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射击场 下 ...
-
机器人挺直身躯，Alias双手放在Paladin胸口伸出的枪械上。右手开始缓慢移动，试图用触感熟悉整根枪管。
“这和你的神经系统连线了吧？你能感觉到我的手。”
“是的，不过严格来说这不是真正的神经系统。但我能感受到你。”
“真神奇。我真希望自己也能感觉到枪械，这会容易得多。”
Alias全身贴着他，Paladin能细致读取他的皮肤电反应，观察□□流动。顺着之前在全球数据库搜索Alias背景的冲动，他开始扫描Alias的身体，寻找变异、污染或任何生命威胁。
“我怎么让你开枪？”
“你可以用微声指令，我会执行。”
“把那房顶整个轰下来。”Alias的嘴唇贴着Paladin的外壳，微微动着，发出了模糊的命令。
他继续触摸Paladin枪械裸露的金属，手指环绕细长枪管数秒，直到感到过热。然后他将手指滑到枪管下方，落在机器人胸部的冷碳合金上，拇指向后伸展，双手在突出的枪械下方呈现两个V字形。
Paladin有大量弹药可用，他不急不躁地瞄准屋顶。用过的弹壳飘落在他们脚下，开始生物降解。每一次子弹喷射，Paladin都非常精准地破坏屋顶的结构——子弹从不直接击中屋顶本体，而是轰击着支撑它的泡沫和横梁。每击中一次，房子东侧边缘就倒塌几厘米，随着屋顶开始倾斜下垂，Paladin感到一阵满足。
他弯身去捡弹匣重新装填时，Alias从机器人的背上挪开了重心。男人的姿势透露出不适，他努力站稳脚蹬，同时尽量避免下半身接触Paladin。
Paladin分析Alias身体的生理变化，重新装填枪械。机器人决定继续进行他的“人类社交测试”——这次通过不交流来进行。他觉得没必要提醒Alias，他的每个动作、每次血液流动、每道电火花，都被自己完全感知透明。他允许Alias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察觉。
Alias的心跳加速，皮肤微微潮湿。男人的生理在Paladin的军事解剖学训练中有过了解，如今身边人的变化被机器人的热量、压力和运动传感器捕捉。生理模式类似于人脸上的潮红，显示相同类型的兴奋，但显然不完全相同。
“告诉我接下来该瞄准哪里。”Paladin声音直接传入Alias的耳廓，紧贴着机器人流线型的下颚曲线。
“继续射击。”Alias因不适忘了用微声指令，“就像我说的，把屋顶轰掉。”
Paladin开枪，但传感器全神贯注于Alias的身体。男人拼命稳定呼吸和心率，肌肉试图否认自己的反应。机器人继续射击，将男人矛盾的快感转化为自己的感受，每一枪都超越了命中目标的愉悦。当屋顶坍塌时，他又射击破碎的墙体。
Alias的脉搏逐渐放慢，恢复正常范围。但Paladin仍不停射击，装填弹匣，直到每个弹匣都变成脚下和房屋周围那层淡色、正在生物降解……的残片，房子只剩烧焦的泡沫碎块。
像Paladin这样的军用机器人，被编程时只配备了关于人类基本的、纯临床性的性知识。如果他是为性功能设计，肯定会接受情感认知训练，外壳将是皮肤和肌肉，配备生殖器官。管理员会植入各种变态欲望和程序，模拟人类性反应周期，匹配神经化学波动。然而，按照现有构造，他几乎没有工具去理解或解读刚刚经历的这段事情。
Paladin跪下，Alias滑落至地面。两人并肩站立，环视他们造成的破坏。泡沫碎片散落在花丛中。摧毁这栋房子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信用点。
一辆车把他们送回穹顶内，放下他们在酒店门口。自从射击场后，Alias首次开口：“Paladin，你在大厅等我。我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回Lex吃晚饭。或许还能再见到我们的蛋白质黑客朋友们。”他目光始终落在Paladin胸口那些现已隐形的枪口上。尽管他试图避开机器人的目光，但没成功——Paladin全身布满视觉传感器，尤其是在Alias想藏起来的那个位置。
于是，当Paladin回应时，他正直视着Alias放大的瞳孔：“我会查看阿卡塔太阳能农场传来的数据流，看看我们有什么情报。”
四十五分钟后，Alias回来时，机器人已经掌握了大量关于阿卡塔太阳能农场的信息。他还做了一些公开网络搜索，略微了解了人类与机器人之间的性关系。关于后者他没打算谈，只是在他们步行去Lex的路上向Alias介绍了前者。那是傍晚时分，太阳悬在地平线上，黑暗只会持续约一百八十分钟。
“阿卡塔的走私贩们肯定买过Jack的药——大多是延寿药和消炎药。她是联邦内唯一既是买家又是卖家的来源。从我掌握的信息看，她买下他们的黑市知识产权，在某处制造药物，然后运回去分发。不过量不大，一般每批大约一千剂。所以我猜阿卡塔太阳能农场不是她的主要客户。”
“有道理，”Alias回答，“据安保摄像头显示，他们上次和她交易是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月前。他们买了消炎药，已经卖掉了。”
“该死。根据联邦对她行动模式的了解，她至少几个月内不会再回这里了。她肯定是在鹰维克下船，而不是这里。嗯，这在某种程度上对我们来说是麻烦，但又不是完全没机会。”
“怎么说我们是麻烦了？”
“因为从鹰维克往南有几十条路线，特别是她肯定有很好的交通工具。她绝不是个业余的。”Alias在通往Lex的街口停了下来。Paladin已经从两百米外餐馆门口冒出的辣椒蒸汽分子中探测到了味道。“我们也麻烦，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她要去哪——可能是卡尔加里，那是她明显卖掉Xacury的地方……或者，见鬼，也许是蒙特利尔。但我猜，她已经听说了卡尔加里的动静，正往一个小城市的安全屋去。”
“那怎么又说我们没那么麻烦？”
“不管怎样，我们24小时内要离开伊魁特，希望能更快。我们必须尽快追踪Jack。你先从鹰维克的监控开始筛查，看看有没有什么跟Jack有关的东西出现。”
他们沿街走向Lex，Alias看到Gina正在和一群神经语言学学生一起吃辣白菜，这些学生对元音变化比专利不公更感兴趣。Alias开始攀谈，维持他们的伪装身份，努力不制造任何异常行为模式。
Paladin无视人类，专注于通过私人机器人网络通讯，那里对话清晰明确，令人安心。没人要求他忽略现实，他与鹰维克的特工交换过去48小时内几起可疑事件的监控信息，获得了大量数据：图像、音频和无线电通讯，等待他细细筛查线索。
在公共网络上，机器人与人类性关系的话题也揭示了丰富数据。但Paladin剔除掉小说和色情行业的内容后，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军用机器人并非设计用来与人类发生性关系，因此他的情况基本没有记录。被契约束缚的机器人不能在公共网发帖——通常是因为保密协议，也有社会习俗的限制。而且，极少军用机器人获得自主权，他们的文本存储几乎没有相关内容，没有一个涉及人类色情。
最终，Paladin关于Jack的搜索找到了一个机器人报告，内容看起来有希望。两名鹰维克代表在河边一家咖啡馆因一次例行的药品侵权突袭后，莫名其妙进入了深度维护模式。他们正在讯问两名与逮捕相关的人类，但尚未完全扫描其生物特征。维护关闭前，其中一个记录了简要经过：
1530 嫌疑人被控制，开始逮捕
1537 咖啡馆所有证人的陈述，附坐标及数据
1539 讯问两名离开咖啡馆的人
1540 男女性，无广播识别码
1541 维护检查
1542 维护检查
1543 维护检查
1544 继续逮捕
显然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为什么机器人会先开始讯问两人，然后突然进入维护模式？虽然资料显示Jack通常独自行动，但Paladin觉得这对没有广播ID的男女，和鹰维克的药品突袭有关，可能是个重要线索。他本地保存了该文件的副本，准备稍后给Alias看。
至于他的另一项搜索，他得开始做些人类情报收集了。
2144年7月7日
卡车是自动驾驶的，而它的“驾驶员”是个高度戒备的偏执狂。它沿着低流量的道路行驶，接受轻度监控。在这个季节，旅游旺季，这意味着只能走最不起眼的路线。Jack无法借助麦肯齐河那闪烁着矿物光泽和苍白船只的美景来分散注意力。3M坐在卡车的一个终端前看无声电影，而她则监控着头顶卫星的位置和视线范围内道路上的车辆。
最快到达实验室的路线是通过黄刀镇。她的老朋友Mali住在那里，在一家公立医院当全科医生。或许她能给3M找个初级工作，比如擦拭脸颊或拖地。毕竟这是他在鹰维克救了她一命之后，她能做的最起码的事。
黄刀镇是一座拥有细长摩天楼和数百年历史的实木房屋的城市，依偎在斯兰湖畔，这是北区的一个热门度假胜地。此时正值游客和大学生的旺季，他们通过契约为暑假当仆人和向导工作。人群也为Mali销售Jack的货品提供了便利。虽然Mali不再是激进分子，但她坚持认为每个人都应该能负担得起她开出的治疗。当患者付不起专利药时，她就卖Jack的盗版货。Mali赚的钱全都投入了Jack下一批货的配送。
Jack腰带上的刀轻轻震动：她的周边系统侦测到一些本地新闻。黄刀镇一个非公开的走私论坛上有人想提醒大家，有一批劣质药品在流传。有个家伙服用了名为Xacury的药物，为处理一大堆失业患者的健康保险理赔熬夜加班。理赔工作大多自动化，但异常情况需要人工介入。简而言之，这是世界上最无聊的工作。与Xacury堪称完美搭配。
一开始，这人看起来怪怪的，但还算正常。他加班多，和朋友们谈话时突然开始罗列大量只有完全受雇于公司的员工才能享有的医疗代码。后来他开始连续上24小时班，用Xacury代替食物，完全不睡觉。那时他告诉朋友们，每份理赔都必须人工处理——如果因此有人手术延迟，那只是优质服务的代价。他彻底疯了，用极其昂贵的纸张打印理赔表，堆满了办公桌，像筑起了防御墙。他的经理最终报警，但为时已晚。至少有一名患者在等待本该由简单保险算法批准的药物时死亡。理赔员本人也死于严重器官衰竭，可能是脱水所致，他死在堆满未处理儿科自闭症治疗请求的支柱后面。
帖子最后更新：黄刀镇的医护人员呼吁服用过Xacury的人尽快去医院，不问原因，只想确保没人再死。
Jack撕开自己存货中预留的一个盒子，把一条情绪稳定剂放到舌下。她无力地握着方向盘，等待平静降临。如果能把海盗生涯算作职业的话，这是她生涯中最大的失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