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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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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清那半死不活的半残养父死了,袁莉再去她家收保护费的时候,心里生起一星半点的迟疑。
她看着何清清安静地跪在灵堂前,将手里的黄表纸一张一张缓慢地放进火盆里,缭绕着黑烟的火舌将她素白的一张脸映得暖红,神色在明灭的光影里瞧不甚清晰,但仍是她一贯的低眉顺眼模样。
袁莉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早泯灭了八百年的良知在这一刻突然冒起微弱的火星来,像火盆外掉落的闪着余火的灰烬。
她隐隐觉得自己这会儿来上门讹钱太过了些,咳嗽了两声,刚想大发慈悲地说要么这次就算了,但僵直地跪在棺材前的何清清倏然动了一下。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一只手拍了拍白孝衣身上的土,眼皮缓缓地抬起来,那双黑沉沉的眸浓稠得似化不开的墨,配着她木然沉郁的表情,整个人陡然生出一种阴深深的感觉。
“好,我去给你拿。”
她浅得发白的唇轻轻开阖,嗓音似一颗小石子落入古井里激起的一圈波纹。
袁莉看着她像没了灵魂一般死气沉沉的样子,瞥了一眼灵案上黑白的冥照,倏地一脚踩住拖在地上的麻绳。
麻绳另一端系在何清清腰上,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要不这次就……”
“我不会跑。”何清清平直的声线没有起伏,她转眸直直地凝视着她,“我跑了你会砸我爸的棺材。”
“嘿,怎么说话呢你!”袁莉本想说要不这次就算了,见何清清这个态度,她身上那一股戾气又被激了起来,一脚将拖地的麻绳踢开,“最后一次,往后我就不来了。”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你这残废爹死了也是好事儿,省得将来拖累你……”
何清清骤然回头,那双阴沉沉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她,火盆里的光印在那团黑色中,诡异而危险。
袁莉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凶恶地瞪她一眼,“我说错了吗,你跟你爹的事儿在学校里传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啐了一口,唾沫溅进火盆里,嗤地一声冒气一股白烟。
何清清敛眸,眼底那簇火苗被眼皮遮住,她一言不发,撩起灰布帘子进里屋拿出来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
袁莉眼睛都直了!
“卧槽,这他妈……”袁莉吞了吞口水,手犹疑了一下,随即重重握住那沉甸甸的人民币,“有……有三四千吧?!”
她手心起了一层薄汗,搭在第一张钞票上的拇指搓了几下,最后点了三张重又塞回何清清手里。
“给,仁至义尽了啊。”
袁莉将剩下的一沓钱揣进裤袋里,摸了下鼻子狐疑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她审视的眸光落在何清清纯美的初恋脸上,心里泛起一阵酸意,语气不由沾染上一丝恶意,“该不会给肖奇峰说中了,你真去卖啦?”
始终垂着头的何清清倏而低低地笑了一声,袁莉一怔,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袁莉看着仰面大笑的何清清,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骂了一句,“草,神经病。”
手持巨款的袁莉一路哼着歌,盘算着这笔于她而言数目极大的钱该怎么挥霍。正沉浸在美梦里的她,忽而被一张钞票蒙住眼。
她愣了一下,忙低头看自己裤袋,一晃神儿的功夫,五六张百元大钞已从兜里飞出来。
粉红色的人民币被风吹起吹落,袁莉忙一手护着兜,急急地追过去。
弯腰捡了一下,钞票从她指间溜走,又飘到了更远的地方,袁莉再追,还是没抓住……
……
*
水中女尸死前的最后一段记忆。
江黎安秀致的眉紧紧蹙起,“那钱一定被什么力量操控了,看不到施术之人吗?”
“这是死者的眼睛所看到的景象,如果她没有发现,那么我们也看不到。”凌墨川手一挥,凭空出现的光幕瞬间消逝。
“哇,这技能好酷!”江黎安由衷再次感叹道。
捕捉到她晶亮的眼眸里清晰的崇拜,凌墨川身后无形的尾巴再次翘上了天。
鸿业那厮制定的收割女神方案,还不如他临场发挥来得有效果。
“我小时候常听老人讲水鬼惑人的伎俩,跟袁莉的死法很相像,会不会是水鬼作祟?”江黎安磨搓着下巴细细思忖,随即又否定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袁莉的死应该与另外两起案件没关联,水鬼不是出不了这片水域么?”
凌墨川温声道:“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我仔细探查了一番,这片水域有水鬼,并且已经离开这里了。”
“什么!”江黎安骤然瞪圆清澈的鹿眼,“不行,我们必须赶在她再动手之前抓住她!”
陈骏,肖奇峰,袁莉,三名受害者全部都是高三七班的学生,水鬼的下一个目标不出意外的话,就在这班学生之中!
“先想办法把这群孩子召集在一起,集中保护!”
江黎安片刻不耽误地跨上单车,“走,我们先去医院,用陈骏的手机联系大家。”
等了两秒,身后没动静,江黎安扭头狐疑地看着凌墨川,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上车啊,难道你要跑着去吗?”
凌墨川垂眸看了一眼她粉白色的小单车,又看了看自己高大魁梧的身躯。
“……”
他一咬牙,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窄小的后座上。
单车平稳地行驶上了主干道,缩手缩脚坐在后座上的凌墨川,像一只委屈的大笨牛。
午后的阳光将路面上来往的行人炙烤的热汗淋漓,然而谁若是成功与那辆小粉车后座的男人对视上,顿时被他阴深深的眸光扫射地透心凉。
纤瘦娇弱的小姑娘,载着一位目测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大男人,车速还非一般的快,真是人间奇景。
“你是不是第一次坐单车?”一路顺风而行,后座上的人轻得好像完全没有重量,江黎安差点产生自己栽了一根羽毛的错觉。
她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转眸看了一眼浑身紧绷双唇抿紧的凌墨川,善解人意道:“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衣服。”
凌墨川:“……”
他是该害怕,还是不害怕?
单车再次行驶起来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纠结地攥住了江黎安腰两侧的衣服。
凌墨川人生中再没一刻比现在更羞耻!他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