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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第51章

      她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宁世,不然的话她不会这样自私,无论如何也不会要宁世再为她死一次。

      “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小松抹着眼泪:“公子本来就只有一个月多的命好活。本来拿到含丹珠就可以治好,偏偏又要为你去救你的什么皇上!这下公子死了,你满意了吧!”

      小松抱着宁世的尸身不肯让息静碰。

      息静站在堂中,连对不起也说不出了。

      易水湛劝她:“这不关你的事。”

      她只摇了摇头,走回房内,一言不发。

      易水湛站在她身后良久,突然捧住她的脸,望着她说:“你看着我。这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强求他,他是愿意为你去死的,他是想看你开心知道吗?”

      息静闭了闭眼睛:“可是没有我他就不会死。”

      其实她本来可以问清楚一点的,宁世的身体那么虚弱,岂是仅仅三天就能用含丹珠治好的?她太不小心,太没用了。

      易水湛抱住她,知道她的眼中有冰凉的泪滑下:“你爱的人是我,你想在一起的人也是我。宁世是想成全我们,也许他会很高兴。”

      息静推开他,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人,他以前不是这样冷血无情的。

      易水湛却望着她,摸了摸她的长发,心内微微叹了一口气。

      小松写信给墨羽墨翟还有云子传,他们接到信之后很快的就赶来了。

      宁世的尸身放在易水湛曾躺过的寒冰棺内,并没有腐坏。墨羽墨翟赶来见了尸体大哭了一场,小松把寒冰棺放在后山的岩洞里,根本不准息静进去。

      墨羽墨翟知道了前因后果,对息静的态度一时也冷了下来。

      这日,易水湛在房内看书。

      他坐在黑木的椅上,风吹起他的墨发和淡青色的长袍,神情高远。刚刚端起茶,小松便冲过去,夺过他手中的茶:“这是我家公子最喜欢的清茶,谁让你动的?”

      眼神又落到案桌上放的那本书上,也一把扯过;“这是我们公子的书,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们公子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了!”

      易水湛看着小松淡淡一笑。

      想到公子不在了,小松又难忍眼内的酸涩,把书抱在怀里,看着正排放满书的书架,恭恭敬敬地把书放回原处。

      就算公子不在了,他也要为公子守住这些东西。

      这时候羽儿走过堂外,微微看了他们一眼。

      自从小松知道羽儿是宁世的亲生孩子后,对羽儿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现在宁世又不在了,对羽儿又有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

      现在宁世不在了,这些书迟早也要传给羽儿。

      小松道:“小公子,你进来看看。”

      羽儿犹豫了一下,终于跨过门槛进来了。小松立刻把羽儿带到书架面前道:“这些都是公子,哦,你父亲最喜欢的医书了。公子爱书如命,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以后你长大了,看这些书,也能成为像公子一样的一代神医。”

      羽儿没有一点要做大夫的打算,但是宁世死了,他也不忍出声反驳。

      随手拿一本书翻开,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批注,字体俊秀飘逸。

      羽儿想:他倒是一个认真严谨的人。

      小松很高兴,摸了摸羽儿的脑袋道:“公子,你后继有人了。”

      谁知羽儿只是随便看看书,居然看入迷了。

      特别是看到一幅人体的经络图时,顿觉得人体是这样奥妙奇幻。十二经络,奇经八脉,商曲穴、章门穴、涌泉穴仿佛如一个充满未知的领域,等着他来探索。

      不知觉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因为有了宁世批注,这样上古的书他居然不觉得艰涩晦难。

      小松过了很久才发现羽儿站在那看书居然一动不动,眼睛仿佛要把书上的内容全部“看”到脑海里似的,心立刻甚为宽慰,有了照顾宁世的经验,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易水湛也在看着他。

      小小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桌旁,完全沉浸在书里了。

      几乎从中午看到了日落西山。

      或许是因为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暗了,羽儿才从书中茫然地抬起头来。脑中已经充斥着大量的人体经脉图,穴位,他需要花时间理清楚。

      眼见易水湛坐在那里也在安静的看书,他有些陌生。

      “父皇……”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易水湛抬起头看他,放下了手中的书。

      羽儿想过去,又没有过去,最终隔着桌子说:“你会带我们走吗?”

      “你想去哪?”易水湛问。

      羽儿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想待在这里。”低下了小脑袋,又说:“母后还在想着那个人,我不希望母后想着他。”

      “你讨厌他?”

      羽儿沉默了很久,起身:“没有。”

      本来已经走至了门边,又忽然回头:“其实……他对我们还是挺好的。”

      小孩子脸上的情绪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原来他对他也有一丝不舍。

      直至镰月移空,星光璀璨。

      息静在房内整理衣服,易水湛进房,从身后抱住她,唇暧昧的游移在她的脖颈间。息静没有太大反应,直到他把她翻过来。

      她别过脸,轻声拒绝:“对不起……我没心情。”

      易水湛看着她,他原本以为他在她心中不会存留很久。

      月已升到中空,夜色静谧,户外只有虫鸣的声音。

      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而这些事别人又不会理解。无论别人怎么劝她,单单宁世因为她死了两次,就已经让她自责愧疚不已。

      不是可怜,不是同情……还有一种连自己也无法说出来的难过。

      想起永远都无法再看见他,心仿佛就被绳索紧紧困住,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她叹了口气,不吵醒旁边的易水湛,披衣起身。走至门外,月的银辉如同雾气一般悬浮在整个院落里。突然想起今天小松已经不再守在洞口。

      于是缓步朝岩洞里走去。

      宁世静静地躺在寒冰棺里,她坐在地上看着他许久。

      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只能触碰到透明的寒冰棺极度的冷硬。这冰冷随着指尖的碰触渐渐流到了心中,融化成水,淹没自己。

      其实从那次易水湛到医庐中要带她离开,她问他:“公子,你希望我走吗?”

      听到他那样决然冷漠的回答,心中有种不明所以的疼痛开始。她就该明白,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多久,但就是这样发生了。

      门口有个人影看到这幕,转身离去。

      小松想要离开这里,带宁世的遗体回医庐去。

      搬动东西的时候,在宁世的房内找出了很多的画卷,连小松也大吃一惊。他把这些画卷扔到了息静的面前:“你看看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画卷有七十来幅,画的却都是同一个人。

      每幅画卷上都有日期,她看到最早的一幅是她治好失明的那一夜,她还记得早上起来看他坐在案边,放下墨笔,似乎一夜未睡。

      而后几乎每个月都有一幅,画工很仔细,差不多都是她平静的睡容,长发散落在枕席上,唇角安谧,手松松地握成拳头,搁在枕边。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坐在案旁用笔墨细细描绘她时认真的神情。

      画几乎都一样,但仔细分辨,便可以辨出画中她的神情不同。时沉静,时不安,时微皱眉头,时淡抿唇角,他居然全凭记忆画出来了。

      最近的一幅,便是半个月前,她陪伴他的第三日。

      那日她的睡容是唇角微勾。

      她居然是快乐的。

      她盯着那幅画良久,突然画被易水湛扯过,沉声道:“别看了。”

      “还给我!”她仰脸欲夺,易水湛的目光却落入她的眸里,他平静地道:“现在看除了加重自己的愧疚又有什么用?他不需要你的同情。”

      她低下头不发一言。

      紧接着有泪一滴一滴落下来,在墨色的案桌上绚烂炸开。

      “你怎么了?”易水湛问了她一声,突然间捧住她的脸,声音略带狂热:“你为什么哭?喜欢他对不对?”

      她咬住唇不回答。

      他幽深的眼里莫名多了许多按压不住的情绪,捧住她的脸,再问了一遍:“你喜欢他对不对?”

      她闭上眼睛,算是默认了。

      易水湛突然紧紧地抱住她。

      小松执意要带羽儿走,息静自然不肯。

      小松便气愤地指着她:“要让你们养公子的孩子,不可能!”

      以前她和小松的关系很好,却没想到现在居然闹到这个地步。她能明白小松,但又有哪个娘亲容忍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

      一日早晨,突然发现羽儿不见了,连带小松,墨羽墨翟云子传全都不见了。

      猜到大概是他们把羽儿偷偷地带走了。

      她立刻去找易水湛,两人追去。

      息静却觉得很奇怪,易水湛明明会轻功,但为什么现在的他却使不出来。

      追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见到踪迹,直到墨羽翻身落在他们的面前。

      “你们别追了。”墨羽看着他们:“这是师傅的儿子,我们一定会尽心照顾。你们回去吧。从今以后,你们无论做何事,都与我们无关。”

      “羽儿呢?”

      “我们把他带走了。”墨羽漠然地侧过脸。

      “你们不能这样,他是我的儿子。”

      息静神情激动,易水湛拦住她。

      墨翟并不管她。虽然说宁世的死其实算起来也不干她的事,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和墨羽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受人欺凌,捡到一本剑谱学了点武功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有一次在大街上偷东西被抓住,被那老板追打,正好撞到了师傅的身上。

      看见师傅的第一眼,居然就呆呆的愣在他面前。

      那时她还只是个脏不拉几的小乞丐,手里拿着一个热乎乎的白馒头,馒头烫到手都不知道。

      一袭白衣的宁世坐在轮椅上宛如谪仙,面容那样的尊贵淡雅。

      她觉得那一定是上天派来来保护他们的。

      她的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很快他的袖子上就有几个脏污的小点,她叫:“羽儿,羽儿快跑!”

      宁世才看了她一眼。

      现在她才知道,羽儿是他儿子的名字。依宁世那样冷淡的性格,不会随意救人。

      但他毕竟救下他们了,还把他们带到身边,悉心教导。

      虽然他总是沉默寡言,但她知道宁世是真心对他们好。

      墨羽一辈子也忘不了。

      宁世收他们为徒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知道自己活不长,所以想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教给他们。奈何他们的天资有限,对毒物也没有宁世的聪颖何热爱,只学到了一些皮毛。

      听小松说宁羽居然也遗传到了宁世对医的悟性,他们自然高兴异常。

      现在小松带着羽儿已经快上船了,她来之时想跟他们说清楚,免得以后麻烦。

      “羽儿有天分,会继承师傅的衣钵。”

      墨翟转身欲走。

      身后突然一枚石子击来,她转身接住,一愣,这是宁世特有的手法,以前教她武功的时候常常这样训练她。

      易水湛的面容却突然有宁世的神情和语气:“让他们回来吧。”

      含丹珠只能救活一个人。

      宁世驱动含丹珠到易水湛体内,本已内力尽失,力竭而死。但是含丹珠并没有把易水湛救活,反而把宁世的魂魄吸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宁世怕她伤心,才假冒易水湛回来。

      “那么……水湛去哪了?”息静问,她突然想起自己换身的时候,曾经在迷糊间看见过阴曹地府,听到仙君的讲话。

      她是新死,当时又正好含丹珠从异界落下来,才影响她和徐非非,容絮发生了灵魂的交换。现在含丹珠已经找到了,水湛却死了快半年。

      “他转世了吗?”所以即使含丹珠在他体内,他也活不了,但是身体不腐的话,灵魂是不能转世的。

      宁世没有回答,转而道:“他没有转世为人,杀戮太多。”顿了顿:“也许有一天你看这天上的雄鹰,会找到他。”

      宁世要把身体换回来。

      易水湛的身体虽然健全,但毕竟不是他自己的。

      他一个人去了皇陵。

      直至三个月后。

      蒲公英到了十月份都未败,晚霞满天,盛放的蒲公英被渲染出一种瑰丽的色泽,仿佛在密谋着滔天的密事。

      息静走在晚风徐徐中。

      风吹起她的长发。

      这三个月她一个人想清楚许多许多。

      其实很多她想的东西都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和解释清楚,但她终于明白自己喜欢的是哪一个。

      她走到远处,停下,又原路返回。

      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静儿。”

      她回过头,一阵大风吹过,青色的裙裾和墨色的发被风扬起,几乎遮挡住她的视线。但她还是看清了白衣男子。

      天边的晚霞和地上的青草衔接成了一种无与伦比静谧的背景。

      他朝她走过来。

      她在原地看了他许久,突然笑起来,加快速度跑向他,抱住他。只觉得时光和天地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周边晃过所有混乱是是非非,却再无一丝瓜葛。

      抬头摸了摸他的脸,摸了摸他的墨发,看了看他的腿。

      “你的头发,你的腿……”

      宁世静静看着她,微笑:“都好了。”

      欣喜几乎不能用言语表达,息静只能紧紧地抱住他。

      两个人拥抱,又笑着直视对方。

      不远处的枯藤上栖着一只雄鹰,眼神锐利,突然高叫一声,冲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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