都先发现他。
他没有问你怎么来了，也没有问你为什么来，他问：
“你结丹了？”
梅恨水没有回答，只问：“你要成亲了？”
洛南星知道外面那些流言，便皱着眉，想要澄清。
容家主听到两人对话，心里咯噔一声，怕洛南星当着众多宾客面前说穿，惹得容家被人嘲笑，忙打断道：“南星，不知这位是？”
梅恨水想听他如何介绍自己，便站着不说话。
洛南星也不愿驳容家主的面子，眼尾含笑，淡淡道：“家里养的小弟弟。”
容家主一头雾水，但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前问，只能呵呵笑着跟梅恨水打招呼。
梅恨水脸色稍霁。
容家主回到主桌，跟众位宾客介绍自己的养女是如何天资卓绝，又是如何的姿色出众，对这位收养的闺女是满意到了极点。
底下宾客心中了然，这般大肆宣扬，不过是打着联姻的主意。
梅恨水跟洛南星坐到了角落里，容家主原本不愿，但洛南星坚持，他只好同意。
梅恨水咬着牙，低声嘲讽道：“看来你未来的妻子很优秀，你满意吗？”
洛南星叹了口气，他这两年一直有梅恨水的消息，只是对方并不知道罢了。他无奈道：“只是谣言，不用听信。”
梅恨水脸色渐缓，嘴上却还是不肯服软，“她如此漂亮，你却还看不上？你想娶如何的？都说京华容之后再无美人，你想娶那样的，只能等江小楼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看是男是女了。”
洛南星道：“不要胡言乱语，人多耳杂。”他看了眼苏伏初在的方向。
梅恨水嗤的轻笑了一声，“你怕他什么？就算是那苏含玉来了，我也不怕。我倒是想试试，那传说中一剑动盛京的观微剑有多厉害！”
洛南星无奈看他一眼，已经不打算接腔。
梅恨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他觉得可笑。“可惜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听说断了一只手，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为了一个男人，竟能舍弃这么多。
不过是一个男人！
梅恨水看了洛南星一眼，心里泛起一抹异样。
江归晚轻轻握住苏含玉的手，心想原来是这个时候，这么早。
苏含玉心有所感，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已经没事了。”
江归晚凑到他耳边嬉笑，“你应该说，我疼，这样我就可以安慰你、抱抱你、哄哄你了。”
苏含玉移开视线，耳尖微微泛红。
江归晚忍不住轻笑，强忍着笑意想，小白哥哥一定不知道，他害羞的时候耳朵总是会红。由于皮肤太过白皙，所以更加明显。若是他不扭头，也许别人还发现不了。
他又想，不过这个小秘密，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成魄（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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