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23岁-下 ...
-
“今年夏天可真热啊！”林莉和办公室的人抱怨，身为公职人员，是不能穿短裤短裙这种过了不了纪委法眼的衣服。他们办公大楼有中央空调，嗯，中央空调，作用不太明显。在狭小的办公室，这么多电脑，拥挤、狭小、工作繁忙，进而情绪烦躁，这个夏天能把人热疯。
“别担心，天气预报说，马上就要下雨了。”
“唉，马上，马上，马在哪儿？”林莉玩笑。
“谁说不是呢。都说世上最大的骗子是天气预报和你妈，偏偏他们没回说的我都当真。”朱真真笑着附和。
这次，天气预报罕见没有撒谎，第二天，小城开始下雨，雨后空气非常清新，温度也降下来。终于能够不在空调房里开风扇，这个夏天能过去了。
下午下班，林莉和乡镇上认识的同事聊天，他们吐槽：“这老天爷是怎么会事儿，前段时间干得要死，市里都通知水库放水呢，老乡们为灌田都快打起来了。你再瞧瞧现在这雨，没完没了，天漏了似的。”
“一年下一次，一次下半年，当年地理老师骗我的吧。这么明显的干湿两季，不可能是亚热带季风性气候。”
“牛啊，你还知道什么叫亚热带季风性气候。”
“滚！再这样下，这是别想谁个安稳觉了。”
林莉笑着听和他们吹牛打屁，如果真这样一直下大雨，防汛值班压力非常大。
林莉以为持续大雨带来的危害就是听同事朋友抱怨，没想到星期六早上九点，还躺在床上赖床的林莉突然感到床一阵晃动。
靠窗摆放的衣柜也在剧烈摇晃，不好，地震了！
林莉猛得把被子拉在自己身上，仔细感受地震强度，没贸然往外跑。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摇晃停止了，强度不大，没有房屋倒塌，连桌子柜子都没摇倒。还好，还好，问题不大。
林莉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穿衣服往外走。她们这个地方久经地震伤害，凭感觉都能判断地震强度。林莉带了包出门，果然街上已经挤满了人。
不需要通知，林莉直接往行政中心去了。
单位的办公室也在高楼，保安拦着不让进楼，林莉就在大门口等着。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就来人了。这时候，林莉也接到主任的电话，“赶紧到单位来。”
“我已经到了。”
“好样的，那先去一幢的一楼，那里是应急办临时指挥中心，先去找部长，他安排任务。”电话里传来主任哼哧哼哧的声音，估计是在跑吧，这时候不能开车。
林莉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了，没想到指挥中心都成立了，我种花家组织名不虚传。
林莉找到部长，领了帮接电话的任务。这时候不分是哪个单位的，统一分配。应急办给了最新的情况通报，要求他们接线员给每个打到这个电话上的单位、组织、个人解释情况。
“国/家地震台的最新消息，6.8级地震，对，震源在竹纯，目前伤亡和损失财产情况还没有统计出来。受灾最严重的是竹纯、宝藏和百安三个县。百安和外界的道路已经断了，百安县通向外界只有一条独路，现在路上垮了一个巨大的时候挡在路上，车全都进不去。我们已经和军队联系了，正在准备爆破。”
“没有卫星电话吗？”
“有，和百安应急办也联系上了，只是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物资进不去，还是需要开路。”
整个上午，林莉都在接电话，嗓子都哑了，并且没有水喝，附近商店的矿泉水都被买光了。以往，林莉也自诩是个讲究人，没有瓶装矿泉水，也要喝桶装矿泉水。现在，呵呵，水管里有自来水就阿弥陀佛了。
等到下午，市区的秩序基本稳定。大部分地区供水供电稳定。林莉刷朋友圈，发现很多人都排队取水，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翻出来装满水，一是测地震，二是储备饮用水。
他们还没有饭吃，市区很多人都不敢在高楼大厦里住，纷纷跑到郊区了。早就说了，林莉她们市的办公楼是修在郊区的，周围都是农田，零星点缀着几家能吃饭的农家乐。
林莉他们忙到晚上八点，才到农家乐吃饭。这里等着吃饭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的菜半天上不来。部长等不及，直接道：“小林啊，去夹点泡菜吧，让老板娘多放点儿辣椒。”
部长就着泡菜，刨了两碗白饭，又赶着回单位去了。林莉他们暂时没有任务的，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吃到嘴里。平时挑三拣四，现在上什么吃什么，上来一盘吃光一盘，三下五除二吃了，又都回办公室去继续奋战。
今晚，大楼的一二三楼灯火通明。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各方都在熬夜奋战，各种数据要上报、披露、发布，各种外界信息要接收，各种灾区情况要传达，还要应对源源不断发生的新情况。
怕再有余震，所有单位都暂时用着三楼以下的办公室，条件自然是简陋。还好，第二天，食堂就上班了。
吃饭问题解决了，军心也就稳定了。
然后，竹纯传来消息，地震的时候垮了两座山，形成堰塞湖，水量还在不断加大，随时有决堤的风险。
命令顷刻下达，堰塞湖决堤范围内的群众全部撤离，外面的干部全部进驻。
单位分出一半人去竹纯支援，他们这十八线小城，除了当年解/放/战/争，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巨变。群众不理解，对干部的要求更大。
说来，若是你处在当地，不知道堰塞湖的危害，自然是不愿意搬家的。知道了也觉得不会害到自己这里，总抱有侥幸心理。即便没有侥幸心理，这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半辈子的家业都在这里，为了“可能决堤”，你愿意搬走吗？
命比钱重要，这只是政/治正确，我们普通人一辈子，谁不是围着钱赚。说句难听的，为了钱，我是可以豁出命去的！
正因如此，说服工作才更加困难。
林莉他们办公室主任和副主任都去了，在这种时候，林莉看着何副主任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开始几天，林莉都被抽调在应急办当接线员，传达各种消息。
“不需要大型起重机械，竹纯高楼大厦很少，谢谢您的关心。请原路返回，方便军/方救灾车辆进入。非常感谢您，请注意安全，祝您一路顺风。”
“志愿者参与我们非常欢迎，也十分感谢。可我们需要有专业技能的志愿者，帮助分拣物资等工作，当地人可以完成。”
“对，我们需要食品、药品、干净饮用水，这是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也有不那么常规的，林莉还接到电话，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我在新闻里看到两个小男孩儿举着纸板，上面写着‘感谢解放军叔叔’，我看了特别感动。听电视里说那两个孩子成了孤儿，我想收养他们，但没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我该上哪儿去找这两个孩子，该去哪儿办手续呢？”
“谢谢，谢谢。我给您电视台和民政局的电话。民政局电话有可能占线，民政救灾压力非常大，请你耐心等一等。”
“好的，没关系，知道你们这时候都忙，小姑娘也要注意安全的。”
“谢谢……”
林莉挂了电话，突然遮着眼睛痛哭。也没有特别煽情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
林莉躲到厕所里，哭痛快了，洗干净脸，接着回来工作，没有太多时间让她发泄情绪。
让女孩子充当接线员，很大原因是女孩子脾气更好，更能安抚打电话人的情绪。不是每个打电话的人都那么平和，求助的人面临困难，不可能轻声细语；来援助的人受到误解，委屈不言而喻；长时间连续工作，同事们的情绪也是绷紧的弦。
林莉觉得自己被抽调做接线员，大约是因为大学学了心理学。
进驻竹纯三天后，进驻小组发回了他们急需的物资：内裤、卫生巾和桶装方便面。
对，就这三样，听着更笑话似的。
竹纯没有干净水源，现在饮用水都是游泳池的脏水过滤后饮用，根本没有洗碗、洗衣服的水源。应急物资大多都是直接食用的面包饼干，进驻小组的人感叹“能有碗热方便面吃我就心满意足了。”
衣物外套可以全是泥巴，内裤怎么办？有卫生巾，一条只能穿两天的内裤，能穿一个星期。紧急时刻，就这么应急。
林莉听了心酸又好笑，跟着留守的老阿姨一起采购，托能进去的采访车带进竹纯。若是顺利，一周后他们就能回来了。
“百安泥石流，特大！通知人，撤！”林莉这天刚睡下，群发信息就叮咚一声响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