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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虐 ...

  •   成年篇
      一
      余建很少有不顺的时候,一流的名牌大学毕业,赶上创业的好时候,又有家里的支持,三十岁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在偌大的城市里是少有的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
      余建已经很少在想起那个地方,也很少想起那个名字。老爷子前几年去世了,余建爸妈照顾了那个瞎眼的老头十年有余。余建是有私心的,他想着,段伟总会回来看看他爷爷的,也许那个时候他们还能在见一面。余建跪着求自己的父母照顾那个老人,自己顺着父母的意思上高中,上大学,不在发疯的找段伟。
      余建家搬到市里已经很多年了,却依旧守着些村里的老传统。正好赶上余建回来,七月七的瓜果坟就交给了余建张罗。余建开着车给爷爷奶奶上了坟,没有绕进村。不过还是遇到了同样上坟的二狗子,两家的老坟挨着近。
      余建给二狗子递了根烟。二狗子开始还有些拘谨,十多年没见了,余建虽然穿着一身休闲服,可是早已不是那个带着一群孩子疯的余建了,不过余建含着根烟,往地头上一蹲,二狗子就彻底放松下来了。
      “还有哪没跑啊?”余建和二狗子扯了点有的没的,二狗子看到余建车里还有一份贡品。
      余建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到脚下碾碎。“还有段伟他爷爷的。”
      二狗子一时也没说话,半响才出声“建哥,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余建微微低下头看着二狗子,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当年,你不是被婶子关起来了吗?关了一个多月。”二狗子也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当时坡上没人送饭,村长就打发我去。第二天的时候,段伟问我能不能帮他寄封信。我大字不识两个,但是,还是认得那个地址肯定是外省的。我还纳闷,段伟这是要往哪寄。结果过了一个多星期,段伟妈就来把他接走了。要是我没给他寄那封信,他也就”
      “别说了。”段伟打断了二狗子,像是宽慰他,又像是宽慰自己“能出去,总归是好的。”
      余建开车开得很慢,老爷子咽气的时候,余建正在另一个城市解决工人的罢工,公司里十几个管理人员穿着西装皮鞋的和一群工人干了一架,接到消息,余建都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就往回赶。没能来的及见老人家最后一面,他和段伟的最后一点联系都断了,这场年少萌生的爱情,耗尽了余建的太多精力。老爷子闭眼的那一刻,余建莫名的感到了一丝解脱。
      余建妈不断打着余建的电话,可是一直无人接听。余建妈向来是个心里敞亮的,余建那点心思,余建妈早就知道了,余建妈开始还想着是暴打一顿,还是怀柔政策。结果老爷子一闭眼,余建乖乖交女朋友了。余建妈挺心疼孩子的,余建经历太多了。
      发生那些事之后,余建妈一直没在让余建回过村,这次其实也就是想让余建死心,三十岁了,余建也该定下来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老天竟然这么不开眼,他竟然回去了!
      余建的车到了地方的时候,前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余建下了车,拿着东西,穿梭在玉米杆子之间,向着地边上的坟走。
      余建走的很快,沿着拢子走,很快就看到了坟地边上的大树。不过,余建也注意到,旁边的玉米地里似乎有人,余建个子高,看着那玉米杆莫名其妙的倒了好几个,估摸着是路口那台车上的人,不知道要去哪块地上坟,城市人不会走道,可是农民一年种点粮食不容易,余建看那玉米杆一个接一个的倒,快步过去,想把人带出来。
      余建走到那块玉米地的时候,除了满地的玉米杆子,已经没有人了,脚印是向外走的,估计应该是走出去了,余建便折回了段伟爷爷的坟地。
      有人来过,杂草被清理的很干净,还有一些包装精美的贡品,余建想起刚才的那辆奥迪车,还有倒下的玉米杆子,快步向外面跑去,是他吗?余建从来都不是相信命运的人,这一刻,他却觉得上帝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车早就不在了,余建却见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
      张权撅着屁股,低下身子向车里望了望,没人,可是这车明明就是包工头老刘的车啊。他摸了摸口袋,想给老刘打个电话,如果真是他的话,把自己捎城里,能省点路费。
      “张权?”余建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余建?!”显然张权受到的惊吓也不小,虽然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脸红,张权见到余建也没给他啥好脸色,当然也不是张权记仇,而是余建站在对面,用一副看笑话的神情看着自己的时候,张权心里没由来的不爽。
      其实余建压根就没想着找张权麻烦,只不过看到张权一米八多大个撅着屁股左看右瞧的觉得有趣罢了。不过,张权这一嗓子还有这一脸吃了翔的表情也让余建心里不舒服。
      不过余建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还不至于因为个这和张权过不去,便好声好气的问道:“你看到有人去段伟爷爷的墓了吗?”
      张权看着以往的那疯小子装蒜的和自己说话,语气不怎么好的说道:“除了老子去锄草,谁还去啊!又不是谁都对段伟念念不忘。”张权这句话就是膈应余建的,他早忘记余建啥样了,至于锄草,余建不知道,但余建妈知道,这地早就转给自己种了。
      余建这些年见的人多了,那些人有几根花花肠子,恐怕余建比他们自己也看的清楚些。他没理会张权,又问道:“你要去哪?我捎你一段。”
      张权也没客气,报了个地方,余建把车钥匙扔过去说道:“我还要去一下,你先上车等一会。”
      张权看着余建手里抱着束花,没在进段伟爷爷的墓而是向上堰走,脑子里转过弯来,他是要去田晓华的墓,张权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不过,下一秒,张权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开门,发动车,径直把车开走了。
      这事余建第一次来田晓华的墓地,村里人还是土葬的多,不过田晓华死后烧成了一把灰,田晓华一辈子没见过海,死了浪漫了一把,让他丈夫把她撒海里了,这个方寸大小的墓地里埋着的只有一身衣服。看来田晓华的丈夫待她还是真不错的,这么块小天地,种满了白玫瑰,正是花开的时节,花长势正旺,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清香。余建觉得自己手里的这束百合,看起来逊色了许多,他没有把花放下,就那么直直的站了几分钟。
      田晓华的墓旁边就是山崖子,余建还记得曾经为了给兔子找草,满崖子的跑。山崖底有一条河,只有夏天有水,旁边长着殷红色的一些珠子,女人们总喜欢摘很多串起来,戴在手里非常漂亮。以前余建为田晓华做过一条,田晓华也是前几年走的,据说生完孩子之后,得了急性白血病,当时余建的公司刚刚起步,余建卖了房子,又卖了公司的一部分股份,通过村长以捐赠者的名义给她家送了一笔钱。撑了一年,人也去了。那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田晓华直到她离开。余建也为段伟做过一条,段伟皮肤白,戴着红色的珠子特别的好看。不过段伟嫌那是女人家的东西,不肯戴出来,挂在了床头的木架子上。段伟走了之后,余建去屋里的时候,那串珠子还在那,只不过已经皱皱巴巴的,变成了深褐色。
      余建将那束花扔到了山崖下面,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对着墓碑一字一顿的说道:“谢谢。”谢什么呢,太多了,余建对不起太多人,也该感谢很多人,无疑田晓华是特别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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