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重获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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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个为保护她而湮没于巨人群中的六米级巨人，薇拉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将翻涌的悲痛死死压在心底。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她必须回去。
返程的路途，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没有补给，没有同伴，只有无止境的警惕和奔跑。她全靠着一股坚韧到极致的意念强撑着自己。
夜晚降临，她便在粗壮的树枝上浅眠，风声鹤唳都会将她惊醒。若遇明月高悬，她便借着清辉连夜赶路，不敢有丝毫停歇。饿了，就采摘辨认得出的野果充饥；渴了，便掬起冰冷的河水畅饮。自出生以来，她从未如此狼狈，如此窘迫过。
她一路疾行，身影在风中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掠影。在绝境中磨砺出的保命本能让她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刻避开巨人的扑击。那些蠢笨的巨人往往只来得及看见她一闪而过的影子，下一刻她便已消失在风里。偶尔有迎面撞上避无可避的，也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斩断后颈。
所幸这几日旷野的风从未停歇，为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源泉。只不过，指间那枚冰冷的银戒指再无任何反应，沉寂得如同最普通的饰物。她的魔力水平也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并未因它而有丝毫增长。
或许，这戒指的力量只会在某些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爆发？薇拉暗自思忖。但她无法界定何为“关键时刻”，更无法随心所欲地掌控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并不希望那股力量再次涌现，上一次的爆发几乎抽干了她大半的生命力，那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她绝不愿再经历一次。
……
一连跋涉了数日，当罗塞之墙那巍峨高耸的灰色巨壁终于映入眼帘时，薇拉几乎虚脱。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全凭着一股“回家”的执念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
为避免被他人察觉自己异常的能力，她强撑着催动立体机动装置所剩无几的瓦斯气体，锚钩钉入石壁，她借力艰难地跃上了城墙顶端。
天光微熹，晨雾氤氲。薇拉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冰冷的城墙砖石上，仰望着逐渐变亮的天空。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分特有的沾染了露水清甜的湿润气息。墙内的一切是如此宁静平和，与墙外那个地狱般的世界恍若隔世。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感冲刷着四肢百骸，随之而来的是彻底放松后的极致虚弱。连续多日的风餐露宿，高度紧绷的神经以及透支的身体，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提不起丝毫思考的力气。
薇拉的眼皮沉重如铁，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之中。
*
“艾尔文团长！驻扎兵团紧急送信，他们在城墙上发现了赫尔斯！人还活着，现在已经送往医院了！”一名调查兵团士兵几乎是冲进团长办公室，语气急促地报告。
艾尔文几乎是从书桌后震惊地站起身，一向沉稳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欣喜：“薇拉·赫尔斯？她还活着？”
整整十天了。在危机四伏的墙外失踪十天，没有任何补给，面对无数巨人的威胁，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有参与搜救的人员内心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未曾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她竟然真的创造了奇迹？
她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又是凭借着什么才做到的？
艾尔文迅速压下翻腾的心绪，立刻沉声下令：“立刻通知利威尔兵长！”
……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淡淡弥漫。
利威尔兵长静默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床上昏睡的女孩。他的神色晦暗难明，素来锐利冰冷的黑眸此刻显得格外幽深，仿佛压抑着无数翻涌的情绪。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额角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拨开，动作小心翼翼。
站在门口的艾尔文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利威尔竟然可以流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
他无声地对身旁激动得几乎要冲进去的韩吉示意了一下，两人悄然退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韩吉难掩兴奋，语速飞快地向艾尔文汇报初步情况：“团长，刚简单检查过了，薇拉的立体机动装置瓦斯几乎耗尽，备用刀刃也全部遗失；医生初步诊断，她严重体力透支，有脱水症状，身上有多处擦伤和轻微撕裂伤，需要静养。这姑娘能活着回来，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艾尔文微微颔首，睿智的目光投向走廊窗外。在墙外那片地狱生存下来，需要的不仅仅是敏锐的观察力、明智的判断力、极强的警惕心和无坚不摧的意志，更需要远超常人的战斗能力和被命运眷顾的幸运。
而这个加入调查兵团不过一年多的年轻女孩，她竟然全做到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带给他们惊喜。
艾尔文并非没有考量过，像利威尔这样强大而孤高的存在，一旦有了明确的牵挂，对于兵团，对于他本人，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但此刻，看着病房内那个安静沉睡却创造了生命奇迹的身影，艾尔文的想法悄然改变。或许，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软肋。相反，她很可能，会成长为最坚韧的盔甲。
……
病房内，利威尔的视线久久流连在薇拉苍白的脸上。她的唇色和脸色一样缺乏血色，脸颊上几道细小的伤痕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她还活着。这个念头让他紧绷了十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沉的懊悔与自责。如果他能更早找到她，如果那天壁外调查他亲自带队……她是不是就不必承受如此多的苦难？
她答应过他她会活着回来，她做到了，用奇迹的方式。
而他承诺过会护她周全，却让她独自面对了这一切。
他眼底的光芒明灭不定，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攥紧。他一向厌恶被任何事物牵制软肋，但她却成了那个无法掌控的例外。
这种失控的感觉，这种几乎失去她的恐惧，他绝不允许再次发生。
利威尔微微俯身，一个极轻极缓的吻，如同羽毛般落在薇拉光洁的额头上。那是一个掺杂着无尽庆幸，沉重誓言与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的触碰。
……
薇拉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陌生的天花板。意识缓缓回笼，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再次弥漫开来。她得救了，那场漫长而可怕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她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医院的病房。然而下一秒，她的目光定格在床边，整个人瞬间愣住。
利威尔兵长竟然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一手拄着额头，双眼紧闭，似乎正在小憩。晨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带着一种平日罕见的柔和与疲惫。
兵长一直在这里守着她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划过心间，薇拉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看来兵长对她还是很关心的，之前也是他把她从司令部的禁闭里弄出来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兵长，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安静地打量他。他垂下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即使是在休息中也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凌厉气质，但此刻这份凌厉却奇异地被一种宁静覆盖。她不得不承认，她从未见过比他更英俊，更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男人。
薇拉的心跳没来由地开始加速，脸颊也有些微微发烫。可就在她看得有些出神时，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猛然睁开！
一瞬间，四目相对。
薇拉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表情瞬间变得慌乱无比，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试图解释：“对、对不起！兵长！我不是有意偷看您的！我刚刚才醒，真的！”
利威尔逆着光，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眸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辨。他并没有计较她的“偷看”，沉默片刻，却突然低声开口，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为什么才回来？”
他的问题直接而沉重，带着某种未能宣之于口的担忧与后怕。
薇拉一怔，连忙收敛心神，言简意赅地讲述起自己这十天的经历，如何躲避巨人，如何寻找食物水源，如何艰难跋涉。关于那枚奇异的戒指和那个守护她，最终为她而死的六米级巨人，则被她小心地略去不提。
说完，她甚至试图用略带夸张的语气缓和气氛：“兵长，真的好几次我都觉得我肯定要死了，但是我一想到您，想到大家还在等我，我就咬着牙告诉自己必须挺过去！”
听到她的话，利威尔沉默了良久良久。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最终，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地落在薇拉的耳畔：“对不起。”
薇拉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因为虚弱出现了幻听。
“当时……我没有在你身边。”利威尔补充道，声音低沉。
兵长……在向她道歉？
为了没有保护她而道歉？
这简直比看到巨人跳舞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薇拉彻底愣住了，随即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她连忙用力摆手，差点扯到手背上的输液管：“不！您完全没必要跟我道歉！您看，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回来了吗？真的！我命很大的！”
利威尔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清她所有隐藏起来的伤痛和恐惧。良久，他忽然毫无预兆地俯身，朝她靠近，
薇拉心里瞬间警铃大作！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向后一缩！
“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坚硬的床头墙壁上，痛得她瞬间龇牙咧嘴，眼角生理性地泛出泪花。
她捂着头，又痛又委屈地看着利威尔，声音里带上了控诉：“兵长！虽然我刚来咱们班才一个月，第一次壁外调查就差点死了，是表现得很差劲，但您也不至于要打我吧？我好歹也是一名重伤员啊。”
“刚来一个月？”
利威尔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极不寻常的讯息，瞬间深深皱起眉头。他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声音陡然变得极度危险，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薇拉·赫尔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薇拉被他一瞬间释放出的凌厉气势慑住，呆愣地点了点头，被他眼中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审视弄得心慌意乱，她小心翼翼地反问：“兵、兵长？我、我哪里说错了吗？”
难道不是一个月吗？她明明记得自己调入利威尔班，才刚满一个月啊！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壁外调查！
可是……为什么兵长的反应如此奇怪？为什么她的心底会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慌乱？大脑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迷雾笼罩，一片空白，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想不起任何能佐证自己话语的记忆细节。
她昏倒再醒来后，记忆清晰地告诉她这就是她的第一次壁外调查。难道……她真的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吗？
……
“根据检查结果和她的叙述来看，赫尔斯很可能是在墙外这十天里经历了极度创伤性的事件，她的精神受到了严重刺激，作为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导致了部分记忆的选择性缺失。”
军医拿着诊断报告，向利威尔和闻讯赶来的艾尔文团长严肃地解释道，“从她目前的认知来看，她缺失的是最近这一整年的记忆。换句话说，她的记忆停留在了自己刚调入利威尔班的时候。”
“记忆缺失？”韩吉在一旁惊呼。
军医点点头：“是的。至于恢复的可能性，很难说。也许受到某种刺激会突然恢复，也许永远都想不起来。不过，就生活和工作而言，就算不恢复，影响或许也不算特别严重，她基本的战斗技能和常识都还在，只是需要重新熟悉这一年来的人际关系和工作进展。”
艾尔文沉吟片刻，看向一旁沉默得可怕的利威尔：“利威尔，你的看法是？”
利威尔兵长站在阴影里，俊朗的面容被晦暗的光线分割，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紧握的拳，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良久，他才用一种极度压抑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沉冷声音缓缓说道：
“我知道了。”
他的目光投向病房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茫然无措的女孩。那片缺失的年岁里，包含了他与她之间所有悄然改变的瞬间。
阴影湮灭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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