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3 ...
-
你每天都在做看起来无意义的决定，但某天你的某个决定就能改变你的一生。
——《西雅图不眠夜》
雾霭充斥着海港
亚力克的手臂撑在桅杆上，他用力甩了甩被晨雾浸湿的卷发，那头蜜糖色的头发一遇到水就会变得卷曲。
“你这样看起来很像狗。”费利克斯踱步过来，亚力克认为他使用了属于血族的天赋，至少半分钟之前他还不在这。
“为什么你在这？”亚力克没有接茬，“我以为阿罗会让德米特里来。”
德米特里是老练的追踪者，在剿灭任务的观察期里，他并没有理由不出现。
“阿罗认为她们跑不掉的。”
费利克斯顿了顿，“她们里面是不是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亚力克挑眉，“什么？”
他撇撇嘴：“可能是我鼻子不灵敏了，别紧张麻醉师。”
麻醉师是德米特里起的，他们一致认为这个称号非常合适亚力克
吸血鬼就算活得再久感官也不会退化，他们都清楚这点。至于费利克斯说的“不太一样的味道”，他并不是毫无察觉。
亚力克掏出怀表，现在早就过了日出的时间，可视范围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今天是个大阴天。
……
维多利亚盘腿坐在编制垫上，手里攥着木勺把盘子里的松糕搅和的和街口的烂泥没区别
海蒂咳了一声，“你到底吃不吃？”
她的脾气最近变得越来越差，也许和审判日的到来有关系。维多利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他.妈到底是有什么问题？”海蒂终于放弃维持优雅温婉的假象，她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拍向维多利亚面前的木桌，桌子变成几半，玻璃花瓶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动
海蒂几乎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这句话：“你知道安妮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吗？”
维多利亚叹了口气的蹲下去收拾着四分五裂的花瓶，她从不否认安妮对她的付出，“海蒂，你是这里最没有资格对我不满意的人。”
她平静地抬头看向跟前美艳绝伦的女人，在海蒂的衬托下一切都黯淡无光，现在是这样，几百年之后依然是这样。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海蒂瞪大眼睛，像要滴出血一样猩红的嘴唇嗫嚅着低声问
维多利亚站起来。不比她到来之前的干瘦身材，跟着希尔达族群短短几天养了一点肉出来，但站在丰满盈润的海蒂跟前还是像豆芽菜一样。杂乱的红发像干枯的杂草，海蒂甚至不确定她的头发是不是红色的，有点发黄，大概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小豆芽菜没有太多表情，寡淡的五官里只有那双绿眼睛显眼一点。海蒂比她高了一头还多，在昏暗静谧的屋子里被这双潭水般的双眼注视着，她无端的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安妮——”
正当海蒂打算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安妮怀里抱了一个木箱子，在看清屋内一片狼藉以后迅速跑到维多利亚身边，“你们都干了什么？”
她扔掉了那个笨重的木箱，在箱子落地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安妮拽着维多利亚前前后后地仔细检查，在确认她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之后看向海蒂
“心情不好，你知道的，吸血鬼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海蒂转身出去
看着安妮秀气的眉毛皱起来，维多利亚忍不住伸手去轻抚她的眉心。
“我说了一些浑话，惹海蒂不高兴了。”
“街上学的？”安妮笑了笑
她俯身打开了那个木箱，“这些是我整理出来的，估计都用得上。”她拉着维多利亚走到木箱跟前蹲下，“上层的都是茶礼服，还有一些晨衣。厚的披肩和晚装我放在下层了，暂时还用不到。”
安妮顿了顿，继续道：“箱子里面有个夹层，我放了几袋子钱和金银首饰，你用来戴或者当掉都可以。”
维多利亚看着她漂亮的手在眼前迅速的变换着姿势，展示着木箱子里的东西。安妮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着什么，维多利亚侧过一点头，把视线从衣物首饰移到安妮身上去
安妮只比她大两岁，这么久不见她已经变得比记忆里更美丽，更有生命力。
前世的维多利亚在见到面色粉红的安妮后迸发出的情感里是带着毒汁的，她那时还住在狭小的阁楼里，柴瘦的身材，枯黄的面颊。而她唯一的亲人却穿着华丽的日装，暗红色的头发富有光泽。
她利用嫉妒为自己开脱，让自己的不负责任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但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安妮，都如此重视这个妹妹。
“我在市场上买了匹最好的马，你骑上它往北去，千万别回来。”安妮扣上箱子，拉着维多利亚往马厩去
大雾还没有散，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这片望不到尽头的阴郁里面。姐妹俩一前一后安静的走在泥土路上，往常热闹的小径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希尔达大概在准备应对审判日的事情吧，虽然不管怎么做结局都不会改变。
路边的老树冒出点新叶，这次枝干上没停着知更鸟。沉闷清冷的氛围像是无声的告别。安妮推开马厩的大门，发出闷响
审判日的结局已定这件事，希尔达知道，安妮也知道。
维多利亚像是被拉开了活塞，一切突然清晰起来。
“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安妮看不出情绪的的给马套上缰绳，又把箱子栓在马鞍上
突然，她想带着安妮一起走
维多利亚覆上她牵着马的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安妮冲她笑了笑，像是看穿她的意图一样，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该分别了，我的维琪。”安妮略高一点，温柔的把她揽到怀里。
维多利亚顺从的把头埋在安妮颈窝，记忆中她从没这么温顺过。劳伦斯说过她永远像一只把自己过度保护起来的猫，无论是面对别人的示好还是威胁，都龇牙咧嘴炸着毛来回应。
“再见，姐姐。”
炸毛的小猫收起了尖利的牙齿
安妮吸了吸鼻子，“真是抱歉，没带你过几天好日子。”
维多利亚摇摇头，她毛绒绒的卷发蹭在安妮下巴上，惹得安妮发笑。
“好了，该走了。”安妮放开她，拿过脚凳，小心翼翼的把维多利亚扶上去，“一定坐稳了。”她将马鞭抽上去
维多利亚攥着缰绳，手心微微出汗，她压根没骑过马。
当慢慢适应马匹跑动的节奏后她已经离马厩有一定距离了，再回头看去安妮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她的周围充斥着浓雾，那些乳白色的气体像是要将她吞噬一样。
安妮这个曾经被维多利亚当作获得新生的跳板，如今维多利亚不得不坦诚地面对她，抛去被嫉妒和自私包裹的外衣，内里裹挟的大概是愧疚和歉意，是自己不愿面对却又必须承认的爱。
安妮对她有歉意，她对安妮同样有，在混乱又黑暗的十几年人生里，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
“都在这儿了。”费利克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真皮手套。
整个希尔达的族群都被费利克斯“友好”的请了出来
“我希望和阿罗谈，我们那些指控毫无关系。”希尔达站在最前面，她极力用宽厚的身躯护住身后的族人。
“哦哦当然，他会来的。”费利克斯笑了笑，“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女士。”
“费利克斯。”亚力克平静地看着他
他不再说话，顺从地站到亚力克身后去。费利克斯身材高大，高出亚力克很多。希尔达的族群太过于闭塞，她们不懂为什么壮硕的费利克斯会对眼前苍白瘦弱的男孩如此恭敬
其实亚力克不算瘦弱，只是在山一样身材的同伴旁边显得他娇小可人。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的味道，他敏锐地感觉到好像少了点什么。亚力克眼神冰冷的扫过发抖颤栗的女士们，仔细点数之后发现并没有缺少，只好作罢。
阿罗和姐姐他们大概下午才能赶到，亚力克同旁边的沃尔图里卫队成员交代几句就打算四处转转。
这里与人类生活的村庄并无不同，甚至保留了大量人类使用的耕具和起居用品，看起来她们真的毫无异心。但威胁从来不会因为看起来怎样就消失，在沃尔图里生活将近八百年的亚力克深知这个道理。
亚力克披着天鹅绒黑色长袍与泥土田地十分违和。他随便走进一间屋子里，这里看起来打扫的很勤。
摆在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上面是已经有些模糊的字体和看不清的图画。亚力克凑上去，依稀分辨得出故事的走向。
‘爱神，请你发慈悲，去到那遥远的宫殿，告诉他，我的思念。’
亚力克修长的食指轻划过书页上这几句话，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这是《十日谈》，而正摊开的这页讲的是最后一天的第七个故事。沃尔图里的藏书室放着很多本不同译著的《十日谈》，而正巧每一本他都读过。
‘吱’
他抬起头，窗外停了一只知更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