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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番外:问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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岌茈芝第一次见郢流墨是她五百岁那年,她在她亲族的府上遇见了那个不受欢迎的嫡子,看着天地气运聚集在他的身上,岌茈芝跳下了树,树枝悠悠的晃了一下,几朵桃花从树上落了下来,和岌茈芝一起落到了郢流墨的面前,眼看着面前的男孩红了脸,面上虽还端着,心底却不由得笑了起来,还是一个小孩子呢,哪怕是天命之子也还是会脸红的。于是她把自己折下的那枝桃花插到了郢流墨的发间,逗起他来“这是哪家的小姑娘啊?”一直以来的教育让她端着脸,也让她隐藏了内在的活泼,面对这么一个和她无甚关系的人,她可以由心而来,她喜欢这个人,那么下次就再把他小小地欺负一下吧,岌茈芝在心底暗自想到。
再次看到郢流墨是在观世镜里,观世镜,虽名观世实则以天之眼观前尘往昔,岌茈芝看到了身为旧神的宗族被天命所钟情的青年斩杀,拔出了她的长剑,就要冲出去杀了郢流墨,天命所钟之人又如何,只要一死什么都结束了,不过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会脸红的少年,岌茈芝稍稍犹豫了一下,却仍然没有停下她的步伐,就在出了供奉观世镜的神殿时,紫霄神雷从天劈下,这一劈就是九天,天命不让岌茈芝杀了郢流墨,这九天里岌茈芝算着宗族的一线生机,天命之人破的才是天命,她看着算出来的结果,看着永结同心的卦象,不知该作何选择?一面是自己一面是宗族的百年时间,岌茈芝虽不在意她的宗族,可她的父亲在意,她的兄长在意,九天以后,雷停,岌茈芝走出了神殿,既然如此,那么多少也要让他喜欢上自己,最起码自己也要稍微喜欢一下他。
于是岌茈芝就来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桃花已落,果实初长,一树郁郁葱葱,她坐于树上,树冠淹没了她的身形,她看着郢流墨小心翼翼地从侧门溜了出来,来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后院,翻出了藏了好久的书籍,看着郢流墨珍重地读着那本破破烂烂的旧书,按着书上所写,背着咒术。他把书卷起来的边角抚平,仔细收了起来,珍之重之地藏了起来,悄悄溜出院子。这时岌茈芝从树上跳下,叶落了下来,恰好落在了郢流墨的面前,看着郢流墨红了脸,不敢看她,岌茈芝的心情忽地就变好了,听着郢流墨搜肠刮肚强装气势地问她为何而来,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对郢流墨伸出了手,“我为你而来,郢流墨,我为你而来。”看着少年彻底熟透的脸,岌茈芝放肆地笑了起来,惊起了树梢飞鸟。
之后的日子就像设想好的一样,考虑到了郢流墨尴尬的地位,几乎每次都是岌茈芝来找郢流墨,约定好了地点,就在初见的那颗桃花树下,夏末桃子已经开始染上了粉晕,岌茈芝认真的教着郢流墨术法,心计,少年就如同那桃子一样,逐渐迈向了成熟,岌茈芝看着少年向她描绘未来的蓝图,看着他眼中盛不下的野心,看着少年神采飞扬满眼的欣喜与野心,说着那过于天真的理想。又是一年春,碧空如洗,金乌高悬,桃花从树上飘零,岌茈芝坐在树枝上,斜靠着桃树,等着少年到来,这一次的等待格外长久,等得岌茈芝不由得焦躁起来,心中升起了一阵无名火,等到了月宫浮上了天边,少年才到,看到了少年狼狈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岌茈芝愣了愣,无名火瞬间消散,压下来心中的焦躁,一如往日地从树上跃了下来,和平常一样向少年打了招呼,郢流墨看到岌茈芝出现的那一刻惊讶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岌茈芝会等在这里,勉强向岌茈芝笑了笑,继续发呆,岌茈芝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郢流墨后面,只是在心底肯定了自己地想法,之前的交往中郢流墨并没有表现出要对旧神发出挑战的想法,相对来说更多地只是那天真的理想,比方说在飞升上来的新神和旧神间达成协定,对于岌茈芝来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理想,新旧交替是天地法则,所谓旧神新神归根结底都是充满了欲的存在。天道之下,皆是蝼蚁。说到底都是想要挣扎地活下去罢了。
神界,只是一个比人界更缺少人情味的红尘,甚至还不如人世的红尘。新神有旧神需要的思想,旧神有新神需要的资源,只要有需求存在就不可能停止争夺,弱肉强食是从未改变的真理,所以也一直没有人能够抵达那传说之境。何况本心已失,大道难求,自我迷失,不可救药。个体是这样,族群也是这样,居于监察之职现却只知谋划算计的龙族,有窥天之能却为了争权求利的圣兽,御水而平天下却堕落成极恶之妖的鲛人,还有越来越多的同僚,在时间的侵蚀下变的越发迷失,甚至可以说是狂妄。没有人敌得过时间,纵然逆流而上,迟早有一天也会忘了自己缘何逆流。这样的存在是天命所不能容忍的,失去了棋子意义的棋子是注定会被丢弃的,为了推动这一切发展,天命需要一个新得主导者,岌茈芝看着少年身上越发凝实的气运,做出了她为此而来却一直犹豫不决的决定。美丽得少女对少年伸出了手,看着面前怔住的少年,笑着对他说,“这位英俊的少年啊,你可有什么烦心事呢?在下愿为你解忧,看在这些年相识的份上,我只收你一半的钱哟。”有月光撒下,透过一树桃红。有轻风拂来,吹起少女额前的碎发,一朵桃花悠悠坠下,顺着发丝落在少年得黑发上。
岌茈芝等着郢流墨的回应,仿佛在等待一丝逆转天命的生机。月宫到了中天,少年的眼中终于亮起了光,握住了岌茈芝的手,握得很紧,直到岌茈芝的手上出现了红印都没有放开。
朦胧月色,桃花树下,岌茈芝和郢流墨并肩而坐,他们聊了很多,新神为何而存在,旧神又是什么,岌茈芝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出身旧神的孩子会走上对旧神挥刀相向的路。因为自身,他失去了他的父母,因为自身,他看到了不公,郢流墨红着眼眶,带着哭过得鼻音问道:“为什么大家都要死呢?”“旧神到底是怎么的存在,我们是为了天地法则是为了世间平衡而存在的,若有错存在,为什么大家都会视而不见?”最后郢流墨仿若梦呓的问岌茈芝“旧神这种存在是不是一开始的存在就是错的?如果它是对的,那么我的爹娘就是错的,可是他们将他们奉为烈士,所以我的爹娘是对的。那么为什么他们要杀了他们?”岌茈芝看着哭泣的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伸出手,抱着少年的肩膀,轻轻的,轻轻的对他说“没事啊,不哭不哭啊,我不会死的,我是只凤凰啊,只要我的仙脉没断,我就不会死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你会一直陪着我?”是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不先离开。”“我不会离开的……”
又是漫长的沉默,靠在岌茈芝身上的少年转过身,第一次对少女伸出了手“你会帮我吗?”身后的月宫逐渐落下,金乌即将翱翔天际,看着少年第一次伸向自己的手,岌茈芝定定的看了一会,握住了那只手“我会帮你,尽我最大的努力。”只要你不先背离我,我们说好了。她在心底悄悄地补充。
之后的日子又回到了正轨,她教少年权谋,教少年该懂得一切,在幕后看着他崭露头角,在居庸关里听着他在龙渊里进行得历练,然后以最小得年龄最短得时间结束了那场龙渊的历练,岌茈芝为少年而感到高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有点空,她是一个喜欢喝酒的姑娘,只是没有在郢流墨面前喝过酒,在郢流墨面前,她似乎永远放的开,也永远的放不开,如同眼下心中空洞,满怀苦闷,不由干起了自己以前从来不屑的事情,借着这上好的酒来浇这没由来地忧愁,醉眼朦胧中仿佛看着那少年英姿勃发神采飞扬的向她走来,她不由嗤笑了一声,没有来的,在醉意的驱使下拿起了桌上随手摘得蒲公英,问着少年“吾与此花孰美?此花可谓悦吾而盛?”朦胧中看着少年接过了那朵盛放得黄色得蒲公英对她说“为知花人而开,我是花,我为你而开。”岌茈芝嗤笑了一声,却不知为何,心中突然镇定了下来。
又是一年,桃花开了几许,她闲来无事,漫步走向星河,穿过了那层层的界来到了故友的地界,白发女子提灯而来,两人许久未见,开始闲聊了起来,自然聊到了郢流墨,故友调笑她,莫要最后深陷而不自知,岌茈芝眉眼一挑,左右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
“若真是那样就好了,只怕你啊,最后不止失了身还丢了心。”好友的取笑里带着一丝无法察觉的担忧。
“你不信我?”她不由染上了几分怒气。
“并非我不信你,只是这是天命,天命所书之事,总还是要担忧一下的,不过一试便知,我这里有一秘法,名为寻梦,可探心中之谜,不妨一试?”好友掩面轻笑,星河璀璨,天河之下,微冷的水汽氤氲着。
“采集百花,来做一梦,你这术法,到是追寻了个风雅。”岌茈芝略带不满的睡了过去。
这是一个铺满了香气的梦,朦胧的雾茫茫一片,不见人影,恍惚间见少年执灯而来,映着三千星河,焦急的寻着她的步伐而来,她不由得一笑,心里忽地开了一朵花,像一朵金灿灿得蒲公英,之前不懂得情愫忽地就懂了,偶采百花闲做梦,才觉相思入骨深。她看着少年走了过来,背起了她,埋怨着她得不懂事,却又小心翼翼地驱逐着她身上地水汽,笑的越发开心。
“你笑什么呀?”少年没好声好气地问道。
“你爱我吗?”岌茈芝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自顾自的问。
“我当然爱你啊,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去死啊!”少年坚定的回答。
“当真?”
“当真。千真万确,若是骗你,我不得好死。”少年对少女许诺。
“我不要你死,我呀,顶多诅咒你这一辈子孤独终老。”永失所爱。她在后面悄悄地补充道。
“那你之前到底在笑些什么啊?”少年继续问道。
“我笑你傻啊,笑你傻的可爱。”少女微微地侧了侧头,找到了一个舒适的趴着的位置。看着少年背着她走着这登天路,希望这一走,永远不要停下。
开心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岌茈芝没有想到这一次天地的清洗来的这样快,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她看着那卜天一族占卜天地的漏洞,试图开天门,前往异域,就在天门开的那一刻天雷坠落,所见的天雷威力不同以往,天雷散去后,那卜天一族在无踪迹,只有被夷平山脉,她的宗族也会这样吗?直到郢流墨叫她,岌茈芝才反应过来,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的湿透。
深渊里的魔类妖邪趁着这一次天地大劫来到了世间,岌茈芝的父亲领兵领兵而战,只身剿灭众魔类妖邪,与他们同归于尽,听到这个消息,跪做在神殿里的岌茈芝手一抖,书落在了地上,瞬间泪就流了下来,传达消息的侍从跪在身后,冷漠的询问着岌茈芝何时继位,她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那就明天吧。你们都出去。”岌茈芝尽可能地稳住声线,看着侍卫关上了沉重的门,岌茈芝面对这空无一人的大殿,只有供奉着魂灯亮着幽幽的光,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的父亲死了,她的兄长下落不明,生死未知,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些什么?观世镜上看不了她父兄的前尘,也看不到未来,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两只凤凰存在过的影子,岌茈芝握紧了拳头,最后又松开,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她抱着她兄长的魂灯,将它拿起,又恨不得丢在地上,最后放在了案几上,岌茈芝靠在案几上,泪滴在了魂灯上,似乎看见了兄长以前摸着自己的头,不由得将案几上其他的魂灯扫到了地上,叮铃咣啷一阵响,一个熄灭的魂灯滚到了她的脚边,她看着魂灯的上父亲的名字,不由得瘫在了地上,她哭的好大声,像极了对某样东西无声的呐喊,等到第二天亮,岌茈芝收拾好神殿里的一起,又恢复了以往冷静的一样,在侍卫们的拥簇下去进行着着这匆匆忙忙的登基仪式。
她走在长阶上,华丽如同尾羽的衣摆拖在地上,顺着这漫长的阶梯一步又一步的向上走着,她走过不在热闹的街市,看着她的子民站在这平时无人在意的长阶旁,沉默的看着她,稚儿懵懂的看着她,被家长拉着,她继续向前走着,走过了这平时热衷于享乐的宗族,看着平时她不怎么注意的元老扶着自己的幼子,褪去了稚气的少年沉默的看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她继续走着,走过了之前一同打过仗的将士,看着那有名的纨绔披上了戎装,站在队伍的前列,看着他身后那些负伤的将士,看着他们眼里化不开的疲惫,她继续向前走,她什么都没有看见,此时岌茈芝无比清楚的认识到,她成了最后一个纯血皇族了,最后一个纯血的末裔,她继续向前走,她看见了对她和她的宗族张开嘴的狰狞的天命,面对她这一切,她突然觉得她做错了,也许,这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决定,岌茈芝不由的感到一整头晕目眩,强行咬着下唇,站定以后,她只看到了未知的前方,没有退路了,她突然茫然了,茫然的结果了她师父给她的羽冠,茫然的结束了这一切。
仪式结束后,她被她的师父拉住了,茫然的看着他,听着师父一张一合地嘴说着,她突然觉得她听不明白“茈芝啊,从今以后你要好好的,好好的,要是累了,就不要管你的子民,不要再管你的宗族,一直傻傻的也许是一个好事啊,你都这么大了啊,来笑一笑,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笑了……这条路太过苦,苦的人不敢回头,要是还是小时侯就好了,可是回不去了,天命如此啊……”她看着师父一点点的在她面前燃了起来,无措的灭着火,掐着灭火的咒术,却只看到她师父在火中一点点燃尽,最后只剩下了一只烧焦了一半的尾羽。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条路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走下去,哪怕她的父兄都不在了,因为那是从一开始就说好的啊……她会替她的父兄守着他们的一切!
事后就和计划里计划的一样,她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像他说的那样挥起了旗帜,岌茈芝却越来越怅然若失,这些年里,她将她的子民独立在了这个风波之外,将同意参与到这个计划的部下独立出来,来响应他的部署,闲暇时,她也会停下来这一切的问题,想约着他去看看那碧瑶山下不散的桃花,去一同看看那鲛人出没的海,去一同见见她的故友,他们已经有好久都没有一起走过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拉着她的手走在那小院外的桃花树下了,想到这里,岌茈芝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着他和她的孩子,他是她爱的存在,所以她会对他们的孩子好好的,避开所有的天命,他们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像她小时候一样,她不会让他们失去母亲的,想到这里,岌茈芝的表情越来越温柔,像每一个期待腹中孩子诞生的母亲一样,期待着,计划着他们未来的每一步,设想他们未来会长成什么样,她爱他们呀。
后来战事越发吃紧,岌茈芝不得不重新披上戎装,到前线亲自督战,她管不了她的孩子们,整个神界这才想起倾翎凰主是不出世的将才,统领着所有的盟军,将他们打散,任用亲信来达到掌控整个盟军,面对敌军时却又巧用计谋,尽可能地减少损伤,直到龙渊那一战……
龙渊是整个神界唯一连向各个地域的传送点,从龙渊中的空洞掉落,是不知道会掉落到什么地方的,有可能是海妖门的巢穴,也有可能是对方的军阵的中心,经过神界这些年的探测,有些目的地大家也都明了,这是一个敌我双方必须争夺到的区域,对此,岌茈芝让她的丈夫郢流墨去争夺这一次区域,这一次,她准备好了一切,包括她的继任者,她都一一挑好了,面对这凶险的战场,她将自己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混在这军队中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既可以查到那些敌军的卧底,也可以去护着她心爱着的人。
然后,之后发生的事将她的心一点点的拖入了深渊,连年的战火让很多的将士疲惫,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点点的性和酒来放松自己,岌茈芝和一众女兵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听着她们唠嗑,听她们说等这场仗结束,就赢了旧神,到时候约着一起穿起她们的新做的衣裳去新的都城,一起去看看那登基的大典,一起去看看那太平的盛世,岌茈芝一边听一边轻轻的笑着,看着有喝醉酒的汉子在这个难得休憩的夜晚试图跑到她们这边来勾搭一下有没有想要度过一个美妙夜晚的姑娘,最后被看守的姑娘们抄着水盆,泼着水赶了出去。看到这一切,岌茈芝不由的笑了起来,她突然很想抱抱郢流墨,心里像开了一朵花一样,蜜液自花心流下,留到了心底,暖暖的。于是她悄悄地溜出了女兵地营地就像她以前做的那样,来到了主将的帐前,站在阴影里,看着她的心上人走过,下意识地就想叫他的名字,还没来的及张嘴,便看见他搂着一个貌美的姑娘走进了主帐,不由的愣住了,然后鸳鸯暖帐度春宵,一夜鱼水欢,被翻红浪,天还才朦朦亮,岌茈芝就离开这个地方,她没有必要继续呆着了,等这场关键的仗打完,他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她是一只凤凰啊,若是辜负,那么就拿命来偿吧,这场博弈,谁先退出谁就死了,这是她,他们自私的爱啊。
她终究不忍见到他受伤,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苦笑,她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从仙脉里传来了阵阵剧痛,痛的她要死了,在那一瞬间,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无边的战火,从身上留下的血,还有一个狼狈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反身砍向了身后的地方将领,郢流墨也反应了过来,一个止血的术落在了她的身上,帮着她剿灭了这名敌将,看到他没事,岌茈芝就离开了这片区域,还有别的区域需要她的帮助,这里是战场,至少,现在,她必须活下来,只有活下去,才能算她和他之间的帐!
岌茈芝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终究没来得及和他算算这一笔帐,那时,他刚刚结束了这场仗,她需要杨枝露来修复仙脉,而她受伤以后,能飞越杨枝露种植区域的屏障的只有郢流墨,于是,她问他“你能帮我采一捧杨枝露吗?”他还没来的及回应,就听见身边的人劝导她说,统帅刚刚从前线回来,您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种种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围绕,岌茈芝笑了笑,“若我执意要你来采这杨枝露呢?”他摇了摇头,温柔的拒绝了她,在那一刻,岌茈芝的身心都凉了,好呀,她仿佛听到她这样说,那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后悔呀——
然后,就是红烛愿,一朝红烛愿,日日长相思。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的梦里竟然有着那么一个温柔而又美丽的梦……可是梦啊,终究还是要醒的,等她醒来,一切都变了样子,就连他仿佛也变成了初见的样子,她有时梦里醒来,看着逐渐颓败的自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落花下的人,她想她的哥哥了,想她的父兄了,想父亲里会在竹林里弹着琴,哥哥在那里舞着剑,而她在那里抱着酒坛,梦醒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爱过的人,可惜,也仅仅也是爱过,弥留之际,她看着身后的轮回,突然间觉得,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轻松过,身上的担子在那一刻统统卸下,看着眼前的他,她笑了笑,仿佛又回到了那桃花树下的初次相遇,那你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吗?她仿佛听到阿芝这样问道,不,这样放过他就太过轻松了,我们可是说好的,在那年的鸳鸯帐暖,洞房花烛时,可都说过的,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活着,永远的活在那曾经拥有的记忆里,成为时光的囚徒,永远永远都出不来——
她在这轮回的门面前想了想,最后一笑,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她岌茈芝这一生,辉煌过,也落拓过,错付真心,也没有护住所爱之人,到头来,最后一无是处,一无所有。但她这一生,好歹还是来过这人世间一趟,她见过这世间最美的落日,见过这世间最美的海,和最盛大的桃花,它们无疑不在说着她来过,活过的证据,她,此生已无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