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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也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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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被走道的吵闹声吵醒，大学生的活力总是用不完的。
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看时间。
已经是九点，宿舍因为窗帘拉着的缘故，昏暗而温暖。透过暗黄色窗帘的阳光，静谧无比。
屏幕上方的任务栏里显示着未接来电，母亲的。
昨晚她没打来，倒也没怎么在意。毕竟每次通话就那两句，索然无味。而且，自父亲去世后，我们之间的话更少了。
倒不如说，是我的话少了。
拨回去，“嘟”声响起。
没两秒，电话就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妈。”
“小可爱，妈妈在你们学校门外右边的咖啡厅。”声音里透出她喜悦的心情。
而这一句“小可爱”却烧的我失了神。
好多年没听到了。过去五年里，母女双方，大多数不称呼对方什么，说话也是直入主题。
回忆突然涌现，小学的时候，冬日大雪纷飞，我缩在被窝里起不来，爸爸总是会“小可爱”“小可爱”的唤我起来吃饭，而我总是扭扭捏捏的，磨蹭个十几分钟。
这时候母亲就会出现，满怀怒气的，骂着父亲太惯我之类的话，硬生生的将我从床上拖起来。
所以母亲其实就算在过去，也极少那样唤我。年少时期，她多是严厉而刻板的形象，不如我那满脑子诗情画意的父亲会哄人。所以在幼时，每当母亲与父亲吵架时，我都会向着父亲。把母亲气的够呛。
长大后想起来，母亲那时候其实没有丝毫的过错。父亲……他太过自私了。在大多数时候。
儿时被讨债的场景时时浮现在眼前，睡前更是愈演愈烈。父亲文人的自尊心让他说不出软话，常常都是母亲，极尽卑微的姿态。
那是我儿时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你怎么来了？”我压住回忆，现在心头只剩讶异。
“你生日啊。”母亲的声线低沉。隔着电话，也能听出她的柔情。
“你等我。”
连忙起床，连洗漱都免去了，直接穿着昨天的一身衣服出门。
见到母亲时候有些伤怀。大概是我不愿意面对有些事情，所以总把这份亲情搁浅。就连暑假也是以“学校有事”搪塞，借故不用回家见她。
母亲一见到我，眼里就含了泪。家离滨城很远，飞机也要四个小时。
“妈，吃早饭了吗？”我拉过她的手，手中的老茧横生。
“嗯，吃过了。”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母亲大概知道我的尴尬。
她发声，“这次是，单位到这里公费旅游，国庆延期。”
“啊，这样。”我回应。
“高羊，我……”她欲言又止，内心大概有些话想对我说。
“嗯。”
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拿出了身旁座椅上放着的一个盒子。
我这才注意到。
“高羊，妈妈给你买了礼物，希望你能喜欢。”她将盒子递给我。我伸手接过。
“不打开看看？”她看着我，眼睛里的渴望太过明显。
我咧开笑容，像过去那样，打开盒子。是一条裙子，蓝色的。
意料之中。
想到十六岁那年，父亲去世的第一年。我的生日来临。
母亲破天荒的请假，在家陪我吃饭，吃完后拉着我去逛街。商场里衣服挑花了眼，花眼的是她，木然的是我。
我像个木偶人。不悲不喜。
最后，她挑好一件裙子。我的衣柜里没有一条裙子。儿时祈求的漂亮裙子，终于有了，可我却心生恼恨。
幼时母亲工作忙，我的衣食起居全由父亲负责。衣柜里的衣服都是父亲挑的，不带女性审美的衣物，大多是些黑白灰，要么就是大红大紫。我想父亲把所有的审美都交给了文学，以至于在这方面贫瘠的显然。
我拒绝穿大红大绿的裙子，那像个小丑。于是衣柜里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黑白灰。
母亲打开衣柜时，愣了一瞬。
可是我不想猜测她的情绪。内疚，后悔，茫然……都无所谓了。
这些年，每次生日她都会送裙子。各色款式花样。漂亮昂贵。她把最好的留给我。然后继续清贫。
“喜欢吗？”她看出我的愣神，也不作反应。嘴角衔笑，眉目间都是温柔。和幼时记忆里的人相去甚远。
“喜欢的，谢谢妈妈。”我回应。
“嗯……那妈妈就先走了，你秦阿姨还在等我呢。”
秦阿姨是母亲单位的好友，也是为数不多能与母亲交心的人。
母亲骨子里透着孤傲，这大概与外公外婆的家教有关，书香世家。可惜外公外婆，去世的太早了。我从来没有见过。
而这份孤傲使的母亲在人际交往中多少有些碰壁，大概当年也是父亲的温厚足够动人，才能暖化母亲的心。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其实内心对母亲多是愧疚。可是总是，似乎隔了些什么。
我送走母亲，再回身走向宿舍。心情说不出的低落。这感觉像失眠。挣扎，挣扎，可能吧。
回寝室继续睡，可能这么多年我执着于睡觉，最大的理由就是规避麻烦了。不得不承认。
我不是一个足够勇敢的人啊。哈哈，其实我是个懦夫。
******
吃完午饭，准备上图书馆温习一下功课。说是温习功课，倒不如说是去读书。
中文系大多数时间都在图书馆度过。老师也大都随意，经常在开学时期，留下一句类似“这学期学俄国文学”就走人了，剩下的就是学生自己泡图书馆，读那些或晦涩或无聊或有趣的书。
我虽然不爱写东西……看书还是爱的。
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不太听老师的话。可能自小就有的逆反心理，使得我总是会朝反方向走。
唔，比如现在。老师说的老舍我是看不下去的。倒是对加缪的书倍感兴趣。
加缪的书我几乎没看过，正在读的这一本又太过晦涩，哲学类的书籍什么的……最是烧脑。
所以在看到“荒诞自由”这一节时，我已是脑子不好使了。把书一扔，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再大方的拿出手机，在图书馆这样一个……额……只有翻书声的地方，玩起了游戏。被阿元骂脑残的游戏――开心消消乐。
正玩到兴头，阿元这厮却在微信上cue了我。我庆幸这不是什么联机游戏……不存在坑队友这一说。
〔喂，小羊羔，快看学校BBS,你家二公子深藏不露啊！额，顺便说一句，他被黑了！〕
去你……，唔，不说脏话。
〔什么叫……我的二公子？〕咬牙切齿，死阿元。
〔哎呀，这都不重要啦！快去看，快去！〕
〔额，不去。〕
〔……〕
虽然调笑阿元说不去，手却还是点开了滨大BBS。
首页的帖子就冒出了宋时航三个字。
题目叫“原来是这样的宋时航”。额，题目很符合新闻学的要求，很吸引读者。
点开，镇楼图就是宋时航的照片。准确点，是偷拍照？远远的，看不太清脸，不过这照片上还有一个人，这不是那天哭的梨花带雨的女生吗……再一看，这就是在四教楼梯转角的场景嘛。
前面大概是对宋时航的简单介绍，什么年龄……身高……额，还有性向。
而后先是十足十的分析了宋时航与这位美女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而那段加粗的黑体字，的确是很显眼：
“你以为宋大才子只是中文系系草？那你就错了！其实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寄情》的专用作者，禾舟。
这位系草，噢不，禾舟，目中无人，清高孤傲，其实也就是没素养，完全不顾女生感受，直接把女生的告白当作废话，毫无绅士风度，惹得法语系系花一个人在四教哭泣……
……”
禾舟。
心头一跳。
虽然不怎么看同龄人写的东西，可禾舟的大名我还是听过的。年少成名。有评论家对他早期的东西做出过评价，普通无趣……更多的是一种陈旧的写作套路，没什么情意。可自从禾舟在《寄语》写东西以来，那些刻板的一向对新人没什么好印象的评论家们，态度却大转弯，频频称赞。这其中的转变不得而知。
不过写的故事让确实人拿不开眼。
还是一年前阿左无聊买回来《寄语》杂志，而我当时吃完午饭没事可做翻了一两页，也算是偶然看到一篇他写的故事，挺有趣。
武侠有武侠的天地。从来没有谁，能将武侠故事写得那么具有哲学意义。
打打杀杀倒成了其次。
江湖十分寥落。追求与堕落相伴而生。而他的笔下却是鲜少的清醒与理性，没有惯性的浓墨重彩，理性的笔墨书写着明知虚幻却让人依旧感到真实并且愿意相信的事件。
如果作者是他也就不奇怪了。毕竟，他就是那样一种存在。理性的，仁慈的，心怀温柔的局外人姿态。明明很矛盾的东西却在他身上安稳的寄存，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
〔看了吗看了吗？！〕阿元的消息跳出屏幕。
关掉BBS的界面。
〔嗯。〕
〔喂，你什么反应啊！难道不该惊讶一下吗？！〕
〔噢。〕
〔噢个鬼，宋时航被黑了诶，下面评论好多骂他的啊。诶，也是，谁让他平时那么拽→_→喂，你不做点什么吗？！〕
〔噢，我在下面评论了。〕
〔评论什么了？？！〕
〔系花确实是美女，就是脾气不太好。〕
〔……〕
阿元吐血，难道不是支持宋时航什么的吗？！
其实惊讶这种情绪不是没有的，不过也只停留了几秒钟而已。因为之后心头就涌现出某种类似“哦，这样啊”“是他，难怪了。”的情绪。
其实他是耀眼的，从一见到就知道了。如今，只是更耀眼了一些。
唔，至于系花与他的二三事，我应该算目击者？
宋时航虽说冷淡了些，倒也没有文章里说的那么严重。
这世界总是这样，沉默多被中伤。
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得罪女人了，小学弟，保重哦。
宋时航远远地就看到了她。她和从前一样，坐在二楼靠右的角落里。
一个人拿着手机，难得笑得有些恶趣味。桌上的书还没来得及合上。
他上前。拿过那本书。
“看一下。”
突然其来的男声。
因为是图书馆的原因，所以说话的人也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我抬头，差点把手机扔掉……怎么说，突然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不过好在他的注意力不在我的手机，而是在我桌上还未合上的书上。
“哲学你也感兴趣？”
他翻过一两页。原来有的人，就连翻书也是一种风情。
“昂，无聊嘛。”我回答。
他继续翻书。
“你怎么在这里？”问完想了想，这是图书馆，在这里还能干嘛？暗骂自己脑残。
“借书。”
“什么书？”他没背包，手上也是除了我的书再无他物。
唔，借的哪门子的书。
“没找到。不过……”
？
“现在找到了。”
他将书合起来，说了句，“我借一下。”，然后继续翻页。看得出他很感兴趣。
心里虽然已经默许了，却还是嘴上说着：
“诶，我没说借给你。”
“我不也给你借过东西吗？”
灵动的眼睛，浅淡的笑意。嘴角的弧度，眉间的温柔。
转头。窗外的柳絮飘啊飘。叶子在不久后，也要掉光吧。
我回过头，终于正视他：
“那把伞今天忘了拿……”
不然就可以立马还给他。然后两清。
他仿佛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只是拿着书，悠悠的说了句“走了”。嗯真的走了。
嚣张。打死。
我看了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光与暗。转角处，匿了踪迹。
看来我说错了啊。
唯学弟与女人难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