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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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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津闪着桃花眼,上前一步,“远看着像你,走近一看果然是你。”
毛小白屈腿行礼。
不待她说话,孟津的折扇就搭在她肩上,“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毛小白规矩地应声,“是。”
孟津绕着她走了两圈,看着她不男不女的装扮,手上拎着两个面具,和一盏漂亮的花灯,打趣她说:“这么标致的一个小美人儿,裴相也真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自个儿去买莲花灯。”
毛小白忽的抬头,定定的看着孟津。
岸边水光波动,树影鬼魅,毛小白那一双眼睛格外亮,像利剑一样刺到孟津心里。
孟津暗叹一声:好一双秋水明眸。
嘴角一弯,笑得温柔多情,“你莫怕,你是裴相护着的人,放眼整个皇城,别人敢对你动手。”
毛小白的手忍不住抖,吊着的花灯开始剧烈摇摆。
孟津讶然,“怎么怕成这样?难不成裴相对你不好?”
毛小白狠狠咬紧嘴唇,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认识裴相,相爷莫不是弄错了?”
孟津笑了,“本相怎么可能弄错!你这丫头住在右相府,和裴相同进同出。今儿还和裴相一起出来,买了一对面具!本相眼睛亮的很,你休想瞒我。”
毛小白呼吸一滞,暗自做了吞咽的动作,滋润干涸的嗓子,“敢问相爷,刚才可看到寄居在府上的白公子?”
孟津迟疑,“你……”
什么寄居府上,什么白公子?
莫非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内情?
毛小白心念电转,强作平静,捂着嘴轻声笑起来。
孟津又一愣,随即摇头失笑,“你这个促狭的丫头。连本相都敢捉弄……”
毛小白突然后退一步。
孟津似有所感,扭头看见提着七八盏莲花灯的裴璎。
用折扇顶在额头上,孟津笑起来,眼波流转,“至璞来了。我这闲杂人等就不讨你们嫌了,告辞。告辞。”
裴璎逆光而站,身姿稳如山岳。
孟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一边往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走,一边朗声大笑,“去年今日此门中……桃花依旧笑春风……”
裴璎下意识扭头看他。
毛小白趁机大胆的,不错眼的盯着裴璎。
她一直以为,小白公子是右相的朋友,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右相本人。
但若认真细论起来,小白公子从来没有直言过自己的身份,一切都是她误解了。
从锦绣纺开始,柳如是称呼孟津为相爷,她就下意识的把孟津当成右相。
但能被称为相爷的人,除了右相,还有左相。
想通这一点,之后遇到的所有让她疑惑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释。
府中的人为什么如此惧怕他?
为什么他说让她识字,很快刘管事就把绿冠派给她做教书先生?
为什么她那次被柳如是绑了,逃出来之后能看到他的轿子?
为什么她能够安心在青竹院里做最清闲的活,却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为什么范婆子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
……
毛小白一直以为,人所做的各种事情都有目的,那这位右相大人隐瞒身份身份接近他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她这个人吗?
但以他的权势,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何必做到这般。
毛小白心情沉重,嘴里泛起苦涩的味道,之前清淡的喜悦荡然无存。
这些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
裴璎很快收回视线,撩起衣摆,蹲在水边。摆置好莲花灯。
微弱的烛光照亮他半个身影。
毛小白手脚发凉,想夺步而去。
裴璎发现她愣神,扭头问她,“丫头?”
还是之前那副眉眼,温柔无害,又贵气逼人。
毛小白心底打了一个激灵。
不管他是右相还是白公子,于她而言都是大恩人。外界对他有诸多恶劣的评论,但他从来没有做过对她不好的事情,而是一直帮助她,照顾她,爱护她。
即便天下人都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她也应该毫无保留的站在他身前,或站在他身后,支持他。
不管他是奸是忠,是好是坏,是高贵还是卑贱,她只认他这个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心头通明,整个人也舒坦了,蹲在裴璎身边,用小指粗细的毛笔写下今年愿望,小心折好放进莲花灯里。
托着灯顺水流走。
毛小白双手合十,低头祈祷,“希望河神娘娘保佑,白公子健康常健,安稳无忧。”
她一年放走三个莲花河灯。
身旁的裴璎却没有动作。
她把河灯放到裴璎手里,“你买的灯,你怎么不放?”
裴璎说:“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放走了灯,便是替我许愿了。”
毛小白抿嘴笑了,“有时候真怀疑你有妖术,你怎么知道我帮你许愿了?”
裴璎来兴趣了,“什么愿望?”
毛小白仰着脑袋说:“当然是希望你早日高中,可以光耀门楣,福泽后代。”
这时候,大朵的烟花砰砰飞上天,照亮半个天空。
两个人一起扭头。
那是皇城的方向。
宫里的晚宴结束了,便上了这场宫人们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的,声势浩大的烟花盛宴。
一朵烟花盛开又落下,另一朵紧随其后。
接二连三……
裴璎侧眸看毛小白,却发现这丫头在看着他。发现他的视线后,又像做了坏事的玲珑一样,假装若无其事,很镇定的扭转头。
这丫头的很多时候,有点像那只猫。
两人在河边待的时间有点久,就觉得有些冷。
这场烟花还没放完一半,裴璎说:“去别处看看。”
毛小白撑着地站起来。
但腿发麻,没站稳,摔倒时下意识揪住裴璎的衣摆。
裴璎的腿也发麻,就没能像平常一样稳稳地接住她,要是真被她拽倒了。
躺下时脑子里绷着一根弦,要护着她。
两个人面对面侧着倒在地上。
地上的小石块硌着毛小白的腰。
毛小白痛苦的喊叫。
胳膊肘杵在地上,想要挪动腰肢,反而更贴向他,还在他怀里蹭动。
她清晰的感到有东西杵着她,当即愣愣的抬头看他。
裴璎一本正经的,任由她看。
去而复返的孟津大叫,“哎哟哟,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毛小白彻底蒙圈了,埋头在裴璎怀里,紧紧抓着他衣服肩膀位置的布料。
还好她没长指甲,不然肯定要扣下他一块肉来。
裴璎轻轻拍打毛小白的后背,安哄她放松。
同时慢慢站起来。
毛小白紧紧的挂在他身上,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居然被外人看到她和男人亲昵,真是要了命了。
孟津放下刚打好的猪头肉,捂着眼睛转身,“得了,你们留着自己吃吧,我先走了。这次是真走了。”
他无意看到这家猪头肉,闻着味道香,尝起来也很好吃,就想和裴璎分享。
哪知他们这么急迫,不找个草垛子钻进去。在路边就抱一起了……
哎……
今天月亮真圆,他也该找个姑娘陪着。
……
回到府里,毛小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径直回自己的房间。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得好好理理。
裴璎仍和以前一样,闷头进了正屋,有王实伺候着洗漱更衣。
正屋熄了灯,院子里仍然灯火通明。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更加喧嚣。
此后几天,裴璎突然忙起来,而毛小白想到他这个人就羞得满脸通红,就有意避着他。
这么着,两人竟有半个多月没见面。
二月出头,府里定制夏季衣服。
凡是在主子面前抛头露面的二等以上的丫头,都能做上一套新衣服。
毛小白便在此列。
成衣店的绣娘给她量尺寸,半是奉承半是感慨的恭维她,“姑娘这身段真是一绝,老婆子我走街串巷量了多少份尺寸,都没有见过姑娘这份好身材。”
毛小白微低着头,脸颊有些红。
恰好裴璎打帘进来,两个人视线相撞。
毛小白眼神飞快的闪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绣娘这番话,他肯定是听到了。
裴璎看到屋里有若干女眷,很镇定的放下帘子,退到门外。
绣娘连连抽气,“神仙祖宗啊,府中真是风水宝地,养出来人个个这么水灵。”
毛小白本来心里不安,听绣娘唠叨,反而觉得有些想笑。
绣娘走后,毛小白去正屋请安。
裴璎正在书案前作画,见她进来,悠然放下画笔,用旁边的书遮在画纸上方,又把一个信封推在书案边。
“贵人要兑现许诺的事情。你收拾收拾,拿着贵人的手书去见柳如是。”
毛小白双手接过信封,没有抬头,“请问公子,这位贵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裴璎说:“宫里的皇贵妃,称得上尊贵体面。”
毛小白飞快抬头,眨眨眼,把信封收到袖笼里。
她一直不敢看他,总觉得和他对视这件事让她不安。
但真看着他,也没啥事儿。
裴璎反倒是被他看得不自在,飞快瞄了一眼被遮住的画纸,轻咳一声说:“时辰不早了,你快去厨房催饭。”
毛小白福身,快步走了。
裴璎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挪开书本,看着画纸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