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马场的安全员对孟亦的伤做了初步判断和简单处置。
贺钧单独开车将孟亦送往医院,其他几人仍留在山庄。
用过晚膳,山庄负责人带他们去明月湾泡温泉。
脱衣下水的活动时然定是不会参加,他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几人的邀请,独自待在房间里。
夏夜蝉鸣空桑林。
时然就着窗外的声音想钢琴谱,思绪总要转回下午的湖畔前,他刚刚鼓起勇气想要问问贺钧对他是个什么想法。那个时候,贺钧想跟他说什么呢,如果没被打断的话,一切是不是都不太一样了呢。
可是没有如果,很快现实就证明给他看了,贺钧对孟亦,也是很在乎,很特别的。
时然把头蒙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
九点还没到,他想给贺钧发个消息问问情况,又怕他们正在忙会造成打扰。斟酌了一会儿,恰好纪田田给他发来消息,时然这才想起中午说过给她拍照片的,没想到忘了。
纪田田给他回了两个斜眼笑,[啊哦,忘记了说明玩得很投入很开心是不是!]
时然勉强笑了笑,输入:[是的]
两人又聊了许久才互道晚安,时然放下手机,想着明天再跟贺钧联系,他关了大灯准备休息,门铃却响了起来。
猫眼里只有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时然想了想,把门打开了一点。
“请问有什么事?”
“您是时然先生吗?”对方问。
时然见他客气温和,稍稍放下心来,“是。”
那人对他笑了笑,“时先生,贺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家,车已经在楼下等着,您看您现在方便收拾一下行李吗?”
时然皱了皱眉,疑惑道:“贺钧?他不是……”
对方立刻接了话:“对了,贺先生还说了,只能告诉您是接您回贺家。”
时然想到了下午的事和欲言又止的贺钧,便问他:“是什么事?那和他一起的那位先生呢?”
“时先生,我只负责开车接您,贺先生没有交代别的事。”
“那行吧,你等我一会儿。”时然犹豫着点头。
山风凉,黑色轿车在淡月薄云下疾驰。
“很急吗?你开太快了,晚上开盘山路太危险了。”时然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残影,莫名有些不安。
“先生?”
时然又叫了一声,对方充耳不闻,车速却越来越快。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你不是贺钧叫来的,那你是谁?谁让你来的?你要带我去哪?”
对方还是不理会,时然揪住了他的衣服要去抢方向盘和钥匙,车头偏移,司机猛打方向盘,堪堪避过两辆对向行驶的来车之后时然不敢再乱动他,只能试图说劝。
“哥,谁让你来的,我出三倍价钱给你,换工作换身份要什么都可以,你把我送回去吧。”时然诚恳道。
司机突然苦笑一声,时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凑近了才发现他侧脸和颈部的皮肤粗糙,眉宇间有着难掩的沧桑。
时然刚想开口,司机却猛砸了一下方向盘,时然怕他冲动,赶紧坐好。
司机颇为激动地说:“我一辈子想要钱要不到,现在你才说要给我?!太可笑了!大少爷,这已经不是钱的事了,是有人让我拿你换我妻儿的命啊!我的孩子才刚出生,我甚至没有见过一面。”
时然瞪大了眼睛,他以为只是单纯的绑架敲诈勒索,没想到竟然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可他从美国回来半年不到,何曾得罪过人。
错愕过后,时然假意用认命的语气向司机劝说,司机好似认定了结局,絮絮叨叨地对他说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时然随意搭着话,余光观察着车里车外的情况。
太过危急,他反倒镇定了。
既然司机是带着与他同归于尽的想法来的,他便也让自己做好了无法生还的心里准备。
时然看了看仪表盘,车门没被锁死,又庆幸自己一开始选了坐在后座。
他暗暗取出手机,在联系人名单滑了两遍,最后还是停在了纪田田的号码上。
司机已经从工作说到了妻子,情绪渐渐激动,并未注意到时然的小动作。时然捏紧了手机,脸上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坠崖是绝对的尸骨无存,他没得选择了。
路上车不多,偶尔一两辆,但都是速度极快的客车货车。看到服务器的指示牌,时然捏紧了手里的手机。
时然盯着对面驶来的货车,眼看车距只有十米不到。他试图向前抢过方向盘,司机有所察觉,大吼着让他坐好。
时然被吓了一跳,趁着他稳住方向盘回头恐吓的顺便,再次扑向前迅速拽过他的手猛打方向盘,让车子往服务器方向偏远。
司机一时没反应到他会做出这样不要命的举动。车头以异常的角度冲进服务区的匝道。他立刻本能地踩了刹车,时然便趁着这车速骤减的一瞬打开车门用背包护着头滚了出去。
他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的便是暗沉的天幕和不远处车辆侧翻燃起的火花。他的手机掉在不远处,界面停留在与纪田田的对话。
他的消息终于显示已发送成功――
棋山高速,救我。
*
此后夜更长。
时然醒来,有人急急忙忙地抓着他的手,也有熟悉的声音在对他说话,可他什么也看不到。
“小然,你,你……”纪田田看着他被纱布缠得完全认不出人的脑袋,心疼得直落泪。
“田田姐?”他好像太久没有说话,声音喑哑,“我在哪?可以开灯吗?这里……好黑。”
纪田田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小然,你在医院……”
她埋进庄劲怀里,泣不成声,庄劲拍拍她的背,才接着她的话说:“时然,你出事了,记得吗?”
时然轻轻点头,努力循着他声音的方向。
为什么坐不起来,为什么连转动脖子都费劲。
“我……怎么了?”时然轻声问。
庄劲按铃叫了医生,有些艰难地开口:“田田还没告诉其他人。你肋骨断了,得好好养一段时间。还有,轻微脑震荡和视神经被压迫,暂时看不到了。”
时然好像很难听懂中文了。许久,他才缓缓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隔着厚厚的纱布,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只是暂时的吗?”
“时然,通过手术治疗,有恢复的几率。”庄劲说。
“几率很小,对吗?”时然突然紧张起来,又问,“这里是哪里?”
“嗯,但还是有希望的,我们帮你联系国外的医生好不好?”纪田田帮他揉着被针扎得青肿的手背。
时然愣了一会儿,才说:“这里不能动手术吗?”
“这是我爷爷他集团下的医院,记得吗。医生说你的、你的眼睛,他们没办法。还不知道事情具体是什么情况,司机当场死亡了,我们担心还会有别的事,只能暂时把你带来这里。”
“小然,你昏迷了三天,贺钧也找了你三天,动静很大,连你爸爸也知道你不见了,我和庄劲暂时不打算告诉他。每次遇上他都出事,”纪田田舒了一口气,和庄劲对视一眼,“我们认为,瞒着他或许对你更好。”
“所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纪田田又给他喂了水,看到他这么平静的样子,心疼死了。
时然一下子明白了,希望是有的,只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他沉默了许久,下定决心道:“暂时别告诉贺钧,就当你们也不知道我在哪。至于我爸……晚点我跟他电话联系吧,他也不用知道,就当我又去美国了吧。”
“我,我不想做手术,我会很快适应的,可以帮我找一个护工吗?我妈之前给我留了房子,还有信托基金,我可以负担的。”
他才说完,手背上就感受到几点凉意,纪田田止不住的流泪,“小然……别这样……别这样……为什么不做手术啊,我可以帮你联系医院,联系医生。”
时然沉默不语。
他要怎么说呢。
如果做完手术也无法复明,他要怎么撑过余生?
那是真正的绝望。
他接受不了。
庄劲帮她擦了擦泪,又对时然说:“你先别那么快做决定,再好好考虑考虑,你不想告诉别人,那我们就帮你瞒着,你不想让你爸知道,我们也可以帮你联系最好的医生,费用的问题不用担心。”
时然抿着嘴没有答应,只是岔开了话题,“庄哥,可以帮我把住在君町那位朋友接过来吗?他是我在美国的医生之一,对我的情况比较了解,他可以照顾我。”
庄劲应了声好,纪田田这才想起他浑身触目惊心的伤,“你只告诉我你去了美国,为什么不说是治病?背后的伤又是怎么来的?连我都要瞒着了吗?”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时然声音满是疲惫。
纪田田别过脸,没有生气,只有心疼。
“贺均他……”庄劲突然提起。
时然打断他,嘴角扯出苦笑而不自知,“我不喜欢他了。”
“我们也只是比他先一天把你接到了这里。你昏迷的三天里他一边找你一边调查那起事故,以他的能力,找到这里只是迟早的事。”庄劲说。
“等我好一些了,就出院吧,我得找个合适的地方一个人适应适应。”时然动了动手指,“庄哥,田田姐,总是给你们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