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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桃红 ...

  •   我是一棵桃树,生于斯长于斯,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是我们兄弟姐妹里长得最好看的的,因此有幸相逢于这世间最美也是最后一只凤凰,凡草木开灵极难,我是我们家第一个拥有完整灵智的,据说,我的父亲有可能是碧瑶山下的桃花,所以我才能够开灵智,长辈这样跟我絮絮叨叨的念叨着,那是一年春天,我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开了花,顺应着时节,为这个春天送来这连绵的春意,然后那只挑剔的凤凰就在我的兄弟姐妹里挑了起来,我听见他们懵懂的都在感叹着那只凤凰的美丽,然后,看着她落在了身上,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美的鸟,她是我无从得见的绮丽梦境,我看着她坐在我的身上,不由得目眩神迷,然后,我就被她折了一枝刚开的桃花,那一瞬间,痛的我眼泪溜了下来。
      可我只是一棵树,一棵最普通的桃树。
      树的悲喜他们是读不懂的,所以我看着她从树上跳了下去,笑容满面,插在了面前的少年发上。我决定原谅她了,因为她笑的那么好看,比所有的桃花都要好看,我想要一直一直的看着那个笑容,为了那个笑容,我可以付出一切,可是啊,我只是一棵树,从一棵树修成人形,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我怕我修成了人形,她已经不在了……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努力的修炼,我想要去见她,不在作为一棵树,而是离她更近的地方,我是如此的贪婪,贪婪的想拥有她,可我只是一棵桃花,不是君子的梧桐,也不是隐士的竹子,我只是一棵会在春天开的桃花,仅此而已,只是我的兄弟姐妹里最好看的一棵,仅仅而已,
      每次修炼闲暇时,我都会问路过的鸟,各种各样的,去问那只凤凰的下落,有一次,一只麻雀问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要去看高不可攀的殿下呢?一时,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了一面就去这样不懈的追寻,大概会让人发笑吧,我没有回答,那只麻雀最后拍了拍翅膀,飞上了天,只说,“那位殿下,在那一族的神殿里,据说她和别的凤凰不一样,她很喜欢桃花呢,你努努力,没准能被那位殿下栽在院子里。”我看着她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天边。
      我化形之前,落了九天的雷劫,雷劫过后,那夜的月色下,我从我的桃树中抽条出来,在月色下舒展,顾不上去看我自己的样貌,急匆匆的去找那只凤凰,然后,没跑多远,我就被绊在了地上,我出不去那我本体的那个圈,原因我大概能猜到,因为我自身的修为不够,看着这凉凉月色,月宫的光芒照满了大地,不由得难过得哭了起来,等到金乌带着光掠过,身形逐渐虚化,消散在了这片烨注视的大地上。
      从那以后,我加快了修炼的速度,路过的鸟雀都劝我放慢速度,说我这样下去会成魔,我愣住了,家里的长辈们都没有给我说过这件事,魔是什么?我不知道,路过的鸟雀说,魔是一种和神生活在完全不同地域的存在,在深渊之下,青面獠牙很是凶恶,而后不久,我就知道了魔是什么,我看她坐在我的树冠上,等着那少年从小院里走了出来,看着她从树上落下,落到少年的面前,听着她说“我为你而来,郢流墨,郢流墨,我为你而来。”树干在那一霎突然就空了,落了一地的桃花,我羡慕,不,我嫉妒他,嫉妒着郢流墨,嫉妒他能够让她落在他的面前,我听着他们聊了好多,月光微凉,照在她白皙的颈上,而我如同见不了光的虫子,在背后觊觎着郢流墨的一切,从那以后她开始教着郢流墨有关于这世界的一切,也包括了魔,那是一种和神有着相同要素,只是因为所行大道阴邪而被独立出去的,在那里面有先天有后天,后天里的魔还有一种是因为偏执,据说最初道本来没有正邪,然而,有一部分道因为偏执,所以就开始有了分别,也许先天的魔不会偏执,但堕落的魔,一定是因为偏执,不偏执,就没有成魔的理由,只有偏执,才会失了本心。“那你喜欢他们吗?”我听见郢流墨这样问道“不喜欢,不管是那种我都不喜欢,第一种天生不对付还好,第二种啊……最容易被偏执蒙了本心,所以我哪种都不喜欢。”少女娇笑着。“她不喜欢啊……”从那以后,我就放慢了修炼的速度,我不想被她所讨厌,哪怕,此心已成魔。
      我已经可以离开本体很远了,我现在还可以操纵任何一棵桃树,从我可以开始移动的这些年,我就尽可能地跟着她走,跟着她走过了碧瑶山的桃花,从那些桃花里获得了传承,也跟着她去看了那名为漓的海,那真的是世间少有的奇景,蓝的透亮的海击打着在月色下白色的沙滩,有鲛人从海底探出头来,尾巴如同匹练,在水中展开,歌喉动听,然后,金乌的羽翼从海底升起,冲出了海面,月宫结束了一次巡天,由他接替月宫成为烨的眼,织女新织的云霓成了璀璨的金红,映在剔透的海,海风吹动她的发,从她的眼中,映出了这瑰丽的世界,啊啊,这是何等的美丽,我不由的感慨。她的身边一直没有郢流墨,为此我感到欣喜,因为这是我和她一起看的美景,哪怕她从来都不知道——
      我终究还是入了魔,在他们大婚的那一夜,我突破了,在突破的那一刻,我也入了魔,桃花本来就是种容易入魔的存在,我从那些传承里得到了这个事实,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坚守,可是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牵着那根红绸带,彼此的小指上系上了那红线开始,我就失控了,我的树干又空了,我看着在心魔构筑的幻境里我和她牵着手,彼此的小指上红线缠绕,而幻境外,唢呐声,鼓乐声响作一团,郢流墨拉着她的手,听着司仪吆喝着:“礼成——送入洞房”我看着幻境里的我亲在了她的额上,红帐拉下,看到幻境里的我看我的那一眼,似有怜悯,似有不屑,一瞬间,愤怒涌上心头,我一直跟着她啊,然后,我看着幻境外,透过窗,看见郢流墨挑开了她的盖头,看着案上两支红烛静静的燃着,合卺而酳,似乎看见她那如花的笑颜,然后,剪发同结同心结,相互结誓,我听见我的心魔在我的耳边说我,你看啊,你爱的人,现在成了别人的新娘,而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愣住了,“爱”这是什么,我看着她对郢流墨说爱,可爱啊,究竟是什么?草木有心,可我不知道我的心是什么?我的树干空了,树空了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我大概要死了,看着屋内的红烛帐暖,我这样想,我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去说,他缠了过来,你看看,你连有一句爱,一句喜欢都不敢去说,明明你和他一样,你们几乎一起长大,这本该是三个人的故事,可主角只有两个人,一直都只有两个人,而你,连爱都不敢去说,你呀,一直都是一个空心的木头人啊——两边的光景在眼前越发扭曲,而他在我的耳边一直纠缠,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我只是一棵刚刚生了灵智的桃花树,而她从树上跳下,透过树梢的阳光,照在她的笑颜上,是啊,我爱她呀,一见倾心,至死不悔,那是我的偏执,我的初心,是我的魔心,那是名为岌茈芝的少女啊,是我不敢触碰却奢求的爱啊。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只记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身后,落了一地的桃花瓣,从今以后,我再也看不了她了,神界里,是容不下一个魔的,哪怕由草木入的魔可以隐藏的很好也是一样,更何况,我记得她说过的,她不喜欢魔类。
      我去了深渊,在那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渐渐也有了些名声,我实际不知道到了什么境界,我也不去管他,更多的时候,是在深渊的边上,仰天看着那月宫缓缓划过,想象着她那边的金乌的升起,也有人邀请我去做客,我都拒绝了。
      最近深渊里总有人在叫嚣着要杀到神界,听到这个传言,我不由得一笑,这是不可能的,除了像自己这种出身特殊的能够掩盖自身气息,自由穿梭于两界的特殊存在,其他人妄想穿过是不可能的,然而世间没有绝对,突然有一天深渊和神界之间的屏障就消失了,魔类妖邪要杀到神界去。
      神界的领兵,是她的父亲。
      我隐藏了身形,混在当中,然后,我看着她的父亲引动秘法,打算以身封闭深渊,我最终还是没有来的及,那个咒范围过大,受了伤的我拖着她的父亲,一边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一边尽可能的维持着他的生机,他一直在昏迷,突然,我听见他嘶哑着嗓子说,“没救了,你我终究不同源……”回头看向了他,血从七窍留下,有绿色的汁液从口角溢出,一般肯定没救了,也就是因为凤凰才能继续活到现在,我静静的听他讲,可他也又不讲了,过了一会,我听见他说“阿芝,你来看我了吗?我要死了啊……那茈芝怎么办?这天命容不下去凤凰,这世间只有她最后一只凤凰了啊……没有了兄长和父亲的她该怎么办啊?她那么爱撒娇的一个……可是啊……我……”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完。
      我守着他的身体逐渐失去了温度,然后,和所有用了秘术的人一样,魂飞魄散,消失的一干二净。
      呆立半天,现在深渊回不去了,我又回到了最初见她的地方,我的兄弟姐妹们已近有了孙子,我现在最常干的事就是一边养伤,一边坐在树下,等春天到了,我开了花,等我伤好了,我就去看看她,看她过的好不好,真奇怪啊,原本暴戾的心境,在这个最初的地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她依然会在某一天回到这个地方,然后笑颜如同春花一样。
      等我伤养好,再去看她的时候,她的仙脉受了损,要杨枝露才能治好,我看着郢流墨拒绝了她的要求,拒绝了她医治仙脉的请求,在那一刻杀意涌上心头,他不是爱她吗?怎么连她的一个小小的请求都拒绝了,可我杀不了他,毕竟是天命之子,总会有人来救他,而且,她等不及了。
      我飞不过去,云堑是只有鸟才能越过的地方,而我,只是一棵桃花。
      我救不了她的父亲,更救不了她……
      我陪着中了红烛愿的她,看着她仿佛回到了少时,会站在我的树下,看着她如同一个孩子问我,问我有什么朋友吗?我会悄悄的回答,有的,那一年飞过的麻雀,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可惜死在了战争中,问我有没有亲人,桃花有很多亲人,所以都不会在意,问我……有没有心上人……我看着她,树叶停止了摇晃,没有沙沙的附和声传来,她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我,我沉默着,我有心上人啊,她呀,就在我的眼前。
      我在等着她毒解了,等再过几年,我就带她离开,离开这个地方,去人间。
      可是在那一天都破碎了,我看着受伤的她,和惊慌失措的龙族,看着郢流墨让人把那个龙族带了下去,看看她被郢流墨带走,那个龙族,她活不了多久了。
      他辜负了她,夜里,我问梦里的她,需要我拼命杀了他吗?她拒绝了,什么都没说,最后看着我,笑了笑,“原来,一直陪我的人是你啊,小小的桃花妖。”我什么都没说,只听见她悠悠的如同兰花香一样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只能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我万万没想到她毁了自己的仙脉,会以那么一种决绝的方式离开,她晕倒在了地上,而郢流墨被送去见医师了,我不懂医术,只能尽可能的滤去魔气,将灵力输送到她的体内,我听见迷迷糊糊喊着哥哥,手握住了我的衣角,不知道为什么,又将它放开,我将她报到了床上,只是在她身边留了一朵桃花,因为她喜欢桃花。
      她要死了,我比谁都清楚,最近的她想要看一看碧瑶山的桃花,我磨破了嘴皮和他们商量着,那帮家伙谁都不愿意开花,毕竟是冬天,谁都不愿意,我求了好久,最终,拿他们要的灵气换来了在刚春天就开花的请求。
      她终究没有等到,我对她她说,你在等一等啊,春天来了,花就开了,她看了看,笑了笑,然后,就从这个红尘到了另一个红尘,碧瑶山的同族十分给面子,春风刚来,就开了花,我站在屋前,看着她逐渐归于天地,层层叠叠的桃花形成了浪,像是在给她送别一样。
      “你这话本这样就结束了?”娇俏的少女靠在旁边黑衣的青年身上,青年生的极好,一双灼灼地桃花眼,可惜不爱笑,看着少女无奈地笑了笑,“你呀,这性子什么时候可以稳重一点?”收起了手中的话本“怎么了,你还不乐意?莫不是嫌弃本姑娘碍了你的事了?”少女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大有几分不说请楚就别想走地架势,青年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只是怕你受伤。”“那还差不多,我跟你说啊,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了一个疯子,拉着我就要让我跟他走,说我们之间有一世情缘,硬说我叫岌茈芝,本姑娘从小到大除了被我爹差点按了个阿芝地乳名,就再也没有和芝扯上关系地名字,不过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她一抬头,就看见青年紧张地看着她,笑了笑“你不要怕,这种脑子都不清楚的登徒浪子也就那一下被得逞了,之后被本姑娘赶走了,毕竟,你我说好地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青年。
      青年不由一笑,打趣道“我到不担心我自己桃花枝乱长,倒是担心你红杏出墙了,我还夸你长的好看。”“别提这茬了,快看,你窗外的桃花红了,要开了吧?”青年看向了窗户,少女明眸皓齿,手指所指处,一树桃花红了“嗯,要开了,毕竟春天到了,又是棵老树了,该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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