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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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抔黄土泼洒而下，春兰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带着若溪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刚放下帐帘，就只见若溪弯了腰，开始干呕。
春兰放下手中剑，上前为她抚背顺气，道：“若溪姐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吗？”
“不、不是。”若溪感到背上抚动的手温暖坚定，胸中那股郁气渐渐散了不少，整个人舒服了许多，“只是，每一次都不能习惯。”
若溪的主家犯了抄斩之罪，她见过数十颗人头同时落地的血腥。后来来到军中红帐，军中曾经的罪囚匪寇不少，而且是以强者为尊，他们治下手段酷烈，剥皮充草都是常事。
身逢此乱世，能活下来的卑贱之人，哪个没见过几番惨象？
春兰了然的点头，道：“若溪姐心地纯善。”
若溪摇摇头，直起身朝春兰福了一福，道：“不，奴家常恨此身懦弱无用……我很是羡慕李百夫长。”
春兰轻叹道：“这……没什么好羡慕的，若溪姐也并非懦弱无用，实在无须妄自菲薄。”
“若溪姐自从来了我这里，上下内务都打理的十分洁净整齐。”春兰随手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外衣，“还有这些针线绣花，皆是若溪姐的长项所在。”
“每个人无论如何弱小，既生于此世，便理应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春兰放下外衣，“像若溪姐这样的人觉得自己懦弱无用，那么错的必然不是若溪姐，而是这个世道。”
若溪听完春兰的话，眼睛忍不住湿润了。她五岁拈针学女红，母亲常夸她有天份，她亦自以为将来会如母亲般，做个府中的体面绣娘。却没料到九岁那年主家出事没入了贱籍，自此开启她从未想过的，充满了屈辱的人生。
在之前那段屈辱人生中，偶尔也有人对她拖以援手，抱以善意怜悯。但那也不过是感叹她柔弱命苦，再劝她好好的认命而已。
她也是一直这么认为的，认为自己懦弱无用，认为自己命苦。
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你经历的这些，你认为的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理应有你的容身之处。
错的，是这个世道。
若溪垂了头，将脸半隐在灯影中，掩饰的擦了擦眼角，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道：“李百夫长，夜已深，咱们安置了吧。”
春兰的话固然令若溪心生触动，但她现在还不能真正相信。再说了，就算是这个世道的错又怎么样呢？她只是一介女子之身，怎么可能去改变这个世道？说到底，她不认命又如何。
而且命运到底待她不薄，从九岁到如今，她亲眼所见，有多少姐妹被挫磨至死。她活到如今，能在春兰身边侍奉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不能贪心不足，再去肖想更多。
春兰笑笑，道：“嗯，确实不早了，若溪姐也早点休息。”
说完走到行军床旁，伸手去解外衣。
“李百夫长。”是若溪在怯怯的轻声唤她。
“嗯？”春兰手下解着盘扣，并没有看若溪，只是低头应了一声。
“李百夫长身侧，就是奴家的容身之处。”声调温软依旧，却异常笃定。
春兰解开了最后一个盘扣，再望向若溪，却见她已经睡下了，用被子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留给春兰一个横卧的背影。
春兰不由失笑，拔了头上的翡翠簪，将长发披泻下来后，走到桌前去熄灯。
然而当她刚走到桌前之时，一个不同于若溪的声音响了起来。
若溪的声音温软似水，那声音却千娇百媚，每一个字，每一个吐词仿若都带着摄魂的勾子，华丽至极，简直能将人的魂魄活生生勾出来。
“不知李百夫长身侧，可有无度的容身之处？”
春兰抬眼，只见昏黄的灯光下，掀开的帐帘处，站着无度和她营中的一个十夫长。
春兰望向十夫长，只见那十夫长脸色微红，道：“这位……这位姑娘执意要见李百夫长，说是有要事告之，我便带她前来了。”
春兰在心中轻叹，又一个无度的裙下之臣。
不过春兰治下甚严，这十夫长纵是被无度所迷，亦未曾乱了法度，又是亲自送来，倒挑不出大错。
“自己下去领五个板子。”春兰收回望向十夫长的目光，淡淡道。
“为、为何要罚属下？”十夫长原本微红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属下……属下未曾违背军纪。”
“是，你表面上看来，是未曾违背军纪。”春兰眯了眼，走到他面前，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左胸，“但是你有没有犯错，你心里不清楚吗？”
纵是无度真有要事告之，也没有不经问讯，就直接带到主将营帐中来的道理。
这分明是徇了私情。
十夫长闻言，望入春兰那对清澈锐利的眸子，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蔫蔫行揖礼道：“是，属下领罚。”
说完再不看无度，眼里心里绮念尽消，躬身退出营帐。
无度也没有去看那十夫长，款款走到桌旁的土墩上坐下，揉着自己的腿脚，道：“可把我累坏了。”
“无度姑娘好手段。”春兰坐在她对面，端起桌上的粗瓷大杯，给她倒了杯茶。
无度一口气喝尽，姿态极尽优雅的拭了拭嘴，朝春兰笑道：“我哪里用了什么手段，我只是朝他笑了笑，我便说什么，他就都答应了。”
春兰却没有笑，看着无度道：“为何去而复返？”
无度亦不再笑，起身朝春兰郑重行大礼，前额触地道：“妾身夜奔于此，只为乞求李百夫长身侧一席之地。”
“夜奔？”春兰皱眉道，“或许无度姑娘你自比红拂，但我虽姓李，可到底比不上李靖。”
唐初有乐伎名红拂，于名将李靖身份尚低微时夜奔相投，侍奉左右，从此成就风尘中的千古佳话。
“眼下，李百夫长自然比不上李靖。”无度抬头道，“李靖乃唐开国第一名将，战功赫赫，封卫国公，官至司徒，都督。虽历经数百年，自史书中读他战功，至今仍令人为之神驰意往。”
“然则，李靖已逝去数百年，他之事绩盖棺定论。”无度继续道，“而李百夫长的前方，却有无数可能。这一点，便是李靖比不上李百夫长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 48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