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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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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敏贞睡得并不安稳,噩梦连连。
依旧是儿时的保育院,依旧是儿时的自己。但是自己是在逃亡,抱着那只长耳兔,她不停的在奔跑,不停的叫着:“阿奕哥哥,阿奕哥哥救我!”
她的身后,有一串的小孩子在追她。他们的手里拿着一条蛇,他们欺负她,要把蛇放入她的脖子里。
一个英俊的小男孩出现了,三拳两脚就把那群人打跑了,然后,他俯身去安慰一直在哭的她。
“茵茵,别怕,有阿奕哥哥在呢。”他拉她起来,替她拍去因摔跤弄得满身的尘土,帮她洗干净因摔跤而擦伤的手上的伤口。
他还找来一种草药,捣烂,替她敷在伤口中。他说,他看到玛丽亚修女经常上山采这种草药,修女告诉他,这种草是用来治刀伤的。
她破涕而笑。
“还疼吗?”他问。她摇摇头:“不疼了。”有她的阿奕哥哥在,她什么疼都能忍受。有她的阿奕哥哥在身边,她觉得这个世上一切都是美好的。
“茵茵,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不能老是哭鼻子了。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一定要狠狠的回击回去,这样,别人就不敢再欺负你了。”他叮嘱她。
她看着他,十分惊慌:“阿奕哥哥,你不保护我了吗?你要去哪里?”
小男孩垂下眼眸:“玛丽亚修女告诉我,有个富足的人家要收养我。我会在他们的家里读书上学,上大学,工作,等自己有能力了,就可以去找自己的亲人了。”
她看着他,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他又道:“茵茵,你也要大胆一些,听玛丽亚修女的话,做最聪明,最出众的孩子,让那些富足的家庭收养你。那样的话,你也可以跟我一样,在他们的家里读书上学,上大学,工作,等自己有能力了,就可以去找自己的亲人了。”
他的话有鼓励的作用,她用力点一下头:“阿奕哥哥,我会听你的话,我会像你一样有出息,等自己有能力了,就去找自己的家人。”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那就是:“等我有能力了,我也一定会去找你,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有期待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那个有钱人家收养她的阿奕哥哥的那一天。
那天,那个有钱人家还没过来,保育院的大院子里已经聚集了所有的孩子。玛丽亚修女让每个人都送阿奕哥哥礼物并告别。她穿了一身当时她认为最漂亮的衣服,她要让她的阿奕哥哥永远记住她的样子。
但是,就在那天,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最后一个送礼物的男孩子,忽地抽,出一把尖刀来,刺向了阿奕哥哥。她的阿奕哥哥倒下了,就倒在了她的面前,鲜血喷酒出来,染红了她怀里抱着的长耳兔。
那个行刺的男孩子,出于妒忌心理,做出了这样绝决的事情。
周边人群四下逃散,她听到玛丽亚修女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她看到她的阿奕哥哥倒在血泊中,神情痛苦。她蹲下来,手足无措。阿奕哥哥腹部的伤口上,血流如泉,她一直在哭,除了哭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止住那喷涌的鲜血。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又想起父亲的死。父亲也是这样,倒在了血泊里,再也没有起来过。
她哭着说:“阿奕哥哥,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抛下我……”
或许是她的哭声唤醒了他,她的阿奕哥哥睁开了眼睛,他向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他艰难地朝她努力笑着,他说:“茵茵,你不要哭,阿奕哥哥不会死的,不会抛下茵茵不管的。”
这是她的阿奕哥哥,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救护车呼啸着冲进了院子,医护人员抬了担架下来,迅速把她的阿奕哥哥抬上了救护车。慌乱的人群里,她听到有人在大喊,快点快点,孩子失血过多,快不行了。
救护车急驰而出。她追着车子跑,头发跑乱了,长耳兔跑丢了,鞋子跑掉了,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直到车子成了一个黑点,再也看不到了。
她坐倒在地上,泪水已经流干,她再也哭不出来。她觉得,那时的天,就跟父亲离去时一样的黑,山风四起,暴雨将至。而她的亲人,她在乎的人,终将一个一个离她而去。
……
童敏贞惊醒过来。
坐起身子,茫然四顾。周边一片漆黑,她不知道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抓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指针对着晚上七点三十五分,看来,拜霍煜辰那个混蛋所赐,自己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了。
她的心仍在“砰砰”直跳,她抚住心口,深呼吸。
梦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阿奕哥哥走后,再也没回来过。
这个事情,在保育院再也没人提起。
那个行刺的男孩子,只有六岁,定不了罪,依旧在保育院没心没肺的生活着。
只是在他被人领养之前,出了一点状况。他在后院摔断了腿,养好了也成了瘸子,那个打算领养他的人家不要他了,最后听说被一家聋哑人家领养了,生活过得很困苦。
她依旧是保育院最乖的孩子,听话,懂事,学习成绩又好。最后,她如愿到了一个富足的家庭,读书,上学,上大学,出国留学,再返回霍氏任职。
工作的头一年,她回到保育院,资助了保育院一大笔钱。还跟年迈的玛丽亚修女闲聊了好久,最后,她提议,自己一个人四处走走。
她走到后院,撬开一块松动的青石板砖。
那是一个陷阱。
当时仅有六岁的她,已经懂得如何为阿奕哥哥讨回公道。
后来,她问玛丽亚修女,有没有人回来找过自己。玛丽亚修女摇摇头。她再问起当年阿奕哥哥的情形,玛丽亚修女说,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年的事情很混乱,听说那个受伤的男孩子情况很不好,转了好几家医院。因为这个事情使得保育院蒙羞,所以大家对这个事情守口如瓶,再没有去打听了。她说,当年那个重伤的男孩子,或许已经死掉了吧。
但是,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她还是不肯相信的。
所以,每年银杏叶子黄了的时候,她都到保育院来,去等一个或许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
她不相信,她的阿奕哥哥就这样死掉了。她一直都记得他最后说过的话。她想,如果他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会不忍心让她在这里苦等,也该托梦给她,告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