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4.13 幽灵·玉良 ...
-
傍晚的圣城就像是朦胧原野中燃烧的火把，近乎深红的金色从远方而来，漫浸整个城市的阶梯。
晚风温柔地吹拂，晚归的行人在街道两边慢慢走着，有人轻轻合上了门扉。
圣城的人们有着至高无上的信仰，他们热爱生活，尊重自然，所以性格普遍内敛而沉静，在夜晚一般没有什么活动。
因此傍晚的圣城显得有些安静孤独。
烛韵深穿着圣袍，怀中抱着书，和司途漫步在这个时代的街头。有女孩的歌声从远方传了过来，烛韵深闭眼听了一会儿，安静地看着夕阳发呆。
火红的太阳从远山的轮廓坠落，烛韵深看得正入迷，却突然有一双温柔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回头，却是司途将他圣袍的兜帽半盖在了他的头上：“冷。”
烛韵深嗯了一声。
“想去哪里？”司途温柔地问。
男孩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大家都要回家了。”
但是圣殿的教学非常紧张，除了傍晚这一段时间，他们基本上没有空余的私人时间可以出来游玩，所以也不能嫌弃。
“没有关系。”司途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两个人渐渐来到了东区。
东区相对其他地方来说显得热闹一点，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平民区的缘故，还有不少孩子在街上跑来跑去，酒馆里也挤满了男人。食物的香气溢散，烛韵深吸了吸鼻子。
他忽然有个奇思妙想：“司途，你说在圣城的圣光照耀之下，这里会有幽灵吗？”
司途说：“你可以试试。”
烛韵深于是便停下了脚步，用左手拉住兜帽，有些好奇的放开了灵魂感知。
细小的风从他的衣摆滋生，穿过稀稀拉拉的人群的脚，以极快的速度在夕阳底下蛰伏，探索至整条街的边界。
烛韵深放下手，再次睁开眼睛。此时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变得不一样了，那些鲜活的人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灰色幽深的人影。明亮的地板和窗户被大火烤灼，森冷的月亮在整座城市上空盘踞，孩子的尸首横放在街道中央，哭泣的女人化成了灰烬。
“la la la la,la la la la……”
一切都如同魔咒，这些灰色的影子并不是幽灵，而只是灵魂留下的刻印、残痕，被烛韵深跨越千万年时光的灵魂捕捉收拢，渐渐还原出原本的面貌。
显而易见，一场大火毁灭了这里。虽然说圣城曾经因为龙族遭受过毁灭性的打击，但是烛韵深却总觉得有哪里有说不出的违和感，让他毛骨悚然。
他安静观察了很久，挣开司途的手往前走去，寒冷的雾气想要入侵他的身体，把他留在这流离的时光中，但是却始终无法穿透他的圣袍。
烛韵深观察着行人麻木呆滞的脸，确认了他们没有任何思维，却在某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明白违和之处在哪里了，是这些灵魂的服饰。
这些衣服的风格远远超过了圣殿建立的时间，近乎于光明教会诞生之初。圣殿是近万年才创立的，但是光明神教却是在神灵离开之后就随之诞生的组织，其古老程度超过了大陆任何一件古董。烛韵深看这些灵魂的服饰和这些建筑的风格，判断他们应该是那个时代的东西。
那个时代离现在已经太远太远了，他原本以为只会感知到近些年的魂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近年来几乎没有一个灵魂能在这里苟延残喘，这块土地全部被这些暗时代的黑影覆盖了。
是什么力量让弱小的人类灵魂能够熬过这么漫长的岁月，在无时无刻的圣光照耀下依然残留了他们的怨恨，从而在这一刻被外来之人捕捉到了。
透过高墙审视天空大得异常的月亮，烛韵深有些不确定地眯了眯眼。
他似乎在月亮中央看到了一张扭曲的笑脸……
正当他想要细看的时候，却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那东西潮湿阴冷如蛇般粘腻，顺着他的腿就像往上爬，烛韵深眼神一厉：“滚！”
无与伦比的气势从他身上迸发，强悍无比的灵魂击退了黑暗的潮流，雾气像沙一样散开，又凝聚，铺天盖地地躲入了远方高塔的地下。
烛韵深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那个地方是神塔所在的地方！
在那一刹，强烈的光撕裂了一切，一支光箭从远方刺来，正中神塔的中央。幻觉如潮水般褪下，不远处射箭的人的身影一层一层刷新，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身纱衣，一个斗笠，双眼被纱布缠绕，她的身上依然带着春天般柔软的生气，但是却又无时不刻不在散发着骇人的死气------那是一切毁灭之后的寂灭，并不被主人控制，而是被命运被动选择之后沉默下来的气息。
玉良。
她从一个极其混乱的世界中诞生，从她进入方舟的那一天起，方舟就从未把她投放到一个和平的任务世界，哪怕是在星轨，她也只能在濒临毁灭的各个世界中做出选择，没有走下繁盛世界的机会。她走到哪里，就预示着方舟即将清扫哪个地方。而所谓“清扫”并非“毁灭”，仅仅是收拾残局罢了。
永永远远，这样重复。
烛韵深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并不是他自己害怕，而是因为他的存在天生和这个女孩相反。
“小韵深？”玉良唇边的笑容更深了，她轻轻走近，雪白的纱布垂落在风中，最后停留在烛韵深额头，“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吗？”
烛韵深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啊，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呢？”玉良温柔地摸了摸烛韵深的眼睛，“我不记得了呀。”
这个时候，一只手横在了玉良和烛韵深中间。
司途不容拒绝地把玉良的手推拒了回去：“玉良，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好凶啊，”玉良轻声一笑，虽然纱布缠住了她的眼睛，但是却无法挡住她属于女孩的温柔体贴，“司途先生，许久不见，您已经封神了，我却还在同样的境界停留。”
司途眼中隐隐透出一股煞气。
这个时候，远处的钟响了，一声一声回荡在这座城市。
烛韵深突然有些发冷，一股心脏被抓住的窒息感包裹了他的四肢百骸。
“玉良姐姐，”烛韵深轻声问，“您来这里做什么呢？”
行人来来往往，却无法看到长街中央的三个人，身体也直直地穿透而去。
深红的夕阳中，玉良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弧度：“怎么？我在方舟已经成了毁灭的代名词了吗？”
烛韵深的眼睛格外明亮，也格外清澈，直直地看着玉良。
没有人说话。
玉良身后还背着弓，尖端在夕阳下被一缕光折射，竟然耀眼地有些刺目。烛韵深眯了眯眼，有些看不清玉良的脸。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玉良已经转身走了，她身上带着铃铛，铃声回荡在风中，纱衣也缠绕成了一团。
她走得很自然，跟来的时候一样，烛韵深没有阻拦，安静地看着她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只是感知到她的最后一刻，烛韵深的耳边传来了玉良的最后一句话：
“小韵深，你长大了，所以，快点逃吧。”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4.13 幽灵·玉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