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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来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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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信了
“唔……”我恼火地拖着行李箱,这东西的重量似乎远远超过了我的预计。
难道要我带上这样一个累赘,独自逃亡?
答案是完全否定的!就算是我有心潜逃,一定也会被这东西拖累,甚至累死在半路。
一想到这一层,我就毫不犹豫地掀开箱子,把里面大大小小的衣物,甚至伊莎贝尔那件备用的舞裙统统扔了出来。只留有两三件换洗的黑色连衣裙和内衣,重又塞上那本日记本,这才安心地锁上了箱盖。
果然,轻了很多。
几乎是单手拎着行李的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我的左手搭上了门把,可是,真当要扭动它的时候,却又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了。
能去哪里呢?在这个世界上,我根本是无亲无故,更重要的一点是,就算是有亲,我也不认识。
一封信?
我的余光瞥到了塞在地毯里的一张白纸条。
难道是在我和帕尔默散步的时候,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因为卡在了地毯和地板之间,所以匆忙跑进来的我才没发现?
不用再多考虑这小信封的来历,我放下行李箱,只要打开看看就可以了。
有些潦草的笔记,但是,还能勉强看懂。
亲爱的梅里彻斯小姐,信封上这样写着,我很高兴您的广告终于有回应了。
署名是李德。
敢情这信封里就是他为我谋到的工作信息了。
我了然地拆开信封,果然没错。
他一定以为我很着急想要回应,可是,来访的时候,我又恰巧不在,因此只能先塞了封信进来。考虑得还真是周到,我在心里赞叹,真是位值得信任的青年。
这样下来,也许,我就不用担心没有出路了。
小心翼翼地摊开里面的来信,我一字一句地读着“我未来的主人”给我来的信。
亲爱的梅里彻斯小姐:
我很高兴有幸在伦敦的报纸上看到您的广告,尽管只是那么一点的小角落,但是,幸好我那疲倦的双眼不负众望地扫到了那里,您知道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一看到您的广告和资料,请恕我冒昧,我几乎就认定了,您就是多年以来我要寻找的画师。您知道我是多么热切的盼望能有一位真诚的人为我描摹肖像,尤其是,当我想到能有一位拥有善良的心的小姐亲手画出我那愚拙的身影时,仿佛我的灵魂也能纯净一般。如果,您不觉得我唐突,或者,您对我足够信赖的话,我十分愿意聘任您为鄙宅的画师。要知道,您将要做的工作,绝对不仅仅是替一位陌生的男人画一张肖像,而是救赎了他落魄的灵魂。
也许,您并不关心以上的一切,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也许也是您最关心的一点,薪酬的问题,请您给予我足够的信任,我绝对不是一个吝啬钱财的小人,只要您提出的一切合理的要求,我都愿意考虑。而且,请您相信,我并不介意以高倍的价钱请到一位优秀的画师。
如果,您认为我的提议值得考虑的话,那么,我将会感到万分荣幸。也许,您可以选择在下个月马上到任。地址是伦敦*****
S•J•米德尔顿伯爵
等等……
当我念完这封信时,不禁有些怀疑起来。
先不说,他完全没有道理地把我夸得天花乱坠,单看这署名,我就有些不安起来了。
S•J•米德尔顿伯爵……
与米德尔顿同姓不说,而且,还是伯爵……
这自然而然让我将这位自称伯爵的米德尔顿先生和这里这位行为不怎好的米德尔顿给联系了起来。世上,不会真有这么巧的事吧?
以我短短的与帕尔默相处得来的经验,再联系这封奇怪的信。
说什么一看到广告,就知道我是他要找的“画师”。哪有一位主人不问清对方的来历、能力,就这么随便的聘请的?
搞不好,是帕尔默在这里看到了广告,想要故意作弄我。
我几乎是翻起了白眼,难道这样一位表面上如此斯文儒雅的绅士背地里竟是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真是这样,像这样恶劣的人,恐怕再美的画笔也只是糟蹋了!
我很快地收起信封,这更加坚定了我要离开的心。
虽然,我完全不能凭一封信去猜测一位有脸面的绅士的人格,而且也完全没有必要……但是,骨子里远离麻烦的思想却一直催促着我。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伊莎贝尔,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这个义务陪他玩下去,玩这样无聊的游戏。
“咚咚咚……”竟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时候……会是谁?
我皱了皱眉,神经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敲门声响了好一会儿,我也是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扭开了门。
一个端庄高贵的身影,是加德纳小姐!
不像往常一样戴着裙撑,丽贝卡•加德纳此时穿着很简朴的裙子,甚至没有她惯爱的蕾丝花边。她有着黄褐色漂亮的卷发,深蓝得犹如广阔无边的大海般的眼眸,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而她似乎也是第一次有意识的审视我。
我看出她眼里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怒意,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我脚边的行李箱,脸色这才转好了一些。
“你要离开?”她睨着华丽的地毯上我那只破破的皮箱,抑制不住轻蔑之意地问。
“也许吧。”我只是随便地搪塞着,在没有弄清楚她的来意之前,最好,不要透露自己的想法,而且,我现在也确实没有地方可去。
她顺手合上了门,似乎是若有所思地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这才说道:“也许,你根本不了解帕尔默。”
“我想,我确实是不了解。”而且,也没必要了解……当然,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
“你知道他向我求婚吗?”加德纳小姐只是随意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却是一点也不像在问话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会,我究竟是该说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难道向她承认自己是偷听来的?这该是多么卑劣的行径啊。
“看你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一定是帕尔默对你说了吧。”她只是叹了口气,“他请求你帮助他?这样才能顺利甩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望着她满是悲伤的深蓝色,突然间竟是觉得,这位可怜的加德纳小姐独自一人在伦敦,一定很辛苦吧。
“他声称是我纠缠着他吧,他一定是这么说的,他是多么的狠心啊!”言语间,加德纳小姐竟是激动了起来,“他向我求婚时,就是这么说那些一心倾心于他的小姐的……他说,无论相隔多远,他的心永远只有我……让我们以神圣的婚姻来抵抗那些外部的肮脏与诱惑……”
“然后……”她竟是抑制不住地呜咽了起来,“我竟然相信了他……我满心欢喜地写信回家,请求母亲同意……可是,没想到她一听到帕尔默的名字,就立即发起了大火,并告诫我永远也别接近他,他就是一心要吞并我们家、给予我们致命一击的人……可是……可是……我,只以为这是她故意编造的借口,和她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就传来了她的死讯……”加德纳小姐说着说着,早已泪水模糊了,她这副模样确实惹人怜惜,而这一番话却更是令我震惊。
难道,加德纳夫人根本不是因为破产而心脏病发,而是,在帕尔默设计的求婚骗局之下……加德纳夫人或许早已知晓了他的人品、他的目的……因为破产,又因为没能保护好女儿,这才悲愤交加……
“帕尔默那小子或许做得真是太过分了……”
我又想起了巴德先生的话,难道正是这个意思吗?
帕尔默……究竟是怎样的仇恨和心理,竟是可以让他做得如此决绝。
而如今,目的达成了,竟然,还要利用我来甩开加德纳小姐……
“不仅如此……”加德纳小姐继续哽咽着说道,“我亲爱的表妹,伊莎贝尔,现在,梅里彻斯属地的新主人也是帕尔默。你的父亲、哥哥,我的舅父、表哥,可能都是在同样的阴谋下才不得不出外谋生的。也许……这也是他不为人知的手段之一……”
我立在原地,只是不语。怎么说呢,从伊莎贝尔的日记中,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这样的消息,其实,已经不能让我惊讶了吧。
“你愿意帮助我吗?亲爱的伊莎贝尔?”见我没有什么表示,加德纳小姐不禁急切地追问道。
“你想要……怎么做?”
“要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她说得很坚定,可是,又突然全线崩溃似的语无伦次,“我不恨他……根本恨不起来……无论他做了什么……我真是太没用了……到现在,还不可救药地爱着他……甚至,竟然有着连我自己也鄙视的卑劣想法。如果不是他所做的一切,那么,现在,我也不可能留在他身边……”
“所以,你宁愿不相信这一切,把加德纳夫人的逝世加罪于我身上?”
“对不起,伊莎贝尔。”她站起身,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怀疑……直到,今天……看着他如此有意地避讳我……才……”
“你想要怎么做?继续你们的婚约,这样,他的财产就是你的财产……所以,也没有夺取与阴谋……?”我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几乎为情痴狂的贵族小姐,无情地猜测着她的想法,真的要这么做吗?她闪动的眼眸里明明这样刻写着,这种根本让我无法理解的思绪。以自己的身心去挽回一位优雅的恶徒,用自己的一身去解救负罪的灵魂。
值得吗……?我真想这样问她。
“我爱他……”她万分肯定地说着,“我要和他结婚,这样……母亲也会安心了。他并不是那样的恶徒。”
“可是……你不是还没来得及答应婚约……吗?或者,你们之间的婚约……根本没有证明人?所以……他才这么大胆。”
“因为帕尔默说婚姻是一位小姐一生中的大事,他绝对不会自私地强迫我,让我先和母亲商量一下,再答复他。可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母亲就已经……”
“完美的骗局。”我几乎是毫无感情地说出这句话的。
“但是!”抓紧我肩头的双手猛然间狠狠地握紧,疼得我皱紧了眉头,“我一定会让他回心转意的!”
“你有信心让他再向你求婚?”
她用力地点着头,眼角却还挂着一滴泪珠。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究竟是不了解这位小姐的,她也许曾经高傲,也许曾经娇蛮,也许曾经无情地根本不为自己母亲的去世而伤心,也许曾经一心地憎恨我……但是,她毕竟也是一位可怜的人。
可怜的人也必有可恨之处。我基本可以肯定的是,帕尔默一定是复仇的使者,一位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绅士,一位丑恶得披着贵族名义的恶徒。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尽管不想掺这样的浑水,但是,却实在是不忍心……
“伊莎贝尔,我亲爱的表妹,只要你……现在马上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离开……吗?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本来,也无心于继续留在这样的是非之地。
只是,我该往哪里去……
留她一个人面对,真的好吗……?
“你可以暂时住在拉迪菲尔德的牧师莱克先生那里,告诉他是我的请求,莱克老夫人一定会欣然同意的。”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难处,又或者是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好的。”除了机械地点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以后有了出路,请你一定要离开,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她沉下头停顿了一会儿,犹豫着,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说,“他一定是来找梅里彻斯一家复仇的……谁也不会放过……”
梅里彻斯一家?
差点忘了,加德纳夫人原本是梅里彻斯家的。尽管她似乎很憎恨身为梅里彻斯的我,还有我的家人。
所以……
这样的计划中,一定也包括了……我?
所以……
帕尔默说,他不喜欢梅里彻斯这个称呼……?
突然之间,我竟是全身骇然,一种被恶魔围击,怎么也逃不出的感觉。
“在帕尔默对你下手前离开吧!”她几乎是乞求着我。
“你……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连我也不知为什么,竟然,担心起她的安危来。尽管明白一位再怎么恶劣的凶徒,只要是表面伪装成绅士,那么,他必然不会公然危害一位小姐。
但是……只要我离开,他的目标是不是就只剩下加德纳小姐一人了……
“没关系。”她肯定地摇了摇头,“在社交舞会上,当着所有嘉宾的面,我会让他亲口承认向我求婚的事,并且,义无反顾地答应他……”
“快走吧!”她开始焦急地推搡着我。
“等等!”被推到门口的我,突然间站稳身子,抵着墙面,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事……
“在伦敦,还有其他的米德尔顿先生……吗?”
如果,现在不问,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这样下去,心里也就永远不会安宁!
“米德尔顿先生?”她似乎是很惊讶的样子,“你说得是米德尔顿伯爵?你认识他么?”
“是……S•J•米德尔顿伯爵。”
“啊!是伦敦有名望的伯爵大人啊。”她的心情似乎是愉快了很多,“他可是王室的红人,这位米德尔顿伯爵大人还有一位英俊的儿子,也是伦敦社交界的红人,当然,他完全没法和帕尔默相比。”
“这么说,帕尔默先生和伯爵大人一家没什么关系吗?”
“这个……一直是伦敦社交界娱乐的话题,尽管双方都没有承认过,甚至是无不对眼,大概是因为彼此都拥着相同的姓氏吧,但是……还是有许多贵妇人和小姐,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津津乐道……”
“哦,我明白了。”
“你认识伯爵大人?”
“没……没有啦。”我尴尬地摆了摆手,“那么,我先离开了。”
我打开门,迈了出去,但又考虑着要不要对这位如今才有了新的认识的加德纳小姐说几句鼓励的话,可是,表姐这样的称呼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算了。
我叹了口气,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都是自己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