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霸道捕头的小娇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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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系统打完机锋后，先前程澍所言又在游稚脑海里过了一遍。
两相宜的混合用法不就和王霖死时的表现一模一样吗？
他在心里盘算着，表面却只是微微蹙眉，露出一抹忧色，语气配合地道：“莫非汴京城中，唯此处得见两相宜？”
程澍“嗯”了一声，神情也不悦起来。
两相宜的生长条件并不算苛刻，喜湿喜温，适宜生长于土壤肥沃、雨水充沛的苏州，因此在江南一带颇为常见。
京城内亦曾有人试图种植，可因气候条件不佳，栽培经验不足，终究未能养活。
几大花铺接连失败后，便无人再培育此花，毕竟京中奇花异卉繁多，根本不缺雅玩之物。
倒是游稚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这难养的花在后院生得郁郁葱葱，几年来竟开满了一片。
换言之，如今汴京城内，确实只有他这里能取到新鲜的两相宜花蕊。
更要命的是，若要让两相宜与点星子同食生毒，便需在花朵采摘后的一炷香内取其花蕊相融。
若超过时辰，则仅存寻常甜香，毫无毒性可言。
程澍补充道：“点星子入食后可振奋精神，少量服用可醒脑提神，但药效短暂，且每日摄入不宜超过五钱。”
游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便解释了为何王霖那样的大胖子，竟能在命案发生前跑出五分钟的爆发速度。
点星子入食十分普遍，烟月楼内仅点心便有十余种，更不用说各类以之入酒的法子。
此外，因其服用后可短暂强身健体，所以常被用以助兴，故在各大象姑馆颇受欢迎。
游稚正欲带程澍去找伺候王霖的大茶壶问问情况，程澍却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轻笑道：“昨夜戌初，是刘龟伺候的王官人。这刘龟与馆中小唱皆言，王官人每夜至此，必点缀星木樨饼。”
缀星木樨饼乃京城名点，由糯米、点星子、蜂蜜、桂花制成，出锅后撒上一层薄薄的桂花，入口即化，清甜芬芳，且食后口齿留香，故颇受文人雅士喜爱。
许多人饭后也习惯吃上两块，作用类似于漱口薄荷糖，亦是烟月楼的招牌点心之一。
至此，点星子的摄入来源算是清楚了。
然而，知晓王霖点单习惯之人，除他身边那十几名贴身厮儿外，便只有烟月楼内的杂役与小唱了。
至于两相宜……
游稚忽然停下脚步，眸光一凝，道：“两相宜的花蕊采下后，倒是与桂花无异，无论形色味道，常人皆难以分辨。”
程澍也止步不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缓缓道：“王家之人拒绝验尸。”
游稚微微一愣。
拒绝验尸，就意味着无法查明确切死因。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王霖的死因确为两相宜之毒，也只会让自己处境更为不利。
毕竟这花汴京城中只有他这里有，最大的嫌疑人便是他。
程澍似乎猜中了他心中所想，语气略带无奈，轻叹道：“王家想尽快结案，随便找个理由，让你偿命。”
游稚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程捕头有何打算？”
程澍看向他，眼底似有风云翻涌，最终只是淡淡道：“游公子请放心，我会尽快查明此事。”
游稚闻言，心头微微一松。
他倒不至于真相信程澍仅凭捕头的能力就可以护他到底，不过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他绝对不可能有事，一定会笑到最后的。
于是他浑身轻松地继续投入表演当中。
他垂眸抬袖，轻轻拂去衣襟上的落花，语调仍旧温润：“既然如此，游某便恭候佳音了。”
程澍看着他，唇角微勾，意味不明地道：“游公子倒是镇定。”
游稚笑了笑，依旧是那种淡定到有点讨打的语气：“事已至此，慌乱无益，程捕头莫非想见我手足无措？”
程澍轻轻一哂：“倒也不是。”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只是游稚心里很清楚，自己可是主角！还是有光环的那种！
反正死不了，爱咋地咋地吧。
随着花香渐淡，两人离开了后院，穿过主楼，游稚这才发现烟月楼的布局繁复至极。
馆内曾经历数次扩建，抱厦交错，曲廊环绕，竟是层层叠叠，宛如一座小型迷宫。
从后院走到听曲儿的大厅需一刻钟，若想走到大门，怕是得再花上一刻钟。
此时馆内已然热闹非凡，杂役、小唱穿梭其间，见着这一黑一白的两人，皆是一愣。
待瞧见他们头上的花，更是震惊不已。
胆小含蓄的，只低头行礼，不敢多看。
活泛些的则掩嘴轻笑，大着胆子调侃道：“从未见过程捕头簪花，真真好看得紧。”
程澍似乎听惯了这类话语，只是微微颔首，神色如常，连脸色都未见丝毫变化。
游稚保持着自己高冷疏离的人设，在168号的提醒下，向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小厮、茶博士颔首致意，温润如玉，不失风度。
两人慢悠悠地走进大堂，此时台上正有几个戏子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又有锣鼓器乐，热闹非凡。
游稚听不懂，只觉得尖嗓子吊着吵死了，心烦意乱，刚想快步走过，不料拐角处迎面撞上一名端着酒菜疾行的酒博士。
酒博士手中的托盘晃了一下，眼见便要跌倒，游稚下意识伸手扶他，力道精准，将他稳稳拉住了。
人虽然没事，可托盘上的酒壶却没能幸免。
一声清脆碎响，定窑的白瓷莲花倒流壶摔了个粉碎。
酒博士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继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颤抖：“小的……小的不小心，求官爷勿怪罪……”
游稚微微皱眉，正欲开口，168号在脑海中快速告知他当前可动用的银钱与财物。
“你目前手头积蓄约五百两，若加上后院的两相宜，大概价值千两。”168号冷静分析道，“不过，这酒博士收入微薄，这个瓶子摔碎了，足够他赔上半年的工钱。”
游稚暗暗叹了口气，先是将酒博士扶起，随即摸向衣襟，才意识到自己平日里根本不带银钱在身上。
毕竟他在烟月楼不愁吃穿，没有花钱的地方。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温声道：“请随我来，我去取些银钱与你。”
酒博士起初连连推辞，后来终究不敌游稚坚持，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上楼。
出乎游稚意料的是，程澍竟也一路相随，静静走在他身侧，像个的忠实护卫。
待回到房中，游稚径直走向木箱，翻找了一番，取出一袋银子。
168号在脑内计算了一下重量，道：“差不多，可能还剩个一二两。”
游稚听罢，放心地走出门，将钱袋递给酒博士。
就酒士接过后，千恩万谢，连连作揖，最终仍是要回堂里继续卖酒。
毕竟烟月楼的客人非富即贵，运气好的话，一次打赏便足够一家人吃上一个月的肉。
送走酒博士，游稚回头，便见程澍倚靠在门柱上，黑衣黑发黑眸，偏生头顶簪着粉白花朵，衬得那张本就俊美无俦的脸透出几分邪气。
他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看上去竟像是在欣赏一场风趣的戏剧。
游稚走上前，程澍则微微侧身，语气似笑非笑：“游公子真是心善，难能可贵。”
不知怎么的，自从168号再三强调这是一部谈情说爱的小说后，游稚总觉得程澍话里有话，尤其涉及别的角色时，那话里听起来总是带着几分……醋酸味。
游稚强忍笑意，淡然答道：“这酒博士也是苏州人士，唤作李六，在馆中贩卖江南佳酿，偶尔也做些下酒点心。我有时想家了，便会上他那里买些木兰堂、白云泉。李六哥是个实在人，时不时做些家乡菜送我，又不肯收钱。况且方才也是我疏忽，才撞上了他。”
程澍听后，盯着游稚的眼神颇有深意，半晌才道：“噢？没想到这烟月楼中竟藏着江南名酒。明日十五，不知游公子可愿赏脸，与我一同邀月饮酒？”
换作现实世界，游稚肯定一口答应，可这时他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原著剧情节奏有没有这么快。
他连忙在脑海中问道：“粉肠，我该答应吗？”
168号懒洋洋地说：“在原著里，你是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事后连自己都想不通，明明人设是个生人勿近的高山雪莲，结果偏偏总是在程澍面前理智断线。啧，你们人类真是奇怪，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麻烦？”
游稚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收敛神色，按照系统提供的发展，微微腼腆一笑，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答应了程澍。
程澍似乎很满意，眼眸微微一亮，餍足地笑了笑，接着便转身离去，提着花篮消失在烟月楼的拐角。
房间内一片狼藉，游稚又一次成为汴京城中的话题人物。
龟|头虽然心痛，但碍于王公在汴京的家业和势力，只能暂时停了他的工作。
王公的老丈人早已作古，他的家业实际上也早被王公蚕食殆尽，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分给游手好闲的远房亲戚们自行打理。
而王霖虽只是个小官，却娶了翰林学士之女为妻。
王霏的正室则是户部尚书之女，因此王家背后有朝中高官撑腰，寻常人不敢得罪他们。
这也导致王霖在家中和花柳街上颇有股“老子天下第一”的嚣张气焰。
送别程澍后，游稚表面上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楼层，实际上却在脑海里与168号展开了激烈讨论。
他打算把东西搬到隔壁的房间里，毕竟死过人，他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幸好他的物品不多，一个装衣服的大箱子，几十幅名人字画，还有一些书和抄本，除此之外就只有那把古琴。
游稚没有叫小童帮忙，一个人边搬东西边和168号分析案情。
“粉肠，这书里有详细描写王霏的为人吗？”
168号悠悠答道：“不知道你说的详细是怎么个标准，总之，他的偶像是老子，信奉‘无为而治’那一套，不喜妄作为。”
“他对自己庶出的身份倒是挺坦然，读书论道也不是为了科举，而是纯粹个人爱好。能不能接管他老子的家业，他也毫不在意。”
“我据此合理推测，只要有人供着吃喝，他说不定哪天就跑去山林隐居了。”
原本游稚将王霏列为嫌疑人之一，但听了168号这番话后又觉得不太像。
他沉思片刻，又问：“他本人或许无所谓，可他母亲呢？她总不能也这么淡泊名利吧？更何况一直被正室欺负，按理来说，古代妻妾之间斗争不断，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
168号轻咳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些无奈：“咳，这又不是纪录片，你不能保证作者是个按照历史常识写作的正常人。”
“不过书里有提到过，柳二娘确实是个不喜欢争风吃醋的人。她本来是名艺伎，如果不是被王老头儿下药强迫，有了身孕，她也许这辈子都会孤独终老。”
游稚闻言，顿时皱了皱眉。
168号又在他脑内补充了一点课外资料。
宋代名妓若是得以脱籍，多半也不会有好结果。
她们虽能依附富商或权贵，但地位依旧尴尬，既难被正室接受，又要时刻担心被抛弃。
若柳二娘真是个随遇而安之人，倒还算说得过去，可若她有野心，又被王家压制多年，未必不会铤而走险。
168号继续说道：“所以柳二娘其实对王霏也没什么感情，反而觉得他是人生的污点。”
“王霏小时候，她基本上不怎么管他，随手扔给他几本书让他自己打发时间，没想到在这种家庭环境下，他竟然还能长成个正常人。”
游稚道：“看来柳二娘对王霏能不能翻身做主、继承家业根本无所谓。那么王霏的妻子呢？她有没有被老夫人欺负？”
168号答道：“那倒没有，人家毕竟是户部尚书的女儿，正儿八经的从二品官员，主管全国的户籍、土地、税收，以及贡赋和征役。他王家靠着钻空子吞了那么多田地，能得罪户部尚书？除非那老夫人是活腻了。”
游稚笑了笑，摸着下巴继续思索。
“那王霏夫妻感情如何？和王霖之间有过节吗？”
168号翻阅片刻，答道：“户部尚书育有两女一子，嫁给王霏的是小女儿。她从小娇生惯养，虽然说不上国色天香，但是也端庄秀丽，奈何脾气臭得惊人。”
王霖虽是个丑胖子，但王霏却生得一表人才。十六岁那年，上元灯会上被这姑娘撞见了，对他一见钟情，她爹随即找人上门提亲，促成了这门婚事。
然而，王霏极为厌恶她的性格，且她不爱读书，不似王霖之妻知书达理。
原著写道，新婚之夜王霏竟无意圆房，最终还是王老头儿使了药，他才勉强履行夫妻之实。
游稚抱着十余幅画，震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三观被这家人的荒唐彻底震碎，愣了好几秒才悠悠说道：“该不会用的也是颤声娇吧……”
168号语气兴奋：“嘿，还真不是！你吃的那种药是助女人情动的，王霏用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男用药，名为金枪不倒方。最离谱的是，这一夜后王霏开始和她分房睡，谁知那姑娘尝到了甜头，竟然不停偷偷在饭里下药，害得王霏经常昏睡，严重耽误学业，甚至一度想休妻。”
游稚刚抿了一口茶，听到这话，“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强忍笑意憋得他直咳嗽。
他左右张望，这年代没纸巾，桌上也不见抹布，情急之下只好拉过隔断上的纱帘草草擦了擦。
168号见状，更加兴致盎然，继续说道：“这姑娘也很洒脱，未出阁的时候就玩府上的帅气小厮，满心以为嫁了王霏这种美男子，一定是夫妻和睦。结果婚后形同守寡，就又将目光投向了王府上的厮儿。”
偏偏王老头儿和王霖的审美极高，府中厮儿皆是眉目如画，只可怜这些落入虎口的男孩，天天不是被这个……就是被那个。
游稚听得头皮发麻，才穿越不过一日，这家人的糜烂生活已经冲击了他的全部认知。
他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么看来，王霏夫妻也是各玩各的。那他和大嫂的关系呢？是商业互捧，友情互赏，还是突破了伦理道德的禁区？”
168号怪笑两声：“这就要靠你自己去揭开了。怎么样，线索越来越清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