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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齐州(二) ...

  •   平安这些日子上完课,便总是呆呆坐在屋里半晌,自打辛念和繁生离开,一切就像是安静了下来,日子也像是比以前慢,即便跟孩子们上着课,有的时候也会想,啊,真是很冷清啊。
      就连孩子们也觉出些不对,这日下课,小花说:“先生,您是不是想辛念了,最近总是望着外面发呆呢。”
      阿虎说:“那绝情的家伙有什么好想念的,倒是那个姓纪的大哥哥好久不来啦,先生是不是在想他?”
      其他孩子说:“先生,前些天来的那个大哥哥长得可好看,只是看起来好像很凶很厉害,他也是先生的朋友吗?”
      平安说:“不是,他不是我的朋友,他只是碰巧走到这儿来散心的。”
      阿虎说:“那先生一定还是想着纪哥哥了,他虽然许久不来找您,但您可以去找他啊!”
      小花鄙夷道:“对着先生你就想的到了,放到你自个儿身上怎就想不明白。”
      阿虎于是叫道:“我怎么就不明白了!”
      小花说:“我们谁瞧不出你同辛念最好,也最是想念,偏偏总还要说自己是气他不告而别,不要与他做兄弟了,你问问大伙儿,这一个月来,谁嘴上念叨辛念名字最多?”
      大伙儿自然都点头说是阿虎,阿虎于是脸红脖子粗的:“别胡说,我怎么可能想他呢!”
      小花说:“你可得坦诚些,若是以后再也见不着辛念了,你难道还真气他一辈子?”
      阿虎听到这个,嘴张得大大的,失神片刻,然后问平安:“先生,我们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辛念了吗?”
      平安僵住,最后只得默然,阿虎就彻底泄了气,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能懂得些察言观色了,当时他奶奶死的时候,他爹也露出过同样的表情,他知道,那是很伤痛,很难过的表情,父亲告诉他,他再也见不到奶奶了,也再也吃不到奶奶煮的花生米了,他于那一刻懂得了最长久的别离,而于这一刻,他也开始明白,原来有时候不是不想要道别,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告别。
      平安送走大家,想着刚刚的话,不自觉的就走到了街上,卖烧饼的赵婆婆喊住了他:“呀,平公子,好些日子都没见着你跟纪公子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平安道:“没有的事呢,我们都好好的。”
      赵婆婆便也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烧饼道:“一个多月前纪公子派人送来了好些银子,说那是往后他和你的烧饼钱,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你,你可别说不想吃啊。”
      平安为难道:“赵婆婆,这烧饼我不能收……”
      “有什么不能收的啊,你们俩感情那么好,还在乎这?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吵架了?吵架了又如何,不管之前是谁的错,都先服个软,谁没个错的时候呢,听老婆子的,这世上真正交心的朋友,能有几个呢?非得到老死不相往来可有你们后悔的呢!”
      平安苦笑:“没有吵架呢,就是不像以前那样了。”平安努力调笑道,“他嫌弃我了。”
      “你可别想蒙我。”赵婆婆说,眼睛瞪得额上的皱纹又更深了几层,“我老婆子年纪虽大了,眼睛却不瞎,纪公子是好人,同那些攀富欺贫的人不一样,倒是平公子,你可别嫌弃他。”
      我怎么会嫌弃他呢,平安想,我不过是嫌弃我自己。
      平安走到了相府墙边,他对这地方可熟悉的紧,从西面墙头进去最是方便,轮班的护卫家里有个小女儿,值班的时候总会去花园里偷偷采些珍奇的花来带回去,于是也方便了平安行事,刚爬进去的地方就会有棵大树,听说年纪比这李家王朝还大,是纪东亭特意命人移植过来的,平安也说不上来名字,反正遒劲苍翠,枝叶繁茂,上面有三个鸟巢,平安爬上去掏蛋时被啄过好几次,再往里去就是西苑,因为偏僻,住的不过是些失宠而没有什么名分的女人,很容易就能躲过去,再然后就到了相府花园,几天一个样子,但也不是都种些名贵的草木,譬如先前那位六夫人喜爱野花,相府还真就白黄紫红的搞了一片,然后往东边去,就能找到繁生了。
      平安一直都知道,其实他根本不用偷偷爬进去,相爷大人对于他们这种关系一直是采取的无视态度,大约是抱着一种玩笑的心态由着他们胡闹,其实若不是纪东亭授意,以他那娇弱的身子骨,又如何真能避得开层层守卫,可他就是一种仿若示威对抗一般的不甘心,但他这样一直偷偷摸摸,又何尝不是默认了这关系的不光彩?
      其实先前与其说是繁生让他死了心,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怕了,相府的大少爷,又怎能真与一个毫无文笔其实根本算不得教书先生又一事无成的人混在一起呢?
      繁生晚上还是被请去了宴席,说是宴席,不过就是有些烧酒,桌上摆出的食物大多红薯玉米等粗粮,主食不过馒头米粥,最精致的吃食,得算是一盘子的野菜了,繁生见到的时候略皱了下眉头,倒被钱满盆发现了,赔罪道:“真是委屈纪大人了,这现在,也就能找到这些吃的。”
      繁生摆手道:“无妨,这既是齐州内仅能拿得出手的,我当然也不能挑剔不是。”
      繁生这话说的奇怪,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人是否对这招待不满意了,可既然这人是李毅亲自挑选的,又巴巴的赶去住齐州酒家,怎么样也不像是极不体恤民意,又在意自身吃食的。
      繁生可不知道面前这几人脑袋里弯弯绕绕的仔仔细细把他的话翻来覆去的考量了好几遍,他不过是觉得,这清粥野菜,也能养育出钱满盆和菜福源这样富态的人,这着实令人惊讶,不外乎有人说这喝水也能长肉。
      这一顿饭吃的人各怀心思,不过钱满盆此人倒善于逗乐,还有卢有为在一旁附和,倒还算融洽,张辛本身便不爱说话,繁生休养极佳,也能跟着不失体面的乐乐,这也让钱卢张三人松了口气。
      这齐州在北边,喝的酒也烈,钱满盆等人虽有意装穷,但酒到底没有太差,繁生就随口夸赞了几句,钱满盆立即道:“纪大人若是欢喜,我派人给你送一些去福源酒楼?”
      繁生想也没想道:“好啊,那可真就多谢钱大人了。”
      吃完这所谓接风宴,繁生同十二打道回府,卢有为立马对着张辛道:“大人,他这番若是收下这酒,我们的招数是否就该不一样了?”
      张辛道:“他是收下这酒,但这酒能值几个钱,不过这也可能是他对我们的暗示,还得明日再看看的。”
      钱满盆苦着脸:“那我这酒到底送多少过去?”
      张辛冷冷道:“当然是越多越好,我们不怕他收,就怕他不收!”
      不得不说十二的办事效率确实是极高的,第二天上午繁生爬起来的时候,他就等在门口要做汇报了。
      每个地方总有些卖情报的地头蛇,只要有关系有门路,什么都可以给你查到,而且这种人虽说都有自己的规矩,但到底是生活在黑暗里的,见不得光,胆子也大,而十二显然深谙行规,也找得到门路,很快就将菜福源的消息探了出来。
      那菜福源自然不单单是个酒楼掌柜那么简单,不仅是卢有为的远房亲戚,还娶了钱满盆的表妹,可谓是极为典型的官商勾结,可仅仅是官商勾结也并不能如何,这世道,哪个做官的敢说自己跟“经商”这二字半点关系也没有呢。
      十二自然也问了此处的赈灾事宜,只是那脸上带着刀疤,长着张凶神恶煞的脸,看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道:“这位爷,凡事都得求个规矩,我燕落北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做我们这行的最是看中信义操守,跟官家有关的消息我们从来不碰,这也是道上的规矩,先前告诉你菜福源的事不过因为你是七爷介绍的人,而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至于你刚刚问的事儿,我也只能告诉你,多走走、多看看。”
      繁生一边吃早饭一边思考,听完后笑道:“这燕落北倒还算是条好汉,不过他不敢卖这消息,也说明了一件事,这消息怕是会要了他的命——这齐州灾款果真有问题。”
      不待繁生细作打算,大四喜便来了酒楼,请他们去往州府宅邸,看样子,是终于要说正事了。
      三人来到知州府衙,钱满盆和卢有为自然是在门口迎接,进得大堂,便看见等在那里的张辛,见他们进来,张辛开口道:“纪大人来的正好,我让人去请了几个百姓过来,以核实赈灾情况,听说已在来的路上了。”
      繁生心中好笑,你们请来的人,能说你们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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