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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 1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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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同往酒楼走去,羲山有许多珍稀药材,这些药材虽珍贵,却也难出手,就好像这千年人参王,有几个大夫敢将其纳入药方。
钱四方存了一点私心,若是今后南城的东家还需要珍稀药材,方管事可直接问他购买,不必再经过那位药材铺掌柜了。
酒楼离药材铺不远,方管事一路上与他聊天,说起这人参,感慨道:“万幸是找到了,实不相瞒,我们东家虽然家财万贯,但品性良善,仗义疏财十分大方,但我们少东家就一样了。”
“哦?”
“我们这位少东家,是个混不吝,抓鸡逗狗,惹是生非,无恶不作,又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手段恶劣,总之是个极其难伺候的主。要是惹了他,还被他咬到了尾巴,从此往后就再无安宁日子了。”
钱四方冷哼道:“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他又能拿你如何?”
方管事含笑道:“钱大侠一看就是超然脱世的高人,对我们人世间的事情知之甚少,您是大侠,是深居简出的仙人,自然不知道这凡人的手段,哎,也怪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污了您的耳朵。”
“无妨,这天底下就没有不能说的话。”
方管事仰头看着酒楼招牌,笑道:“这就到了,钱大侠请。”
钱四方大步踏入店内,一楼的格台上正有一位老人家在说书,他手里拿着快板,眯着眼儿时不时的敲两下。台下的观众一边吃菜,一边聆听着老人家的故事。
这一出说的是羲山老祖带着徒弟们开山的故事。
钱四方听了一耳朵,笑道:“这老人家讲的是我师公。”
方管事露出惊讶的表情:“羲山老祖原来是您师公,怪不得钱大侠如此不凡。”
店小二上前道:“两位二楼包厢请,那头清静,也能听戏。”
钱四方仰头看去,二楼包厢落了帘子,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听见声音。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上了二楼,店小二替他们推开门。
钱四方刚走进去,笑容便戛然而止,一位身着黛蓝色锦袍的青年正在听戏,他面前摆了一桌子菜,每样只动了两口,花生米却吃了大半碟子。
钱四方大喝一声:“楼小渔!你还敢回来!”
楼小渔勾起唇角,他微阖着眼道:“这场戏我听过好几回,每每听来还是觉得荡气回肠,那一片幽幽山头,就靠老祖和师公几个一点点开垦,缓缓变成如今的盛世。”
方管事将门带上,走到楼小渔身旁,放下人参锦盒,说道:“少爷,事情都办妥了。”
钱四方蓦地瞪大眼,瞬间拔出佩剑,怒骂道:“竟然是你!你这个小畜生!”
楼小渔笑嘻嘻道:“钱师叔沉不住气啊。”
钱四方这才发现他手掌发青,竟是中毒之兆。
楼小渔掸了掸手,冷下脸道:“我拿一万两跟你玩儿,你就是这种态度?”
楼小渔如今二十有余,五官褪去青涩,完全长成了青年的模样,他嬉笑怒骂时依旧稚气,但瞪起眼来那双桃花眼里却写满了凌厉。
钱四方鲜少见柳幕彦发怒,但每当他冷下脸来,便是楼小渔如今的模样。钱四方突然汗毛林立,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楼小渔自称他是柳幕笙的儿子,但钱四方却觉得他更像柳幕彦,柳幕彦便是这样的笑面虎,每每见到他,钱四方便觉得胆战心惊。
钱四方定下神来,他将佩剑摆在桌上,在楼小渔对面坐下,冷冷问道:“楼小渔,你想怎么样?”
“我从前去探望巫大娘的时候,也曾见过几回钱师娘,钱师娘质朴单纯装扮朴素,嘶,莫不是我认错了人?”楼小渔勾起唇角,“还是钱师叔的银子没有带回家?”
“你放屁!我从前变卖人参灵芝拿到的银子,尽数用来贴补徒弟了。”钱四方恶狠狠道,“分明是你给我下套!我不过是顾念那玉器行老板命数将尽,故而行侠仗义助人为乐!”
此时小二哥敲响了门,他探头进来,笑呵呵道:“老板,这一出戏说完了,您还想听什么戏?”
“这戏虽然好听,却也听得腻味了。”楼小渔翘起唇角,“下一出就说......钱大侠忠肝义胆巧夺人参......”
“等等!”钱四方打断楼小渔,他将银票摆在桌子上,“银子还给你,人参和字据还我,你我两清。”
“两清?”楼小渔哑然失笑,“方管事,你事情没办好啊,我叫你告诉他,我睚眦必报心胸狭隘,你说了没?”
方管事笑:“尽数说了。”
楼小渔颔首道:“说了就好。”
钱四方咬牙切齿道:“楼!小!渔!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突然跃起,一把抢过桌上的锦盒。
楼小渔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抿着唇垂眸浅笑。
钱四方打开锦盒的手突然静止不动,他打量着楼小渔的神情,问道:“你笑是什么意思?”
“钱师叔不会以为我手里只有你这一件把柄吧。”楼小渔将身体向后靠去,舒展身体粲然一笑,“我离开这两年里,可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过您老人家。”
钱四方此刻恨不得一剑杀了楼小渔,可如今这是闹市街区,又是他们羲山脚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楼小渔道:“钱师叔息怒,有话好好说,银票你留着,就当是晚辈的孝敬,有件小事需要你去跑个腿。”
钱四方怒瞪他一眼:“狂妄至极!狂妄至极!”
楼小渔咧嘴笑道:“谢师叔谬赞。”
*** ***
楼小渔打包了一只蹄髈,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往家走,冬日里的风寒意渐深,寒风吹来,卷起遍地飘零的落叶,他裹紧了外衣,加快了步子。
“小师叔,我买了蹄髈,快拿去热一热。”
封澄满目笑意的从里面跑出来,他接过楼小渔手里的油纸包,喜笑颜开道:“小渔你回来了,钱师兄来接我们回家。”
钱四方缓缓从屋子里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小渔,师叔来接你们回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赶紧上路吧。”
“今天有一出新戏,讲的是羲山万物有灵,人参成精......没听过便听得入了迷,耽误了一些时间。”楼小渔笑吟吟道。
钱四方身体一凛,默不作声。
“说书先生知道的真多,小师兄也说过,咱们羲山的人参娃娃会走路。”封澄笑眯眯道,“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快上路吧,不要叫钱师兄久等。”
楼小渔笑:“小师叔真是归心似箭呐。”
钱四方含笑道:“回来了就好,今年还能一起过个年。”
封澄眼睛透着光彩,忙不迭的颔首称是。
三人说说笑笑,牵着马儿到了羲山脚下。
封澄问道:“钱师兄怎么没骑马?”
钱四方瞥了楼小渔一眼,然后清清嗓子道:“我今日是坐着驴车下山的。”
封澄见他们只有两匹马,便道:“不要紧,我和小渔共乘一匹,钱师兄你上马来。”
“不不,时间还早,咱们走走吧。”钱四方道,“小师弟你上马来,师兄为你牵马。”
封澄怯怯道:“这如何是好?”
钱四方道:“从前是师兄做得不对,你就让师兄为你牵马,聊表心中愧疚。”
封澄道:“我从前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不是钱师兄的错。”
钱四方执意要请封澄上马,楼小渔在旁幽幽道:“小师叔再推辞天都要黑了。”
封澄眼睛眯着笑,慢吞吞的上了马。
钱四方当真牵着马走了半路,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封澄若是与他说话,他便轻声细语的回答,直到接近半山腰,钱四方却突然脚步迟缓了起来,他扬起长袖遮掩住侧脸,脚下加快了步伐。
楼小渔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果然如此,这钱四方虽然爱财,却更爱惜脸面,有了钱才能有脸面,这么一想倒是全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三人又行了一段路,封澄突然跳下马,他脸红红的说道:“钱师兄都牵着我走了好一段了,前面很快就到了,钱师兄上马,我来牵马。”
钱四方大愕,下意识看向楼小渔。
封澄不知他心中所想,催促他上马。
楼小渔阴阳怪气道:“钱师叔好大的架子啊,不会是看不起咱们的小白吧,赶紧上马吧。”
封澄板下脸来:“小渔,好好说话。”
楼小渔立刻赔上笑脸:“是是是,请钱师叔轻挪尊臀。”
封澄捏住楼小渔的脸:“楼!小!渔!”
他转身对钱四方道:“钱师兄,请不要和楼小渔计较,小白很乖的,我来牵马,钱师兄快些上马。”
钱四方犹犹豫豫地坐上马鞍,楼小渔原本要他牵着马,将封澄领回羲山,让沿途所有人都好好看看,他钱四方是如何卑躬屈膝。
他钱四方生平最爱惜颜面,这看似不痛不痒的教训,却是狠狠打他的脸。
楼小渔朝他使了个眼色,钱四方放下心来,悄悄舒了口气。
封澄脸蛋红彤彤的,一边牵马一边说:“我如今已经这么大了,还要师兄替我牵马,真是惭愧。”
楼小渔翻身下马,与他一并牵着马往前走,闻言笑说:“以后我来替小师叔牵马,小师叔就不必惭愧了。”
封澄点点头,嘿嘿笑了两声。
三人行至门派外,却见林子宵正在左右踱步,封澄立刻欢呼雀跃向他跑去,走近了却又止步不前,怯怯的垂下脑袋。
林子宵无奈的笑了起来:“澄儿如今是真的长大了,一个人也会闯荡江湖了。”
封澄呐呐道:“我和小渔两个人......”
林子宵道:“既然回来了,就和从前一样,好好习武读书,等你出师之后再去游历大好山河也不迟。”
封澄面色赧然,如今心结解开,倒觉得是自己矫情了,他这一走就是两年,为了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郁闷,抛下这么多同门不管不顾,实在是愧怍。
林子宵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这小师弟虽然年轻,却半点不活络,肚子里就一根直肠子,幸好楼小渔是个人精,有他在旁照顾,林子宵并不十分担心。
他摸了摸封澄的脑袋,笑道:“知道你们要回来,小子们都高兴坏了,赶快去见见。”
“嗯!谢小师兄!”
那头钱四方翻身下马,小声对楼小渔道:“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全都办好了,解药拿来。”
“我小师叔高兴了,那就是办好了。你那点子破事,我楼小渔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是听了场戏。”楼小渔揽住钱四方的肩膀,将药瓶子塞进他手里,咧着嘴笑,“从今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别再找我师父和师叔们的麻烦。”
“羲山名门正派,你却毒药暗器不离手,谎话信口拈来,你迟早作茧自缚!”
楼小渔爽朗一笑,突然抱拳,扬声道:“多谢钱师叔指点,从今往后小渔一定恪尽职守,替小师叔分忧解劳。”
林子宵和封澄抬头向他们看去,封澄问道:“小渔,你和钱师兄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楼小渔道:“钱师叔骂我没有照顾好你,指点我呢。”
封澄眼睛弯弯。
林子宵道:“好了,不要耍滑头了,快些回南苑收拾,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