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远方【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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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完全不明白状况，Peter也能感觉到有什么情绪在僵持的寂静中一触即发。Bucky Barnes脸上闪过一瞬的紧绷，随即浮现出一种听天由命的神色。Tony开口了。
“Kid，你先离开这儿。”
“可是……”
“到一边去！”Tony厉声说，“你听见我的话了！”
Peter被他的样子吓着了，委屈又迷惑地站在那，可Tony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小蜘蛛张张嘴，到底还是没有顶撞，垂下肩膀默默走开了。湖畔只留下Tony和Barnes。
钢铁侠望着对面的人。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从西部利亚那栋冰冷的废墟里走出来，从那些疯狂的怒火和彻夜的噩梦中走出来，他以为自己回到阳光下面来了。他帮Rhodey治好了双腿，他把复联一点点重新运作起来，而且，比什么都重要的是，他有了Peter。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直到几分钟前、当他从空中识别出 Barnes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阴影依旧在那儿。当他再次看到那张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的脸，他才意识到，折磨还没有结束——或许永远也不会结束。
他早就听Rhodes讲过“旅行见闻”，知道瓦坎达拥有能够消除九头蛇洗脑的技术，黑豹兄妹的只言片语也印证了冬兵十有八九就藏在瓦坎达——原本Tony打算装作不知道的，谁料偏偏在这里狭路相逢，这个巧合简直巧到让他怀疑一切都是预谋好的。血液在血管里冲撞激荡，Tony用理性压抑着冲动，然而他无法不回想起对面的男人是怎样重击Howard Stark的头部，又是怎样将手指掐进Maria Stark的喉咙……
现在，他可以轻易杀了Barnes。Barnes没有任何动作，手无寸铁地站在那。而他只需要抬抬胳膊……
但是不行。不行。
杀了Barnes也是徒劳的，他的痛苦丝毫不会减轻。
而且，Steve也……
Steve Rogers的名字像一道不受控制的程序在他的脑内启动，让他的思维陷入一团乱码。Tony咬了咬牙。他不想追忆西伯利亚发生的事，他和美国队长的争斗已经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但Tony也明白，是Steve及时阻止了他，假如他那时为泄私愤而杀死Barnes，也就意味着他没有资格再做一个英雄了。
“我不是为找你而来的。”
听到Tony的话，Barnes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
“……Steve不在这里。”
“也不是为了Steve Rogers。”钢铁侠飞快地说。他的一半大脑在克制，在考虑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而另一半大脑则想刻薄咒骂，想疯狂炸烂些什么，想让这不讲理的命运安排全都去见鬼……“他不在更好。”
Barnes点了点头。“这样更好。”
两个人在这点上有共识：最好在Steve不在场的情况下把事情解决，否则那个人又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而且Tony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揍他的牙齿。
“我不会逃走的。”前九头蛇特工坦然面对自己曾经的敌人，“只是陛下和公主帮了我很多，我不希望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我说过了，Barnes中士，我不是来抓你的。”Tony生硬地说，“所以……他们做到了？现在没人能搞乱你的脑子了？”
“对神经元进行重新编码，之类的什么方法……我不是专家。”
“啊哈，”钢铁侠懊恼地抓了抓头发。“BARF技术瓦坎达升级版。海马体选择性格式化。早知道能这样操作我就省下那六亿美金了……”他嘟哝着。
“他们只是帮我摆脱了九头蛇的影响。那些记忆是不会消失的。”
Barnes停顿了一下。
“Stark。我知道道歉对你毫无意义，但是——”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Tony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视线相触的刹那，他们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相上下的痛苦，在那一刻Tony知道，折磨他的阴影也同样在折磨着Barnes，他们都在抗争着捉弄人的造化，而这场战争注定谁都赢不了。
“从西伯利亚回来之后我去了一趟那条路。”Tony唐突地开口，“去机场的那条路。我总是梦见他们俩在那条路上开着车，路况不好，夜里一片漆黑……”他攥紧双手，努力压下涌到嗓子眼的酸涩。“我投资翻修了那里。立体交通。全新电子标识。现在那里大概是全市事故率最低的路段了。”
他深吸一口气。
“我选择朝前看——毕竟Tony Stark是个公认的未来主义者。”
“……谢谢。”许久，冬兵低声说。
一阵清风吹来。Tony迅速用手抹了一把眼角然后戴上墨镜。两个人眺望着湖面的波纹，任由复杂的思绪逐渐沉淀。“住在这里是什么感觉？”钢铁侠把手插回口袋里，脸上挂上了惯常的玩世不恭神色。“我之前想象的是人猿泰山电影里那种，你知道……”
Barnes露出一丝微笑。
“水里偶尔会有鳄鱼，除此之外都还不错。”
“……我还是别在这里盖别墅了。”Tony夸张地耸耸肩，“不过我猜Steve会喜欢的。”
他不想再待下去，朝对方点点头转身走开。然而Barnes叫住了他。
“给那孩子吧。”男人朝他递过一只口袋，“瓦坎达特有的一种草，犀牛很喜欢吃这个。”
Tony想起了Peter，连忙四下寻找。只见小蜘蛛远远地坐在山坡上，从这个距离看上去越发显得孤零零。Tony忍不住在心里责骂起自己。
***
看到他走来，Peter很快站起身。Tony注意到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眼睛里闪着些许受伤，但更多则是担忧。这让Tony的内疚再度加重了。
“瓦坎达人联系了我，说你被犀牛劫持了。”他带着歉意低头查看Peter的战衣，“没大碍吧？”
男孩摇摇头。Tony还想问点什么却被他打断了。“Stark先生，刚才到底怎么了？”Peter扭头朝湖畔的方向看了看，“那个人是队长的朋友吧？为什么您……”
“我不该冲你吼，kid，”钢铁侠疲倦地说，“但这事跟你没关系。”
“跟我有关系。”Peter倔强地绕到他面前，“您看上去很不好，Stark先生，不管作为您的助手还是作为蜘蛛侠，我都不能放着您不管。”
刚才那场不期而遇已经让Tony心烦意乱，Peter拦着他逼问更叫他头疼。“Hey，搞清楚到底是谁在照看谁？”他轻轻推了男孩一把，“带好那头犀牛，咱们得快点回去了。”
然而蜘蛛侠执拗地不肯离开这个话题。
“既然您把我带在身边，就应该允许我帮您！您不告诉我又怎么知道我不能——”
“不，”Tony忽然爆发，“你就是不能！因为没有人会跟一个十五岁小孩讲自己的父母是怎么被暗杀的，而且他刚刚碰见了那个杀手却什么都不能做！你根本就不可能明白！！”
他不想这样——该死，他明明已经在努力控制情绪了——Tony背过身，试图平息自己，他不想再因为一时烦躁而伤害Peter。然而他却听到身后人说话了：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Tony慢慢回头。Peter站在那，脸色发白，表情却很平静。
“他们死于一场事故……May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否有什么隐情。但我很幸运，May婶婶和Ben叔叔对我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少年的胸口起伏了一下，“——直到我亲眼看见Ben被强盗杀害，而我没能阻止这件事发生……”
他抬起脸，朝Tony凄然一笑。
“现在，Stark先生，你还觉得我不可能明白吗？”
“Peter……”
“你以为我没有失去过至亲，没有品尝过无能为力的滋味吗？我知道很多事情或许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您今天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但请别把它们闷在心里，”男孩眼圈一红，声音也软下来，“我只是不想……不想再看您难过了。”
Tony注视着他。是错觉吗？Tony心想，这小子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比起当听众，我印象里的小蜘蛛好像更擅长自己说个没完。”他推推墨镜。“好了——是我不对，蜘蛛侠。”
“没关系，钢铁侠。”Peter故作严肃地回答，然后他们相视而笑。
“说来话长，所以等回程的时候再——”突然有什么又湿又热的东西舔到手背上，惊得Tony险些跳起来。“喂！别围着我转！”他躲闪着犀牛的肢体接触，但它锲而不舍地想从他手中那只布袋里吃草，险些把他的袖子扯下来。“看来在登机之前我们都需要洗个澡了。”
***
犀牛到底还是没坐上昆式战机。瓦坎达人会继续饲养它，之后再商定赠送仪式之类的事项。
“虽然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插曲，我还是希望你们在瓦坎达不虚此行。”临行前T’Challa对Tony说，“愿你也能得到平静，Stark先生。”
Tony知道他话里的深意。
“那得取决于超级坏蛋什么时候休息了。”钢铁侠转向Shuri，“今后可能会拜托你们再尝试‘治疗’一个人。”
“我会期待着的。”公主说道。“再见，实习生兼蜘蛛侠先生~”她促狭地笑着，握了握Peter的手。至少今后不用再分饰两角了，Peter无奈地想。
Tony把战争机器的装甲还给Rhodes，上校还有一些公事，他们把他送到了附近的美军基地。于是这场旅行又变回了Tony和Peter两个人。“之前提过，我想顺便带你去一个地方。”Tony对Peter说。
“去哪儿？”
“到那你就知道了。”
他们在深夜里降落在群山之间。起初，Peter还有些迷茫，但随着他们穿过森林登上山巅，眺望到远处巨大的陷坑和废墟时，Peter想起自己在电视上看到过这里——
索科维亚。
Tony从脚边捡起一块砖。在奥创事件中，大爆炸使这些建筑物的砖瓦散落在附近方圆几公里内。Peter默默地跟着他往前走，在山顶的空地上有一座小小的砖堆，看上去像坟墓又像纪念碑。Tony把那块残砖放到它边上，直起身来。
“鹰眼的小儿子中间名是Pietro。”他突然开口，“这是为了纪念一个在索科维亚之战中死去的小伙子……而他之所以卷入战争，是因为一枚印着Stark商标的炮弹毁了他的家。”
Peter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新闻里看到过，奥创危机过后，Stark基金为索科维亚的救灾和重建工程捐助了大量的资金，而且每年都在支持“索科维亚之歌”慈善晚会。然而在当地，反对复仇者联盟的声浪一直很高。这里的人们讨厌复仇者，所以Tony不可能走进市中心的纪念公园里去给死难者献花。
“在大学演讲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母亲，他的儿子在这里做义工的时候，悲剧发生了……他叫Charles Spencer。”从钢铁侠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的情绪。“——也是个学生，比你大不了几岁。”
“Stark先生，这不是——”
“不要说这些不是我的错，这不是重点。”男人转过脸来，走到男孩面前。“重点是他们都是年轻人，Peter。而我不希望你是下一个。”
第一次，Peter在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坦率的悲伤。他终于不再把它们藏在墨镜后面了，Peter想。
“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怀疑我是否只在不停地为自己的行为埋单。但是你的出现让我感到，也许在那么多的恶性循环之后，终于有了一件我确定没做错的事、一个让我对未来重拾信心的选择。”Tony一字一句地说，“答应我，kid……别再让我重蹈覆辙。”
Peter刚一点头，肩上忽然加上了重量。他被温暖的怀抱紧紧搂住，而他无法看到Tony的脸，只是感觉到在那起伏的胸膛之下心脏在有力地跳动，正如他自己的一样。
大约过了几秒钟，Tony就松开了他，然后扭开脸清了清嗓子。“我只是——”
“——在帮我开门。”Peter笑着，努力眨掉眼睛里的水雾。然后在Tony还没来得及走开之前，他又张开双臂回抱住了Tony。
大约过了足足一分钟。“这是什么？”他听见Tony低声笑着。Peter闭上眼，把脸颊埋在钢铁侠的肩膀上。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Tony许久没回答，任由他抱着。然后Tony说：“我很累，我们回家吧。”
昆式战机乘着夜色在高空中飞翔，月光将云海之上照得一片皎洁，在这里，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俩，一切都无从隐藏。许多年后，Peter还会回忆起这个夜晚，在这个夜晚他知道了许多事情，知道了发生在西伯利亚的那场决裂，知道了为什么Tony总带着那个老式手机，还知道了Tony童年的纠结，知道了那些关于已逝双亲的温柔回忆……当他们穿越海洋，穿越陆地，飞向家的方向，他听到Tony在哼唱一首老歌：“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the grass was green……”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尝试记住九月的美好
When the grass was green
那时芳草仍碧绿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尝试记住九月的美好
When love was an ember about to billow
当爱情即将星火燎原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远方【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