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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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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
李勋导演在这个时候喊了暂停。
他走到我的跟前,对我说,“南风,你的表情有点问题。”
他开始跟我讲戏。
“林飞白是你所爱的人,他要替你领下这一百鞭的重刑。”
“虽然林飞白的功力深厚,这样的惩罚对于他来说兴许并不会真的致命。但是,一百鞭子也不是说着玩的,它足以让林飞白伤到只剩下半条性命。”
“方才的那一段戏里,你不能单单只表现出对赵云燕不满的神情,这里面更多的,应该是你对林飞白的情绪。”
“你再仔细揣摩揣摩。”
“好的,”我冲着李勋导演点了点头,轻轻鞠下了一躬。
我低下头,在人看不见的角度里面苦笑了一下。
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应该在这里表现出对于林飞白的爱慕和不舍的情绪来。
然而……
自那一日从飞来峰的寺中回来之后,我一直避免让自己再去回想和婉岺有关的一切事情。
那些让人伤筋动骨的情绪,我不想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记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对着李勋导演鞠了一个躬说,“我调整一下状态,待会儿再过来。”
李勋导演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他很干脆地让大家集体休息十分钟。
我于是走到了那张属于我的椅子跟前,坐在上面,闭上眼睛,努力去想,若是对面那个愿意替我受罚的人不是林飞白,而是婉岺。
十分钟过后,剧组的摄影机再次打开了。
我站在林飞白的跟前,用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深深凝望着他。
我张了张嘴,想要和一众师兄弟一样,叫他一声师兄。
然而最终,我只是敛下了眉。
那句我没能说出口的话,被掩盖在了一声清脆的跪地声里。
我低着头,不让摄影机拍到我的任何表情。
我听见我的声音在抖,“师姐,萧萧愿意受罚。”
“Cut!”
李勋导演再次叫了暂停。
“南风,情绪很好。但是,你不用跪得那么用力。”
“你是萧萧,不是南风。萧萧那个纸人一般的身体,可禁不起你这般大力度的折腾。”
我点了点头。
李勋导演于是又朝着一众人打了个手势,“好了,都记住刚才的情绪,再重新来一遍。”
我按照李勋导演的指导来演,这一次,总算是顺利过了关。
这幕戏的最后,林飞白还是替我领下了责罚。
是赵云燕亲自施加的鞭刑。
对于她深深爱慕着的林飞白,这个女人竟然丝毫都没有手下留情。
休息的间隙,于乐乐凑到我的跟前,问我的膝盖有没有受伤。
我虽然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我腿上时不时就会传过来的那一阵阵刺痛,但是我却觉得,我和于乐乐之间并没有那么的熟,至少,还没有熟到能够随意谈论这种话题的地步。
于是我跟他说,我没有什么大碍。
于乐乐在我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表情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我想他大概是有些不太习惯,明明我在戏里面和他十分要好,下了戏之后,却立马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好在这个时候,沈梦竹端了两杯饮料来到我们跟前,现场的气氛才没有那么尴尬。
“来来来,我请大家喝水。”沈梦竹把手中的两只杯子往我前面一递,“奶茶,柠檬水,女士先挑吧。”
我同沈梦竹道了谢之后,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杯热量较低的柠檬水,插上吸管,抿了一口。
于乐乐没得选了,于是拿了那杯奶茶。
“谢谢梦竹姐,”他一边双手捧着杯子接了过来,一边对沈梦竹轻轻鞠了一个躬。
沈梦竹则回了他一个微笑,“不用客气,大家都有的。”
说完,她状似无意地指了指剧组的其他方向。
我朝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沈梦竹的几个助理正在给大家分发饮料。
剧中的主要演员会不时的请全组的人喝水,以表示对现场工作人员的感谢和犒劳,这件事原本是挺正常的,但是我却觉得有一点奇怪。
按说分发饮料这样的小事情,一般都是助理的工作,沈梦竹本人不用亲自过来的。
就算是她要亲自送,也应该是往导演和男一号的地方跑,所以,还是因为她和于乐乐熟?
然而,于乐乐方才的那番表现,却让我觉得很是疑惑。
这二人真的像我想的那么熟吗,怎么于乐乐一次两次见她都是这么客气?
我回想起上一次开机晚宴时候,我们三个人之间的那番对话。
当时沈梦竹主动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我还以为,是于乐乐和她很熟的缘故。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于乐乐当时表现得似乎比我还要惊讶。
那一天,我因为心情不佳,而没有把这些细节放在心上,现如今回想起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而我却没有机会细想,因为休息的时间很快便结束了。我又回去接着拍下一条戏了。
晚上下了戏之后,媛儿姐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瓶药油,说是给我擦膝盖用的。
我往媛儿姐手上瞧了一眼。
媛儿姐手中的那个小瓶子,只有手指头那么高,是深褐色的,看起来怪怪的。
我从媛儿姐的手中将这个灰不溜秋的玻璃瓶子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瓶子的外包装。
我发现,这只瓶子上面并没有任何的标签,不像是从外面药店里面买来的。
我于是问媛儿姐,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媛儿姐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着不肯说实话,我于是也同她犟着,坚决不肯使用这来路不明的东西。
我把瓶子放在一边,去卫生间取来了毛巾。
我坐在床头,把用冷水浸湿了的毛巾往自己淤青的膝盖上面敷。
媛儿姐一看急了,“南风,你那个方法效果慢!用这个,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我故意慢慢吞吞地对她说,“你是不会害我,可是,难保别人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媛儿姐一听这话,终于憋不住了,“哎呀,南风,这是人家于乐乐专程送过来的!”
“他就是怕你会认为这玩意儿看起来不太正规,所以还特意叮嘱我,让我不能告诉你,这药是他送的。”
“你放心大胆的用,我已经帮你试过了,这药涂上去凉凉的,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应该会对你的伤有帮助。”
我瞪了媛儿姐一眼,“于乐乐啥时候和你这么熟了?”
媛儿姐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他这哪儿是和我熟,这分明就是和你……”
大概是我的脸色不大好看,媛儿姐没敢再继续往下说。
媛儿姐见我盯着她不说话,似乎有一点心虚。
“南风,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这东西是人家于乐乐送过来的,你是不是也该去跟人道一个谢啊?”
我朝着媛儿姐耸了耸肩,“一瓶药油而已,既然人家都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没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不是?”
我不是瞎子,于乐乐在剧里剧外都对我很是照顾。
对此,我并不是没有感觉。
但是,不管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我对于“因戏生情”这一类的戏码丝毫都没有兴趣。
我觉得有一点头痛。
怎么这才刚刚送走了一个陆傲霜,立马又来了一个于乐乐?
第二日片场里面,我又发现了,于乐乐在休息的间隙偷偷地往我这边看。
既然是偷偷的,我也不好上去戳穿人家,索性就让他瞧个够好了。
我以为这件事会因为我的冷处理而结束。
哪知没过两天,璇姐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是于乐乐的公司在联系她,想要在网上给我们组一个CP进行宣传,问我同不同意。
我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了。
璇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我之前的经纪人静姐非常了解我的这一点习惯。
若是遇到了像这样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用询问我的意见,便会直接帮我做出决定。
而璇姐大概是对我还不太熟悉,所以她还专程打电话过来问。
好在在这一方面,公司一向比较尊重我的个人意愿。
这也是这些年来,我并没有传出过什么绯闻的原因。
就这一点,我还挺感谢我的公司的。
不拿自己的私人感情作为噱头,这是我作为一个艺人的底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转眼就到了十月底。
这一日,轮到了拍摄萧萧为林飞白而死的那一个片段。
剧中的萧萧虽然死在今日的戏里面,但是,这却并不是我的最后一场戏。
通常,为了节约拍摄成本,在拿到剧本之后,导演和编剧会对剧本进行解剖。
编剧会将剧本按照场景进行编号,这便是所谓的“分镜”。
剧组的统筹人员往往会根据分镜、演员、天气、设备等一系列因素,在拍摄之前制订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来。
然后,再根据现场每天的拍摄进度,随时对计划进行各种微调。
一般来说,同一个场景里的戏会放在一起拍。
我们现在所在的影视城,取的都是天都峰上面的场景。
而我的绝大部分戏份,也将在这里完成。
一大早起来,我的眼皮开始突突地直跳。
我昨夜又梦到了婉岺,我想我大概是没有睡好。
一想到今日即将拍摄的戏份,我又不免有些头痛起来。
不可避免的,这场戏又会需要我代入情绪。
萧萧这个角色爱得挺苦的,我不知道婉岺她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之下创作出了这样一个角色,但是我却知道,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会和四年前一样,再度陷入抑郁之中了。
今日的这一场戏,主角是我和于乐乐两个人。
大致的剧情是,林飞白那个南楚王朝前任皇帝遗腹子的身份,被暴露了。
现任的南楚皇帝,也就是林飞白的叔父,在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后,派人潜入了天都峰,伺机刺杀自己的侄儿。
原本按照林飞白的武艺,这几个从南楚过来的杀手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然而巧就巧在,林飞白那一日吃了赵云燕送给他的东西。
虽说赵云燕曾经和萧萧有过一些矛盾,但是她好歹是和林飞白从小一起长大的。
林飞白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因此很轻易地就中了招。
关于这一段,我其实有些不太明白。
我搞不清楚赵云燕这个人物的心理活动。
剧中的林飞白,在这个时候已经认识了由沈梦竹扮演的女一号洛寒,两个人相爱了。
所以赵云燕她大概是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了也不要让给别人?
但是,她明明是有机会亲自对林飞白下杀手的。
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毒死他,而是只给他喂了一些能让人内功净失的毒药?
大概还是舍不得?又或者,如此一来,她自身的负罪感就不会有那么重了?
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层,所以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扮演赵云燕这个角色。
赵云燕掺杂在林飞白食物当中的毒药,吃下去的时候并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在另外一种药物的催化之下,这种毒药才能发挥功效。
从南楚派来的杀手身上,当然携带着那种用以催化的毒药。
所以这是一次内外联手的,有预谋的行动。
林飞白当时正在后山的林子当中练武。
后山的面积很大,且人迹稀少,潜入几个外人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
因为受到药物的影响,林飞白暂时失去了功力。
在杀手的围攻之下,林飞白受了伤。
而剧中的萧萧,因为想要感谢林飞白在不久之前送给她的那份生日礼物,因此特意带着她给林飞白准备好的谢礼,亲自前往林飞白的住处找他。
萧萧并没有在林飞白的房中找到人。
她知道林飞白平日里的习惯,于是带了随从,前往后山寻人。却不料,在那里遭遇了从南楚派来的杀手。
萧萧在这场格斗之中帮林飞白挡了一剑,受了些轻伤。
然而,她带过来的那些随从,却在阻挡杀手的过程中尽数牺牲了。
这样的牺牲给林飞白和萧萧争取到了时间。
萧萧搀着已经受伤的林飞白,藏进了林中一个隐蔽的小山洞。
林飞白那个时候已然失血过多,身体脱力。
萧萧将半昏迷状态的林飞白从肩上放下来,藏在洞里,等待着同门的师兄弟前来救援。
早在奔逃的途中,萧萧就放走了她的信鸽小雪。
小雪携带着萧萧向师门发出的求救的信号。
然而,还不等救援的人员赶到,杀手已经率先找过来了。
萧萧为了给昏迷的林飞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主动换上了林飞白的衣服,想利用调虎离山之计引走杀手。
最终,林飞白等来了师门的救援,而萧萧,却死在了那一场逃亡之中。
这一场戏,最让我头痛的,是萧萧做出抉择的那些镜头。
一方面,萧萧知道自己出去诱敌,必然是一个死亡的结局。
另一方面,她却并不不能够确定,自己这样的牺牲,是否真的能够为林飞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究竟需要多少的爱,才能让萧萧在那一刻做出那样一个决定。
我需要演出萧萧那个时候矛盾,却又最终下定决心,要为爱牺牲的心情变化。
于我而言,这又将是一场伤筋动骨。
昨日,我在酒店的房间里面试戏。
当念到那句台词的时候,我差一点就要崩溃的哭出声来。
“他们一定能够找到你。”
“活下去,带着我这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我能够明白萧萧那个时候的心情。
林飞白是她所爱的人,她愿意为了他做任何的事情,哪怕那件事情会要了她的性命。
正如,我愿意为了婉岺,放弃我这一生唯一能够幸福的可能。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今日这戏就没有办法再拍了。
怀抱着这样的一份担忧,我开始了这一日的拍摄。
然而,我没能演到那幕让我担心的戏份。
我在片场受伤了。
那场萧萧和林飞白从杀手手中逃脱的打戏,原本的设计是,萧萧为林飞白挡了一剑。
杀手的剑刺入了萧萧的右胸,萧萧受了一点伤,却并不致命。
然而,在拍摄的过程中,那剑尖刺破了我胸口的血袋,直朝着我的身体逼来。