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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天 虚像(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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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熟悉的中央庭的大厅。
虽然不过离开数日,但恍惚之间觉得陌生得已经是上一个轮回的事情了。
一群年幼的神器使正围着爱德伦讨要他从海湾侧城带回来的糖果。
“爱德伦!”爱缪莎欢呼着冲进孩子堆里,“我也要糖果!”
爱德伦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精致的小袋子,引来孩子们闹着争抢,“特意给你和晏华带了别的,东方古街的事顺利吗?”
“很顺利。”爱缪莎把他向后推了推,“你看是谁回来了——”
爱德伦笑着转过身来,在看到我的瞬间怔了怔,装满了糖果的纸袋在怀里翻倒。
糖果洒落下来,被敏捷的孩子们哄抢着。
他索性把糖果一股脑塞给爱缪莎,拨开人群,向我跑来。
“阿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爱德伦向我张开手臂,一把抱起我,在中央庭的大厅里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呀!爱德伦,快放我下来!”我扶着他的肩,眼前一片旋转的光影,耳边浸满了孩子们的欢呼声和起哄声。
“你穿着古街的衣服,最近一直在古街吗?难怪没在研究所找到你,害得我白担心一场。”爱德伦摸了摸我的面颊,“怎么办?没有想到阿月回来了,都没有给你带礼物,真是太失礼了。”
我摇头,“你做到了。你带着零回来了,这难道不是很贵重的礼物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轻声道:“因为我一直相信着你。你也做到了。”
“快,我带你去安托涅瓦那里。”他拽着我,向着盘旋的楼梯跑上去,“她一直很担心你。”
爱德伦带着我穿过漫长的走廊,最后来到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外。
他敲了敲门,在得到回应后,轻轻推开门。
安托涅瓦倚着名为“鲸”的方舟碎片,一手托腮,望着坐在桌子那头的希罗。
谁也没有说话,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屏幕里,正在回放昨日的早间新闻。
看着很不正经的神官出现在屏幕上,用同样丝毫不正经的语调夸张地向记者介绍情况:
“是这样子的,昨天下午,有几个人哭哭啼啼地跑来教会,说是做了错事,要向神忏悔。”
“他们还希望请来电视台,让所有人见证的他们的悔意,也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作为神的仆从,我当然要帮助迷途的羔羊,达成他们的愿望啦。”
记者露出略带尴尬的笑,似乎不论对这种无理要求,还是对愿意帮忙实现信徒荒唐愿望的赛斯都十分受不了,但出于职业道德,仍然带着微笑问道:“那么,赛斯先生,那些人在哪里呢?”
“来来来。”赛斯扛着羽蛇权杖,在前面带路。
昏暗的祈祷室里聚集着四五人,全都面向着神像闭着眼,似乎真在虔诚地祈祷。
记者迟疑地走上前,“请问……是哪位要忏悔?”
四五人同时睁开眼,似乎看到了救星一样扑过来,争先恐后地争抢麦克风。
“让我先来!”
“明明是我在前面!”
“不行,让我先,我都要愧疚死了!”
赛斯把他们扯开,“哎呀,神说了要谦让,你们一个一个排好。”
几人闻言当真推让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让年纪最长的大叔先说。
那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一圈厚厚的黑眼圈,头发长短不一,打了不少结。
他颓唐地坐在镜头前,眼神里流露出少许恐惧和窘迫,先试探地说了一句:“各位,是这样的。”
“我已经失业半年了,每天在中央城区打零工,养活老婆和家里两个孩子,可是上个月,我的女儿得了重病,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我、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去找一些铤而走险的法子。”
“后来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他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他们给了我这个,让我在昨天中央庭的发布会上,趁着上台提问的机会刺伤中央庭的‘神使’阁下。”
记者小声惊呼,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霎时严肃了起来,目光也一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他埋下头,牙关打颤起来,“那个……可以……先让我说完吗?”
“那是当然。”赛斯鼓励地向他点了点头,“忏悔的时候说的话可以随意一点哦,只要心意诚恳,神都会聆听的。”
男人长长吐出口气,继续说:“我原本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是他们告诉我,说神器使是不会被普通人杀死的,他们只是想制造混乱,破坏发布会,不会闹出人命,而且……他们给的报酬真的很丰厚。”
记者追问:“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我到了那天,在他们的安排下早早到了发布会上,取到了上台提问的抽签。”男人低头把脸埋在掌心中,大概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上台之前,我在台下碰到一位戴着面具的漂亮小姐,她……”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那句话似的。
记者还想追问,但赛斯制止了她。
男人最后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浑浊的泪正顺着面庞滚落下来。
“那位小姐,真真是水晶心肝,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就问我是不是很紧张。”
“我确实紧张得很,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又接着说,我的左手里藏着刀,这样的东西不该带上去。”
“我那时又惊又怕,心想怎么才能骗过她。但我什么都来不及说,她又让我不用白费力气,她说——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是中央庭的指挥使希罗阁下收买了我,知道我家中有生病的女儿,知道我心里真的很担心,也知道我其实不想这么做……”
他的眼泪接二连三地滚落下来,很难想象一个早已被这许多苦难磨砺过的男人,竟会在镜头面前哭成这样。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什么都知道。”
“从来没有人让我觉得,她懂我所有的苦。”
他吸了吸鼻子,捂着脸摇头,沉浸在痛苦和感动交织的情绪中,过了很长一会儿才说:“她说,那不是我的错。不论如何,不应该利用别人的苦难和困顿,让他们被逼着‘自愿’去做他们本不愿做的事。”
他的眼泪顺着指缝渗出来,“她说,希望我能够明白,这世上仍然有人能够理解我,也一定会有人还在爱我,不要觉得自己被一切抛弃了。”
“她最后说,神明仍爱着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所以,我想到了来教会向神明忏悔,也感谢那位小姐给了我悔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